昨晚,郭青瀾鬼迷心竅,將李萱兒撞下山崖時,李雪晴其實已經抓住了她。
可她好意給大家擦在手上的香脂,卻使萱兒從自己手上再次掉了下去。
李雪晴錯愕之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公主!都怪我!都怪我給你擦了香脂,你才掉下去......”
沖到欄桿邊的崔瑾昀,眼睜睜的看著鄭顥翻過欄桿,飛身而下,而他伏在欄桿上往下看,只看得見兩個迅速消失的身影。
“三郎!你好狠心!難道這世間,就沒有一點值得你留戀?”
他朝著崖下聲嘶力竭的叫到。月光總是能讓人產生不切實際的迷幻,他猛的站起來,也要翻過欄桿往下跳。
同樣站在欄桿邊痛不欲生的楊懷信,嚇了一跳,趕緊抱住他:
“崔公子,現在最重要是找到他們,你這樣跳下去,就能救得了鄭三郎嗎?”
崔瑾昀平時不愛習武,楊懷信抱著他,他根本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
“不放,除非你答應我不跳。”
“我跟你又不熟,為什么要答應你?”
崔公子還在掙扎,忽然聽到旁邊李雪晴的哭聲。他愣住了:什么香脂?公主因為香脂才掉下去?那鄭三也是因為香脂才跳下去?
他不再掙扎著要跳下去,而是沖向李雪晴的方向,抓起她的手一聞,果然,里面用了動物油,現在她的手還是滑的。
崔公子兩眼冒火,狠狠把她的手一甩,罵道:“害人精!”
他也不跳崖了,楊懷信說得對,應該下去找他。
楊懷信已經上了樓梯,他要趕緊去向鄆王報告,卻見崔公子火急火燎的從后面超過了他。
“崔公子,讓山上的和尚帶路,這里我們不熟悉,走夜路......”
“等不及了!下山的路我知道。”
崔瑾昀說話間,已經走到幾步開外,他是醫師,越快找到鄭顥,越有希望救他。
李雪晴也跟著他跑:“我也去,我要去找公主。”
“別跟著我,你這個害人精!”
“我不是故意的......”
“說不是故意就可以了嗎?除了制造麻煩,你還會什么?”
楊懷信心急如焚,顧不上管他們兩人,小跑著進了云海樓。
大家的心思都在找公主和鄭顥身上,沒有人注意到郭青瀾,她從地上爬起來,悄悄松了口氣。
她是不小心摔倒的,當時只有公主回頭看到了她,或許還有鄭顥,可惜,他們都掉到山下去了。
“我是不小心摔倒的。”她自言自語的說了兩、三遍,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崔瑾昀從小就內向,加上自視清高,沒幾個朋友。他唯一自己交的朋友,就只有鄭顥,其他的朋友都是鄭顥帶來的,像李長風、李溫。
鄭顥從河西回來這兩年,他心情好,性格也開朗了很多,加上行醫治病的成就感,讓他也開始愿意擴大一些交往。
可他心里最珍惜的朋友,還是鄭顥。
在他看來,他是個神奇的人,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卻又處處低調。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天朝,包括不遺余力幫助李溫。
崔瑾昀唯一不理解的就是,鄭顥對李萱兒的態度。
自從李萱兒出現,他就莫名多了許多柔情,戰場上歷練出來的鋒芒,也隱藏在他時時處處對李萱兒的寵愛中。
“她是我今生的劫。”
鄭顥曾這樣向他解釋。但這也不足以解釋,他今晚不假思索的一跳。崔瑾昀一邊向山下走,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叫你別跟著我!有女人,只會 影響我思考的速度。”
崔瑾昀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沒有鄭顥那樣健壯,可他也是個男人,人高腿長,走得很快,李雪晴必須小跑才能追上他。
“兩雙手總比一雙好,而且,掉下去的是兩個人,萬一需要幫忙,我可以......”
“你可以?下毒你可以!毒不死人差點毒死自己。擦什么油脂你可以!擦到人都抓不住。為什么每次惹禍都是你?”
“這不是應該怪推公主下去的人嗎?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想不到年紀輕輕這樣迂腐。”
“我迂腐?你大可不必跟著我。”
“可......到處黑乎乎的,我也不認得路......不跟著你,我怎么辦?”
“呵呵,我管你怎么辦。”
“那我也往這邊走,你也別管我......啊!有蛇!”
“哪里?哪里?”
崔瑾昀立刻停下來,從背后腰帶上拔出鄭顥的那把扇子,按住下面的一個鈕,扇骨就從扇面里抽了出來,那是一根根尖頭鐵簽。
剛才他們三個男人站在樓梯邊等她們,崔瑾昀閑著沒事,拿了鄭顥這把扇子在手上玩。鄭顥一下沖過去,扇子就只好插在自己背后。
他雖沒武功,但沒少干過殺蛇取膽制藥這件事。
他將李雪晴護在身后,在蛇撲上來的一瞬間,將尖利的扇骨,插入了蛇的七寸。蛇是死了,可扇骨上都是蛇血,他嫌棄的看著扇骨,也不好將它插回去。
李雪晴見狀,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將扇骨一根根擦干凈,那塊沾著蛇血的帕子,干脆就扔在路邊。
“你想跟......就跟著我吧。但請不要和我說話。”
“萬一又有蛇也不能說?”
“那就只能說一句。”
“萬一......”
“沒有萬一!”崔瑾昀不耐煩的吼道。女人就是麻煩。
兩人一直沿著山路走,前面是有一段在下坡,可怎么走著走著,路又開始上坡了?
“不對,這不是我們今天上午走的路。”崔瑾昀有些疑惑的問:“前面也沒見有岔路啊,哎!你有沒有看見岔路?”
“看見啦。”
“看見你怎么不問我?”
“是你不許我和你說話。”
崔瑾昀差點沒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回頭!找那個岔路,這種重要的事要說,知道嗎?你這女人,是不是腦子里有毛病......”
“這是一位藥師該說的話嗎?有什么毛病?你檢查過嗎?現在是你在求我找路,態度能不能好點?”
不愧是天朝幾十年牛李黨爭,兩個對立相府里出來的人,一路說話,就沒有一句是對勁的。
其實這都不是他們的常態。
也許是需要不停說話,才能緩解自己心中失去朋友的恐懼和慌亂,他們只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這個辦法。
皎潔的月光下,兩人踏上了岔路口的另一條路。
月亮可以證明,他們迷路了。他們這條路是通向西臺山腳,又或者說,他們離南臺越來越遠,下面的山谷,隔著的是西臺與中臺。
剛下到谷底,兩人耳邊傳來了狼叫聲,近在咫尺:
“嗷”
崔瑾昀一下愣住了:
“不是說,南臺沒狼?”
“難道是,中秋節來串門的?”
李雪晴不由自主的上前兩步,讓自己離崔瑾昀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