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兒與林瓔從銀杏古樹跳到宮墻上,便見宮墻之下站著兩個高矮相仿的少年,一個是隨恕兒同來的莫妄談,另一個是忽然出現在此的東方愆。
恕兒蹙眉,不知東方愆為何在此。林瓔倒是不慌不忙地朝東方愆和莫妄談二人招手道:“你們倆都在呢!”
恕兒對林瓔道:“我拉著繩子將你慢慢送下去。”
林瓔著地之后,解開了腰間繩結。恕兒將手中的繩子大力拋向銀杏古樹的一條粗壯樹枝,繩子纏在了樹枝上,恕兒便拉著繩子的另一端,如蕩秋千一般,蕩到了東方愆面前。
東方愆“嘖嘖”兩聲,道:“就這么矮的一堵墻,你們兩個還要又爬樹又蕩秋千的……這世上有種功夫叫做‘輕功’,你們著實應當了解一番。”
恕兒瞪了東方愆一眼,見四下無人,于是沒好氣地問道:“你怎么來了?爹讓你來的?還有誰知道今晚我要將太子帶出昭凰宮?”
東方愆雙手叉腰,亦瞪了恕兒一眼,道:“什么叫‘你怎么來了’?你的親弟可是我,不是林哥哥!還有‘爹’,你該改口叫‘父王’了。”
恕兒嚴肅道:“小東方,此事不是兒戲。你知道你林哥哥現在的處境嗎?你知道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咱們的‘父王’和林氏的‘太子殿下’如何勢不兩立嗎?我要將你林哥哥帶到安全的地方去,你不許跟著我們。”
東方愆無奈地嘆了口氣,正色道:“姐,林哥哥,你們放心,我雖是父王派來找你們的,但父王并不是派我來阻撓你們離開昭凰宮的。”
恕兒挑眉道:“你知不知道,楚國的太子只能有一個?不是你林哥哥,便是你!爹為什么讓你跟來?”
東方愆正要答話,只聽一直咱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莫妄談低聲道:“咱們趕緊離開這里,邊走邊說,不要引人注目才好。”于是帶領三人朝北邊無人的宮巷走去。
恕兒拉著東方愆的胳膊,繼續問道:“爹到底讓你跟著我們做什么?”
東方愆任由恕兒拉著,并不掙脫,平和答道:“父王說,過些時日,等到宋軍撤兵,他要殺了那六王,永絕楚地后患。這期間,各方勢力混雜,難分敵友,林哥哥和我兩人,待在宮里,都不安全。今晚你不見了,我們就知道你肯定是去找林哥哥了,所以父王讓我來找你們,跟你們一起出宮避避風頭。”
恕兒又問:“太子的錫鈺宮這么大,你怎么知道我們會從此處出來?”
東方愆翻了個白眼,說:“你們兩個都不會輕功,附近就這一棵大樹,我在這里守株待兔便是了。”
四人在夜色下疾行,既不會輕功也沒練過內功的林瓔和恕兒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唯有東方愆和莫妄談二人健步如飛,氣息均勻。
恕兒不再說話,心中暗自反省,自己竟然懷疑親爹與親弟,生怕東方愆是爹派來謀害林瓔的。就連林瓔都不懷疑他們,她又為何如此敏感?
她不禁尋思:“我到底是想要一個真相以及真相背后的信義,還是這些年來,我早已將小瓔視為至親?我雖一直在保護他,他也十分依賴我,但在衛國的復國宴上,在我最尷尬無助之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小瓔,不是從容,也不是哥哥。這些年,到底是我在保護他,還是他在護著我?到底是他在依賴我,還是我在無所察覺地依賴他?”
恕兒琢磨不出所以然,便覺自己只是關心則亂。
此時莫妄談道:“夫人,其實東方公子跟著你們是很好的。小莫已經幫你將六王都抓到了,已經辦好了爺爺交代的差事,此番離開臨江,便要回璇璣孤島。你與太子殿下,行走在外,也該有個武藝高強的人相伴相護。”
東方愆點了點頭,卻又忽然不悅道:“小莫,我雖然武藝高強,但我也是被保護的對象!憑什么我要保護他們倆?那誰來保護我?你為何非要回那座東海孤島?跟著我們在楚國四處走走,不好嗎?”
小莫搖頭道:“爺爺年事已高,島上許多事情,已不能由他一人操勞。小莫必須回去了。”
東方愆長嘆了口氣,突然眼珠一轉,笑問道:“小莫,我還沒去過璇璣孤島!要問楚國哪里最安全,那肯定是你們那座孤島啊!不然,你帶我們去島上住幾天,可好?”
莫妄談看向恕兒,道:“這要問我們少爺的夫人。”
恕兒想了想,說:“璇璣孤島的確是楚國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除了諸葛世家的幾個親信之外,沒有人知道那座島的位置。”
林瓔知道,恕兒本沒有打算帶他躲到璇璣孤島去。想來她與容哥哥分別,璇璣孤島便是她的傷心地。他輕輕拽了拽恕兒的衣袖,道:“恕兒姐姐,楚國七郡,有的是咱們的藏身之處,何必還要出海?那船要是有個萬一,我們一大一小的兩個太子人選,便都要喂魚了。”
東方愆撇了撇嘴,問莫妄談道:“小莫,聽說你們諸葛世家的船只,往返金灘與孤島之間已有五百年之久,幾條船有過萬一?”
莫妄談答道:“萬無一失。以防萬一,我們出海都是有嚴格條件的。天氣、風向、船況,都需精心觀測,從不勉強。”
四人停在一處宮墻角落,東方愆揚起下巴,對林瓔道:“林哥哥,不用怕的,咱們喂不了魚。”
林瓔不理東方愆,轉頭柔聲問恕兒道:“恕兒姐姐,你還想去璇璣孤島嗎?”
不等恕兒回答,東方愆一把推開了林瓔,湊到恕兒身前,道:“姐,你可是下一任島主的夫人,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終于可以體會一番容哥哥所說的‘揚帆遠航’到底是個什么滋味。而且,他還說,島上有周樂王的墓呢!”
恕兒解釋道:“我與你容哥哥……已經不在一起了。我其實,并不方便再去孤島打擾……”
東方愆又插著腰,學著大人模樣,道:“你和容哥哥只是小打小鬧,過一陣子定會和好!而且,你不跟容哥哥和好,普天之下,難道還有第二個哥哥能配得上我姐?”
莫妄談也道:“自夫人離開衛國,島主和少爺從未來信說夫人不能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