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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世交情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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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瓏驚訝道:“遁跡想殺的……是你我二人?”隨即了然,“難道他知道了……”

  東方毓點頭道:“以他的敏銳,肯定已經知道了齊國公主究竟是誰謀害的。`”

  “但是恕兒沒有對任何人說。恕兒離開東陽,離開從容那孩子,所有人都知道,是因為小宋王從天牢里救了她,又把她帶到寢宮……她說她走之前留了一封信給從容,上面說的明明白白,指責她夫君聽信了宋國的離間計,她百口莫辯,覺得委屈才離開的。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東方毓搖了搖頭:“這個理由,可以騙過天下人,甚至騙過小宋王和從容那兩個孩子,卻騙不了遁跡。遁跡對他的義子視如己出。從容又的確文武雙全、出類拔萃,遁跡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咱們的恕兒會對從容變心。

  從容又知道恕兒的身世,知道她和小宋王有兒時在宋宮之中的兄妹之情,那孩子生性樸實善良,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即使誤會恕兒與小宋王,也絕不會逼恕兒到‘百口莫辯’的地步。這些,去年恕兒在東陽時,遁跡一定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恕兒對從容不辭而別,遁跡一定比誰都要疑惑。”

  林瓏恍然,卻也驚奇于諸葛遁跡的敏銳。“僅憑這些。。遁跡就能猜到恕兒離開從容的真正原因?”

  東方毓嘆道:“遁跡才智過人,當年齊國公主的事,又是他一直解不開的心結,他能對此事如此敏銳,也在情理之中。如若恕兒和從容此生沒有牽扯,遁跡恐怕一輩子都想不到我們才是謀害齊國公主的真兇。但恕兒無緣無故離開了從容,就不得不令遁跡聯想到恕兒藏著不愿說的理由。這個理由,只能和我們有關。

  當年在宋宮,除了遁跡之外,你手下的陸氏醫婆是唯一和齊國公主有接觸的人。那時他沒有懷疑你,只是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你,所以也只能怪他自己疏忽,怪宋國的太皇太后手段太過陰險高明。可是如今。。恕兒越是想借流言蜚語遮掩她離開她夫君的理由,一切就越是不言而喻。

  衛王這封國書,明里哀悼你哥哥的死,還恭賀我登上楚王之位,實際上,他是想用國書里的漏洞告訴我,他也識破了我們的漏洞。他想告訴我,他已經知道了當年謀害他心上人的真兇,但他卻無法找我們報仇,所以他只能殺了你哥哥。

  只有殺了你哥哥,他才能將殺你哥哥的罪名,嫁禍給我,也同時嫁禍給宋國。如此一來,我在楚王之位上定然如坐針氈,而宋楚之交也就此破裂,宋國,必將大禍臨頭。他這一招,實在是一箭雙雕。”

  林瓏道:“宋楚之交,也不是只有殺了我哥哥這一種辦法可以破。遁跡若想替他的心上人報仇,替從容的母親報仇,為何不直接對你我動手?小莫與我們同吃同住許多時日,他若想毒死我們夫婦二人,輕而易舉!何必要大費周章地讓你如坐針氈?”

  東方毓答道:“因為他發過毒誓,不能殺我。”

  “為什么?”

  東方毓道:“歷代諸葛世家璇璣孤島島主和東方家的嫡系子孫,都要結拜為兄弟,并在結拜之時,立一個毒誓兩家之人絕不互相傷害,否則一生所求不能得,一切歡喜皆寂寞。”

  林瓏茫然:“我只知道,你們東方家從無子弟入朝為官,卻是楚越之地的書香氏族,而諸葛家則以經商為主,并沒出過有名的文人墨客。你們兩家之間的世交,已經令人匪夷所思,何況,就算是世交,倒也不必發這樣的毒誓吧?”

  東方毓解釋道:“其實諸葛氏與東方氏兩家的世交淵源并不匪夷所思。因為虞陵東方氏,實則姓甯。我的祖爺爺。名叫甯忘,就是最后一個大周帝,周樂王。而諸葛世家璇璣孤島的第一任島主,諸葛忘仙,是由諸葛素仙老前輩和周樂王共同撫養長大的。在忘仙前輩的心中,周樂王的后人是他的后人,諸葛家的后人也是他的后人。兩家后人,世代交好,絕不背棄,更不能互相傷害。”

  林瓏驚奇之余,只見東方毓淺淺一笑。他的語氣十分溫和,好似在說一件鄰家趣事:“木木,我無法用一國之禮迎娶你,是因為,屬于我的國,五百年前就已經支離破碎。我從未想過覬覦楚君之位。。是因為,這樣的小位我根本不屑貪圖。”

  遠在東陽靈犀宮的衛王,正在寢宮之外練劍。此時飛雪漫天,衛王手中的孟麟寶劍,銀光錚亮。這把劍,他已許多年都未用過。

  衛王記得,十歲時,也是在這靈犀宮里,他的父王請來了東陽城中最年輕卻最厲害的鑄劍師孟麟,下旨讓孟麟為“稷兒”鑄一柄絕世寶劍。

  他至今記得,那位孟大哥二十來歲的年紀,身姿英武挺拔,走路時昂首闊步,劍眉星目,神采奕奕。他跟在孟大哥身后,問能不能觀看他如何鑄劍。孟麟笑對他說:“大公子不僅可以看我鑄劍。。還可以向我討教劍法。”

  孟麟為他鑄了一柄劍,他亦用這柄劍,學會了孟麟教他的一套“俠客劍法”。

  他記得上一次用這柄孟麟寶劍,還是在楚水之畔的宋岸。他與宋懷王劉瑛匆匆過了幾招,不料那劉瑛所學頗雜也頗精,還拿了一柄孟麟寶劍,更會熟用烏衣劍法。疑惑之下,他不愿與劉瑛戀戰,只怕久戰之下,不僅毀了齊國公主的名節,也毀了諸葛世家的顏面。于是只好任由蕭憶隨劉瑛回了玉都。

  那一戰,是衛王此生之辱,亦釀成了衛王此生最大的兩個遺憾其一,是任由蕭憶回了宋宮卻再未能將她帶出來,其二,是此生再無機會與劉瑛比試,再無機會探出宋懷王的武功深淺,從此天下高手,再無一人,能與自己比肩。

  于是那一戰之后,這把孟麟寶劍,他一直放在了璇璣孤島,再未出鞘。直到登基之后,衛王才派人將原本屬于“稷兒”的寶劍從璇璣孤島送來了東陽靈犀宮。

  額角微微冒汗,寒風吹得頭有些微痛。衛王收了劍,回到寢宮中,拿起案上的一壇烈酒,大口入腹。

酒意之下,衛王提筆疾書  朝來大雪晚來風,又是一年故國冬。

  人若依舊情若在,月隱彎鉤風隱蹤。

  高粱怎醉世間鬼,舉杯飲血酒不紅。

  待到春暖芳菲盛,唯吾此生恨難融。

  東方毓。甯愈,我的結拜兄弟!這么多年過去,我竟沒有想到,當年殺她的人,只能是你!林瓏和她派來的醫婆根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與狠心!唯有你,唯有你去說服她們,她們才會動手!

  你為了讓宋國不起謀取楚國之心,為了讓林瓏早日歸楚與你團聚。。竟然不惜殺了我的心愛之人!

  你會不會以為,我不殺你,是因為我深受諸葛世家之恩,更立有毒誓?我不能親手為蕭憶報仇,不能親自用我手中的劍刺破你的喉嚨!否則,我將會應了那句毒誓:“一生所求不能得,一切歡喜皆寂寞!”

  甯愈,我姜稷的一生所求,能得的,已經得了,不能得的,也再得不到了。

  至于歡喜……我的一切歡喜。。早就已經……皆是寂寞!區區毒誓,又奈我何?

  可是,我不能讓小與我一樣。

  你們夫婦二人聯手殺了小的母親,于是恕兒對小不告而別。我若再親手殺了你們二人,小與他心愛的女子,今生今世便再無破鏡重圓的可能!

  我是小的義父,我不能令小為難,不能令那可憐的孩子如我這般“一生所求不能得,一切歡喜皆寂寞”。

  蕭憶,你的仇,自有人會替我去報。昔人已逝,活著的人,才更為重要。

  你放心。

  一切歡喜,我都會留給小。

  你的小,我們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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