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蔓蔓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立刻被燈光刺激的流出眼淚。
她趕緊側頭閉上眼睛,心中卻是一陣狂喜——
沒死!
她沒死!
她活下來了!
她最終還是活下來了!
狂喜過后,忐忑又忍不住襲上心頭——
那么大的火,不知道科研院怎么樣?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憤恨起來——倘若不是科研院的人對自己多方打壓,包括長庚先生對自己各種挑剔,交上去的數據被打回來一遍又一遍,做實驗總被莫名呵斥……她也不會夜半想要努力偷偷摸摸去實驗室……
也就不會最終因為情緒和精力的緣故,不小心打翻新型試劑,又不小心砸壞了自動滅火裝置……
最后的記憶中,是熱浪灼燒自己臉頰的痛楚……
秦蔓蔓伸出顫抖的雙手摸上自己的臉,不敢想象倘若毀容了要怎么辦……
可沒想到觸手可及的臉上卻是一片光滑,根本沒有什么燒傷的痕跡!
秦蔓蔓瞬間坐了起來!
不可能啊!
還有她的頭發,她撈出一縷在胸前的頭發,仔細觀察卻發現頭發都完好無損,只是有點臟污……
再看看4周,這明顯是個簡易帳篷,床上躺著許多人,像她,床板上甚至連一床薄被都沒有……
這到底是哪里?!
恰在此時,有護士掀開帳篷拿著記錄本走了進來,見到她醒了便立刻迎上來:
“你醒了,太好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放寬心……對了,你身體沒受什么傷害,咱們現在床位緊張,要是感覺還好的話,你可以簽個字,這邊把床鋪先騰出來。”
救援隊昨晚等到物資供應后便有了充足電力,能夠支持他們夜間搜尋,到今天早上為止,周邊各大酒店又陸陸續續救出許多人。
其中包括周家父子和秦爸爸。
但可惜,此刻的秦蔓蔓卻壓根沒想到她的爸爸,反而顫抖的手指撫摸著記錄本上最后登記的時間——
2019年10月17日 而她在火災中喪生的那一年,分明是2025年……
她……重生了!!!
片刻的怔愣后,便是巨大的狂喜席卷心頭!
她重生了!
她有上輩子的能力和經驗,有那樣超前的智慧與眼光,這一世,絕對不會像上一輩子那樣任人百般挑揀!
她要讓長庚后悔,對她求而不得,一生痛苦!
她要蜚聲國際,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本領,再也沒有人能對自己的數據挑挑揀揀,也沒人對自己的一不小心百般呵斥……
而現如今這個時間——
她想起來了。
上輩子自己也經歷過這場地震,不過她很幸運,雖然被塌下的石板埋住,但是卻跟天風科研院的一位科學家埋在一起。
狹小的空間里共度生死,70個小時后才艱難等到救援……
然而那位科學家最終還是沒能堅持住,但卻讓秦曼曼在天風科研院有了一把好牌,后期天風科研院招人的時候,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破格錄用……
那位科學家叫什么名字來著?好像是姓趙?
已經過去好幾年了,秦蔓蔓對此早已記不清楚,但她暗下決心——
這輩子,我一定會對您感恩的!
我會給您的家人大筆的金錢和幫助,讓他們再沒有后顧之憂……
“秦蔓蔓在里頭是嗎?我來問一問趙教授……”
有人掀開帳篷走了進來,是個年輕人。
他穿著一身天風科研院的白大褂,大約也是因為地震的緣故,臟污片片。
讓秦蔓蔓忍不住便涌出兩行熱淚——果然是這樣!
是了,上輩子也有人這樣找尋自己……
趙教授……果然是姓趙!
秦蔓蔓心想:我沒記錯!
她眼圈一紅,大顆大顆的淚珠便滾滾滑落,此刻情緒更是悲痛又哽咽難言:
“是我……你們是來問趙老師的情況是嗎?”
她嗚咽一聲,已然泣不成聲。
然而對面的年輕科學家此刻卻是一愣:
“我不……”
秦蔓蔓卻壓根沒聽清楚他說的什么,就在她掩面痛哭的那一瞬間,她心中迅速做了一個決定!
此刻她努力擦拭眼淚,趕緊打斷對方的話說道:“趙老師臨終前念念不忘他的研究,他一直耿耿于懷自己不能再勇敢一點,努力去嘗試一下合成新材料……”
“地下那么昏暗,沒有水,也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我們在里面待了不知幾天幾夜,壓根不知道怎么堅持的……趙老師年紀大了,最終也……”
語無倫次,悲痛莫名,一旁的護士也紅了眼眶。
然而對面年輕人的表情卻更加奇怪,他神色變了幾遍,最終不再發出聲音,反而饒有興致的看著秦蔓蔓的哭訴——
“趙老師說,大災中相逢也是我們的緣分,剛好我的專業也能繼承他的遺志……他說,如果有機會,希望我能做到他未完成的事,并試著完成他沒能完成的實驗……”
秦蔓蔓說著說著,終于情緒崩潰,撲在床上大哭起來。
“老師……”
她哭了好一會兒,然而卻并未引來共情,甚至都沒有人來安慰她一下。
秦蔓蔓剛醒,喉嚨干渴,此刻這樣嚎哭不多久嗓子就開始發痛,最終,還是自己慢慢控制住情緒。
她用手背輕輕拭去眼淚,對著來人堅強一笑,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倔強與不屈來。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請問,趙老師他現在……”遺體在哪里?
然而面前的年輕人卻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斜睨著秦蔓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透露著不屑。
“秦小姐。”他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我來,不是為了聽你編造這種離譜的故事,而是趙教授跟我說,跟他一起被壓在地底的女孩兒,趁他虛弱睡覺時偷走了他身上的U盤。”
“那里頭記載著他新型材料的設想——你知道你在犯罪吧?”
秦蔓蔓大驚失色,此刻再沒有重生后的運籌帷幄,反而脫口而出:
“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嗎?”
“呵!”年輕人眼神冷冰冰的看著她:“抱歉,讓你失望了,救援及時,他并沒有出事。”
“怎么可能呢?”
秦蔓蔓失魂落魄,努力回想著自己的記憶,確定沒有出錯——
“不可能啊,六七十個小時沒飯沒水,他又被石板砸到,怎么可能還活著呢?”
她看著年輕人,眼神漸漸懷疑起來,仿佛對方是個騙子。
這時,一旁的護士反而眼神奇怪的看著她,接著又看了看病歷:
“姑娘,做錯事,逃避是沒有用的。你的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再說了,什么叫六七十個小時沒吃沒水?人家救援隊徹夜不眠手腳都是腫的,這才在8小時之內將你們全部救出來——你這種潑臟水的行為實在太可惡了!”
晴天霹靂!怎么可能呢!
秦蔓蔓大驚失色!
怎么可能這么快,明明上輩子就是等了那么久啊!她聽到上頭有救援隊的動靜,可是太害怕了就沒出聲,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趙教授昏迷斷氣……這才鼓起勇氣開口呼喊……
她不是故意的,上輩子也是太害怕了,所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但是……但是怎么這輩子才8個小時就救出來了呢?
這不可能啊!
自己明明就是重生——難道,這不是上輩子那個世界?
想到這里,她不由徹底慌了神,此刻眼神祈求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怕這種重要的東西出問題,所以看著趙老師昏迷才幫忙保管……”
說著又勉強笑了一下:
“我也是太擔心了,才說出剛才那些話……”
然而年輕人卻將手一伸:
“麻煩把U盤還我。”
秦蔓蔓的手掌瞬間握緊 他們如今還在救援基地,各方面資源仍然緊張,這臨時病床上躺著的都是些輕傷昏迷的人,自然也沒什么病號服可以換,都還穿著自己的衣服——她的背包也在一旁。
秦蔓蔓甚至連借口都找不出來。
看著對方冷酷的眼神,她相信倘若自己說找不到的話,對方是真的會要求搜身的……
此刻她臉色蒼白,又勉強扯動嘴角,這才從內兜里掏出一個用鞋帶兒綁在拉鏈上的U盤……
眼看著對方神色譏誚的走了出去,秦蔓蔓雙肩一垮,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她趴在床上,雙手緊攥著頭發,此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長庚作為天風科研院總負責人,這件事當然是第一時間得到匯報。
他看了一眼已經不再向下流動的金色沙漏,此刻微微一笑:
“保護好自身的安危,也保護好你們的成果……等到西川允許通行,科研院會第一時間接你們回來。”
“另外,我會向西川省提交申請,限制秦蔓蔓的個人行動,由于她已經畢業,我會以個人名義向學校發函聲明一切,避免造成更大的誤會。”
“但實際她的行為造成的后果以及其他損失,這邊會提交律師,并將她納入天風科研院黑名單。”
助理在旁牢牢記下即將要做的事,而長庚微微一笑,心想:小河想的還是太直接了。
這樣的人,還要招進科研院做什么?
越是小人物。她的愚蠢與惡毒反而越是無法揣測,科研院任何一項成果都萬分重要,他絕不會放這樣的人進來做漏網之魚。
就讓她停留在社會大眾之間吧!
這種品德,活該她一輩子求而不得,一事無成,甚至……被人人恥笑。
至于說秦蔓蔓腦海中帶來的上輩子的成果……
長庚嗤笑一聲。
沒了科研院,她要如何為那些成果背書?
更何況,上輩子那些他人的成就,如今天風科研院由他帶領,那些成果真的還重要嗎?
他,等著看。
楚河對長庚的安排一無所知。
她仍舊奔波在路上。
救援蜻蜓一共有三只,她在深夜來到老城區簡單跟對方展示了救援蜻蜓的能力,但只留下一只,剩下的在問清楚路線后,又帶著來到了另一個臨時基地。
而如今她所在的,是西川第九實驗高中,也是整個西川最好的一所高中。
然而,好成績不光需要天賦,還需要刻苦與努力。
地震發生時,整個高中,包括隔壁的附屬初中,從初二到高三,通通都在上課。
這樣一所學校,教職工和學生一共約7000人,如今,都埋葬在廢墟當中。
楚河甚至沒有多廢話。
救援蜻蜓早在一路奔波中已經充能結束,當它連接到救援隊熱成像的屏幕時,第一眼畫面就是被鋼筋水泥攔腰壓斷的稚嫩少年。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停。
此時,他們已經經歷了約20小時的不間斷救援,已經沒有人再為哭泣浪費時間了,反而所有人都咬緊牙關——
“給老子上!”
而一旁緩沖地帶的白布上,兩只軍犬睜大眼睛重重喘氣,然而它們的陪伴者,甚至都沒時間陪伴他們最后一刻。
小黃毛已經熟練的跟著救援隊一起工作了,順便還給大家解說怎么聽從救援蜻蜓的安排提升效率,然而楚河卻沉默的坐到兩只軍犬旁邊。
她沒動,但早已疲憊的精神力卻化作一只溫柔的手,輕輕的不斷撫摸在疲憊不堪的軍犬身上,讓他們粗重的呼吸都變得緩慢又溫柔起來。
20個小時不間斷的工作,他們的四肢早已腫脹血肉模糊,鼻頭也是一片斑駁血痕,然而努力睜大眼睛時,依稀還是他們純真又質樸的模樣。
楚河輕聲笑了起來。
她將兩只軍犬半抱在懷中,一手一只輕輕撫摸——
“‘乖,你們做的非常好……看到天空中那只黑色的蜻蜓了嗎?它可以幫助你們的戰友。’”
“現在,你們可以休息了。”
精神里的微風縈繞著他們的身周,從柔軟的耳廓開始,不停洗刷著他們身體殘余的痛苦。
他們渾身都仿佛被溫柔的包裹住了,疲憊和痛苦消失不見,反而像是小時候,被訓導員偷偷揣進懷中的溫暖……
兩只軍犬的粗重呼吸漸漸停止,明亮的眼神也慢慢黯淡。
最終,他們伸出了舌頭,輕輕舔了舔楚河的側臉。
這一瞬間,楚河潸然淚下。
對于秦蔓蔓來說,這是注定的用來推動她光輝人生的必要災難,但是對于楚河來說,所有的生命都是真實。
她跟著救援隊一起,在蜻蜓輔助不了的地方動用精神力,同樣是一刻未停。
小黃毛在短短的一天內迅速消瘦下來,臉頰干癟,嘴唇裂開,原先拼死保護的頭發,如今早已亂成雞窩,可他卻連想都沒想過。
此刻,他就在另一個救援隊伍中。
救援蜻蜓不斷發出紅色提示。
瀕危!
瀕危!
瀕危!
然而在生命體征提示的同時,還有另一個提示也在不斷閃爍。
塌陷危機70
塌陷危機78
塌陷危機92
救援隊所有人都看到了,但沒有人停止。
在這層層石板鋼筋下,還有個女孩正艱難的維持著生命,等待著他們的救援。
救援蜻蜓的識別向來精準,他們已經有了認知。
可是,他們的職責和道德,不允許一條生命被這樣放棄。
當重重石板被撬開,年輕的救援人員當先跳了下去。
“我身材最瘦小!”
說著就將倒地的女孩子抱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送出去。
而就在這時,蜻蜓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提示。
下一刻,沉重的石頭直接砸下,而年輕的戰士拼命把身子前傾,直接將人送了出去。
與此同時,還有一聲慘痛無比的叫喊——
“啊——”
石塊下,他的兩只小腿被砸中,很快就有鮮紅的血慢慢流淌出來,而對方坐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用同樣血肉模糊的雙手緊攥粗糙的地面!
每一根猙獰的青筋,都在訴說著他的痛苦。
這就是救援的代價——天災無情,有時候,人命也需要人命來填補,沒有僥幸,只有竭盡全力。
——女孩子被送了出去,然而他的兩條腿卻被重重壓住……
甚至,連骨頭都已經碎掉了。
被他送出去的女孩子在此時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猙獰痛苦的臉。
“哥哥……”
她嘴唇蠕動著,卻沒有力氣再發出聲音,只能虛弱地握住了他的衣角。
轉瞬又失去了知覺。
小黃毛沉默地看著這一切——這一整天的救援,他見的慘劇……太多,太多了。
但不管見幾次,都無法做到麻木。
他在筋疲力盡休息時瞪大眼睛看著天空,眼淚卻靜默流淌著。
楚河走過來給他灌了一杯水,隨即坐了下來。
“小黃毛……”
大姐頭的聲音又疲憊又遙遠,恐怕到現在也記不清楚他的名字,但小黃毛早已經不在乎了。
這短短的一天,顛覆了過去他十幾年的人生……頭發是什么顏色,游戲菜到什么地步,胡思思的競爭有多努力……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蒼白的云煙。
包括他總是強調的自己的名字——他是周鼎。
——但在這場災難里,最終也沒獲得名字的,又豈止一個兩個。
他努力打起精神聽楚河說話。
“我有一項研究,可以給殘疾人裝載機械義肢,成功裝載后接駁神經元,行動方面會跟普通人一模一樣,沒有一點障礙。”
楚河側頭看著他:
“你要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