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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楚宋商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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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國玉都,天降大雪,暮色皚皚。城內百姓紛紛歸家,緊閉門戶。

  劉璟與凌飛一前一后,微服便衣,踏雪緩行,欲在城內尋一處酒家,或靜坐聽書,或飲酒敘話。

  不知是大雪封門,還是店家慵懶,兩人敲了幾家酒館的門,都無人回應。好不容易有一家酒館開了門,小二上下打量著他們兩人,一臉嫌棄地說:“兩位公子是想喝酒還是想喝水啊?若要喝水,還是去別家吧。”

  不等劉璟回答,凌飛不悅道:“你這店小二怎能如此怠慢客人?喝水還用得著來酒館嗎?”

  小二慢悠悠道:“看你二位的穿著打扮,可不像是能喝得起酒的。如今玉都的酒,賣個什么價,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凌飛以為小二如此無禮,是因為兩人穿著樸素,不似富家公子,加之天降大雪,街上無人,店家應該是想早些打烊,沒必要為了兩個看似付不起酒錢的窮酸小子忙活,于是掏出懷中碎銀,遞給了小二,說:“酒錢先給你,拿你們店里最好的酒,再上些下酒小菜。你也不必忙前忙后,自去歇息便是。”

  小二只得接過碎銀,嘟囔著:“這些銀子……頂個什么鳥用?還想要最好的酒?沒給你們吃爛菜就不錯了。”

  凌飛不悅,瞪著小二道:“你說什么?”

  小二無奈:“我說后廚回家了,上不了葷菜,只有些素冷吃食。我們店里最好的酒也早就賣完了,只能給二位上普通的酒。”

  凌飛又欲和那小二爭辯,只聽劉璟道:“罷了罷了,怪只怪我近來諸事不順,運道不濟,怪不得旁人。咱們暫且進去避避風雪,歇息片刻,等雪小了再回去。”

  兩人撣了撣身上的雪,坐到了店中靠火盆的位置。

  凌飛見那小二慢吞吞地去拿酒了,低聲對劉璟道:“殿下何必如此消沉?如今國泰民安,冬天過去之后,又是新的一年,咱們宋國玉都便又是一季春暖花開。”

  劉璟蹙眉:“可是我擔心,奶奶熬不過這個冬天了。而這件事,只不過是近來諸多煩心之事中的一樁而已。”

  凌飛勸慰道:“凡人都有生老病死,就算是見證了宋國三代明君的太皇太后,也終究是個凡人。或許她老人家是看不到殿下一統九州天下了,但是她心里肯定明白,此事勢在必行,她也知道殿下英明神武,一定會完成武王遺志,所以她也沒什么好擔憂的。她老人家能平靜安詳,殿下也只能順其自然。”

  劉璟苦笑:“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我不知道你視我為何,但我早已視你為唯一的兄弟。你我之間,不必說些什么‘英明神武’之類阿諛奉承的話。”

  凌飛正色道:“自殿下選我為近身侍衛起,殿下對凌氏一族的提攜,有目共睹,凌家上下老小,沒齒難忘,凌飛更愿以性命相報。殿下于凌飛而言,是明君,是兄長,亦是凌飛此生唯一的摯友。凌飛早已立下誓言,此生只忠于殿下,只忠于宋國,絕無二心。殿下也了解我,我從來不是個阿諛諂媚之人。我對殿下所言,句句肺腑。”

  劉璟欣慰道:“凌飛,謝謝你。我一直知道,即使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你也一直會在我身邊,陪我喝悶酒,陪我聊悶天,聽我彈悶琴,看我練悶劍。”說到此,劉璟不禁自嘲一笑:“你說,我這個人,總是一板一眼、按部就班,是不是太沉悶?”

  凌飛搖了搖頭:“殿下只是頭腦清醒,善于自制,總在做當下該做之事,而不是當下想做之事。其實能做到時刻自制,時刻清醒的,當今天下,沒有幾人,殿下竟說這是‘沉悶’?”

  劉璟嘆道:“是啊,我若是能做想做之事,早就跑去楚國看一看恕兒,看一看她的小恩了。說起來,‘劉恩’這個名字,還是我在藥王山中取的。沒想到,恕兒竟還真的給她的女兒用這個名字了。也不知道,小恩究竟長得像恕兒多一些,還是像……”

  劉璟停頓了片刻,腦中回想起絕世峰巔的那一幕,終究還是不愿再去提齊王劉瑢亦或是諸葛從容的名字。畢竟那個風華絕代的人,曾經以江湖人的身份,擁有劉璟不曾有過的逍遙山水,也曾經以復國盟主的身份,娶了劉璟不曾擁有過的恕兒。就算是臨死前的那一剎那,他竟還能擁有一個愿意陪他一起赴死的義父,而那樣的父親,劉璟也不曾有過。

  更可悲的是,那人死了,死了將近四年,可是他擁有過的任何東西,也都不會屬于劉璟。就連那柄懷王劍,也物歸原主了。而趙王在平梁臥病四年,從未給劉璟捎來只言片語。趙王甚至每年都派人給遠在楚國臨江的小恩送生辰賀禮,也從未問候他的親生兒子。

  凌飛見劉璟又蹙眉陷入了沉思,于是打斷道:“殿下方才說近來有許多煩心事,不知還有哪樁事?”

  劉璟道:“還有各大軍營都上書來催軍餉,而戶部卻說該發的軍餉早已如數發放,兩邊核對了賬目,也分毫不差,但各大軍營還嫌不夠用。我就納悶了,前些年咱們打仗、遷都,軍中都沒用這么多軍餉,怎么忽然之間,就嫌不夠用?

  這本應是兵部和戶部自行協商的事,往年他們也都只是呈上些賬目給我批閱,從來沒有過糾紛。今年兩部卻頻頻上書互斥,兵部說軍餉不夠,說戶部克扣,貪官污吏橫行。而戶部卻說兵部在太平年間獅子大開口,莫非要行謀逆之舉,吵得我好生頭痛。”

  凌飛納悶道:“這的確蹊蹺。一舉滅了齊衛陳蜀之后,咱們幾年都未打仗,修生養息之時,何需比往年還要多的軍餉呢?”

  劉璟嘆道:“銀錢之事,倒也不是太大的事。國庫充盈,多要點軍餉,也無妨。至于謀逆,我實在想不出,宋國哪位大將能文韜武略到如此境界。若是真有此人,我這王位讓給他坐,又有什么不妥?”

  凌飛哈哈笑道:“是呀,就連衛王和齊王那樣的人,都已經是殿下的手下敗將。咱們宋國,難道還有比那兩位姓諸葛的還厲害的?若是沒有,謀逆等同于自縊。”

  劉璟挑眉:“這第三樁令我頭痛的事,恰恰就是那個智計堪比衛王的人。”

  凌飛道:“天下還有比衛王更厲害的人?趙王殿下十分厲害,但他絕對不會與咱們宋國作對的,殿下何必憂心?而那楚王,懦弱好色,不成大器,無足為慮。”

  劉璟閉目而思,頸后汗毛不禁豎起。“凌飛,你還記得當年那個給我獻計的人嗎?若不是聽了他的計策,我不會想到親自出兵援蜀,借戎人滅齊軍的險招。而那個人,更算準了時機,讓我派人去通知衛王前去蜀國相助齊王……若沒有那個人,衛王、齊王,或許此時還都活在世上!”

  凌飛點頭道:“記得。那人患了眼疾,腿也跛了,是宜德的一個乞丐,姓彭,人稱‘彭白眼兒’。他主動登門獻策,我父親才將他引薦給了殿下。殿下當時還說,若是當真能滅齊衛兩國,就封他宋國一等公,世襲。

  他一直住在凌府之中,我父親覺得,那姓彭的肯定會留在府中等待加官進爵,而且他腿腳不方便,也走不遠,所以并沒有對他嚴加看管。忽然有一日,他就不見了。殿下在宜德找了他好一陣子,后來咱們遷回玉都,此事便作罷了。”

  劉璟語氣冰冷:“這個人,找到了。”

  “他跑哪兒去了?”

  “死了。”

  凌飛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一個‘宋國一等公’!咱們宋國并不出謀士,此人若活在世上,真能算作宋國頭等的謀士!”

  劉璟面無表情:“這幾年來,我心中不安,所以一直暗地派人在宜德尋他。前幾日終于有了消息,有人無意中在宜德城外的亂葬崗找到了他的尸身。仵作斷案,他是被人殺死的,大概就死于我領兵援蜀的那一年,也就是說,他向我獻了策,便立即被人給滅了口。

  到底什么人,會去殺一個患有眼疾還跛著腳的乞丐呢?又是什么人,會膽大包天到特意在宋國的丞相府中把他殺了呢?

  這個人,一定就是背后指使他獻策的人。

  這個人,借我之手,殺了齊衛兩王,滅了齊衛兩國。

  這個人,手段之凌厲,心思之叵測,勝于衛王,亦勝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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