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域名已被污染,請記住新域名 楚國臨江,東方毓端坐于昭凰宮千秋殿的龍椅之上,將繡有衛國龍紋的暗紅色錦帛打開來看,里面是衛王親筆所寫的一紙國書。
東方毓與諸葛遁跡少年相識,他的父親和爺爺,甚至再上溯幾輩,都與歷代諸葛世家的璇璣孤島島主交往甚密。
所謂“世交”,放眼九州列國,恐怕再找不出東方家與諸葛家這樣的百年交情。
所以衛王的字跡,楚王一眼便認了出來,無可仿造——
愈兄殿下,楚君見安。
遙聞七王禍止,然楚睦王薨逝,
孤悲而不能泣,泣又于斯何意?
鄰宋一步錯漏,勝過十數春秋,
終得百年良機,此舉宋國危矣!
蜀國發兵複齊,楚宋世交已破,
五國軍盟裂宋,九州烽煙複起。
望君運籌帷幄,施號仁德之令,
重開昭凰盛世,止歇涂炭于今。
遁跡親筆,姜稷拜上。
楚王放下手中書信,長嘆一聲,不禁感慨昔年舊友,一個一個,都離彼此而去。林瑯暴斃在眼前,寫遍陳國曲的楚國紈绔,諸葛遁跡,如今也成了衛王姜稷。
東方毓,你又何嘗還是當年的你?
“毓”字已成“愈”。
諸葛遁跡,這世上除了我自己,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名。
我的身世,倘若被旁人知道,不僅是我,就連我的遠房親族,也再難得安寧,甚至䗼命不保。
你將我的真名寫于國書之上,是不是在威脅我,若我不同意加入你們的“五國軍盟”,不幫助“五國軍盟裂宋”,你就將我的身世,公之于眾?
衛王姜稷,你既知道五國軍盟會使九州烽煙複起,為何還要去“裂宋”?你既邀楚國加入齊衛陳蜀的四國軍盟,為何還要我“止歇涂炭”、“施號仁德之令”?
諸葛遁跡,你到底是在威脅我,還是在……囑托我?
亦或是,你在以衛王的身份威脅楚王,卻在以諸葛遁跡的身份囑托我?
因為你知道,當今之世也只有你一人知道,虞陵東方氏,實則是個假姓氏。
此時楚國王后林瓏緩緩踏入了千秋殿,遠遠看向龍椅上的楚王。曾經銀杏樹下對她展顏而笑的白衣少年郎,如今已身披龍袍,頭戴玉旒,高高在上。
豆蔻年華初相許,本以為他只是個閑散江湖客,能帶她去周游楚越山水,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楚國林氏百年基業,竟會易姓東方。
楚王抬頭,只見王后獨自立于殿門之側,門外冬風蕭索,于是起身相迎。“木木……”
林瓏不禁哽咽。
那年昭凰宮的銀杏樹下,白衣少年笑對她說:“我與叔父和遁跡一樣,都姓個複姓。”
楚國九公主不屑一顧:“複姓有什么了不起?我姓雙木林,是楚國最尊貴的姓。你沒看‘楚’字上面,就是個‘雙木林’嗎?”
少年依舊笑著:“聽說九公主單名一個‘瓏’字,不然,我叫你‘木木瓏’?給你本就尊貴的姓氏變成鳳毛菱角的複姓,是不是更加與眾不同?”
禁足宋宮二十年,他給她的所有書信,開頭八個字都是“木木吾心,展信安愉”……如此,就算信件落到別人手中,也不會知道收信之人應當是誰。
分別二十年,回到楚國,他仍叫她“木木”,她也依舊叫他“東方”。
雖然也曾相信林瑯之死不是東方毓所為,雖然也曾相信東方毓登基是為安頓楚國的內憂外患,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再也叫不出那一聲“東方”。
東方毓走到林瓏身前,替她攏了攏兔絨披肩,溫言道:“天冷了,怎么沒拿個手爐?”
林瓏面無表情:“楚國七王,全都死了。”
東方毓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林瓏道:“他們都是我的親人。當年七王之亂時,你為我哥哥效力,你們明明說好了,一統楚地之后,只削去那其他六王的王爵,貶為庶人,可是你居然真的下得去手……下令殺了我同父異母的六個哥哥!既然你如此殺伐決斷,我的親哥哥,真的不是你殺的嗎?”
東方毓嘆道:“此一時,彼一時。若是七王以武論勝負,你哥哥打贏了,楚國七郡的所有將士,都會自然而然地拜服于他。而你那其他六個哥哥,一敗涂地,形同擺設,是王爵還是庶人,都再沒有號令大軍的顏面。所以那個時候,我們沒有必要殺你那六個哥哥。
可是誰知咱們的好女兒竟然自作主張,用‘西嶺主公’綁肉票的一派江湖作風,忽然將那六王生擒到一處!連我都未能想到如此辦法。就算想到了,我也是不屑去做的。既然六王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既然不打仗便能一統楚國,不論是正人君子還是邪門歪道,我們都無法拒絕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林瓏語氣冰冷:“聽你的意思,難道,你竟是要把今日這六條人命,算到你女兒的頭上嗎?”
東方毓道:“我從未這樣說,我也從未覺得恕兒做錯了什么。你哥哥暴斃,是誰都不曾料到的事,恕兒更不可能料到。你哥哥若是順利登基,那六王已經答應不再爭奪楚君之位,他們今日便也不會死。”
林瓏眼眶紅腫:“恕兒雖未想殺他們,可是今日,楚國六王的確是因恕兒而死!恕兒走前沒有與你爭執,一是因為我們都以為你不可能這么快動手殺了六王,二是因為那時她記掛林瓔的安危,忙著帶他離開這里!可是等他們回來之后,等她知道她一念頑劣便匆匆葬送了她六個親人的䗼命,你讓她如何原諒自己?”
東方毓蹙眉:“恕兒沒有與我爭執,是因為她能理解,為了楚國的安定,晟王死后,其他六王也必須死。”
林瓏已經淚流滿面:“為了楚國的安定,你舍得讓你女兒一輩子內疚自責!為了楚國的安定,你也舍得讓你女兒一輩子遺憾終身!為了楚國的安寧,為了離間宋懷王和宋國喬氏的勢力,當年你讓我殺了齊國公主,殺了恕兒夫君的親生母親!你還讓我早早殺了恕兒一直記掛的哥哥,你親手教過的徒兒,那個一直在幫我們尋找恕兒的小宋王!
恕兒心里明明只有諸葛從容一個人,卻再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不忍說出謀害齊國公主的兇手就是她的父母,所以只能借小宋王去天牢救她的事,把她自己的閨譽毀了,才編了個理由離開她的心愛之人!
你親生女兒心中的委屈,于你而言,于你的王圖霸業而言,是不是毫無意義?”
東方毓長嘆一聲,平靜地為林瓏拭去眼淚,最后一次解釋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我設計謀害齊國公主時,怎知宋懷王會英年早逝?早知宋懷王死的那樣早,我們有何必要去離間他和宋國喬氏?又有何必要去謀害遁跡的心上人?
我只是區區謀士,不是方士!二十多年前,我怎能預料到咱們的女兒有朝一日會與齊國公主的兒子私定終身?
至于那小宋王,恕兒丟了之后,你說他一直以舉國之力幫咱們尋找,我便再沒有催促你對他動手。在我心里,咱們的女兒,比楚宋兩國、比九州天下,重要的多!”
林瓏掙開了東方毓,后退了一步:“好,就算齊國公主的死不能怪你,就算你也是疼愛恕兒的,那我哥哥的死呢?
都說晟王麾下的東方先生智計無雙,助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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