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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玉河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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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悲傷地看著恕兒,悲傷于她的表情,只是在驚詫里摻雜了些許擔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已娶妻,你已出嫁。紅塵憾事,不過如此。

  恕兒,若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思慕之意,你的表情,不該是這樣的。既然我有心,你卻無意,我此時又能再說些什么?精明如你,也應深知,人心,不是出口成章便能說動的。

  劉起身,垂頭道:“恕兒,早知我劉這輩子要遺憾至此,方才還不如飲了那杯毒酒,一死了之。”

  恕兒怔怔看著劉,心底已隱隱作痛。她雖對劉沒有任何男女之思,但此時見他傷心欲絕的樣子,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什么都是于事無補。

  劉轉過身,不忍再看恕兒。他繼續道:“我的心意不說給你,我會一輩子都遺憾。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說出口,也終究彌補不了。早知如此,倒還不如永不對你說起。那樣,我們至少還可以做一輩子的好兄妹。”

  恕兒見劉的背影十分孤單,只得安慰他道:“哥哥,我們本來就是一輩子最信任無間的好兄妹。其實知足常樂。你已經擁有很多別人沒有的東西,這世上,總不能什么好處都給了你。那讓別人還怎么活呢?我小時候從一國公主變成了捕魚人在玉河里撈上來的孤女,我也自怨自艾了好一陣子,甚至賭氣地不想再回宋國。可是我一路漂泊,雖然顛沛流離,但遇到的盡是好心人。我很感激他們、信任他們,因為那份感激和信任,我活得很快樂。我也漸漸明白,人生就是不斷的取舍。若我想去看九州風景,就必須要忍耐顛沛流離的生活。若我不想被禁錮于深宮之中,就不能與親人相認。”

  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聆聽恕兒的勸慰。雖然這樣一番冷靜的勸慰更加令他傷心,但臨別之際,再聽她多說些話,總也是好的。

  恕兒的聲音愈加溫和:“哥哥,這世上許多母子都各有思慮,許多夫妻也都貌合神離,而我們兩個對彼此的信任,卻是什么都不能離間的。其實,今生能得如此一份鐵打不動的信任,我已經感激,已經知足。明日我就和娘親她們一起離開白玉宮。這之后,相見難。我只求你能平平安安。”

  劉苦笑,語氣冰冷:“你可知道,我曾幻想過很多種尋你回來之后的情形。我想著,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將你找回來,首先要請你吃很多好吃的,讓你從今往后,只吃山珍海味,不再吃苦。我還想著,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寄人籬下,等你回來,我一定時常抽空去陪你,還要給你一塊很大很好的封地,讓你當宋國最風光的公主,比以往那些宋國公子都要威風。后來,找到你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我只想著,你若是真能回來,無論變成什么冷心冷血的模樣,我都會找個好酒館,陪你閑話家常。酒館我找到了,就是隱在桃花林里的歸來居,酒好,名字也好。”

  恕兒欣慰道:“十三年的桃花醉,我們的確一起在歸來居喝過了。那壇子酒,還是我請的客。”

  劉仍舊背對著恕兒,想到那晚歸來居中,她身著男裝,與他拼酒,她喝得醺然,于是月下舞劍,揚起片片桃花……

  知足常樂?信任無間?

  常樂的是你,斷腸的是我。

  劉步子沉重地走到不夢閣中的另一隅,從柜中取出一個用紅綢仔細包好的小玉匣,又步子沉重地走回了暖榻。他將玉匣遞給恕兒,說:“你以前那顆珍珠上刻的曲子太過悲涼,什么‘千古江山,一夜玉碎,周王此去無蹤’,實在不該是你佩戴的東西。我昨日給你挑了另一顆,上面刻的是午后我給你彈的那首歡快的曲子,描繪的是洛華春景。我想你一直戴著,春風得意,常樂無憂。”

  春風柔綻洛城花……怎忍冰肌玉骨,再受寒涼……錦繡江山,拱手可讓,只為伊人顏色,從此染霞不染霜。

  春風暖陽也無法緩解劉此時的蕭索寂寥。恕兒,我這一輩子,都會停在你我重逢的寒冬里,永不見春日。周樂王的《洛城花》給你,《玉碎》給我。

  洛華無憂,付之一炬,七弦俱斷……山水盡頭,周王此去無蹤。

一陣寒涼之中,劉心意已決  東方恕,既然你我此生無緣,既然一別之后,相見無期……那么錦繡江山,寡人便不會拱手相讓!

  在那死里逃生后的夜晚,劉以恕兒足底有傷不便行走為由,將她困在了他的寢宮。

  祝福的話,惜別的話,他一句也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化作七弦琴曲……

  他固執地將她留下,只為給她彈那些鐫刻在珍珠上的周朝古譜。那些珍珠……每一顆的來歷他都清清楚楚。搜刮十四年,徹查十四年,翻遍九州,你卻此去無蹤。

  一首一首,一遍一遍,琴弦觸指,柔軟如似水流年。

  八方卿客,四海英雄……

  玉樹華服,拂柳霓裳……

  全都葬送于千古荒涼。

  執子長樂,一世無憂……

  七弦俱斷,付之一炬……

  只為你彈奏舊時琴曲。

  不是檐下春燕,沒有池里鴛鴦……

  你單騎夜行,此生不會再還鄉……

  縱使江山玉碎,烽火如瀑,我也絕不拱手相讓!

  玉河寬闊,船只良多。恕兒已是第四次在玉河上乘坐楚國諸葛氏的商船。

  第一次,她在船里聽書,聽到的,是她錯信了十四年的身世。

  第二次,她有林瓔和青羽、翼楓相伴,四人走玉河水路逃出了宋國。

  第三次,她領齊國復走水路繞道玉都,只為一計障眼法,替衛軍引開靖安埋伏。

  這一次,她不是宋國公主,不是宋宮逆犯,也不是齊軍將領,只是諸葛世家的少夫人,楚國九公主的女兒。

  她坐在甲板上,靠在娘親的懷里,詢問過往年間的真實故事……

  她問道:“娘親,他們為什么會謠傳我是素華宮蕭娘娘的女兒?蕭娘娘的孩子又是誰?是否還尚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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