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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楚水客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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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兒掀開竹籃上蓋著的布巾,將一只紅瓷瓶酒壺拿了出來。瓷瓶通體朱紅,上面畫了一枝顏色極淡的桃花,筆法細膩真實,一看,就是出自林瓔之手。

  她見竹籃里還有兩只紅色的小瓷杯,與這瓷瓶應是一套酒器,于是倒了兩杯酒,將一杯遞給林瓔,道:“小瓔,你沒喝到我們的喜酒,以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上你的喜酒。既然這是顏姨姨和你娘的心意,咱們倆今天就在這楚水客船里將這一小瓶酒給喝了吧!”隨即又是一笑:“我怕將這樣的好酒帶回軍中,一轉眼便會不見了。”

  林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只覺那酒雖甜,卻也略有些辣。甜的是時光,辣的是時光,回味里的醇香,亦是時光。

  他終于懂得恕兒重回玉都時,為何要在玉都城外的歸來居買那窖藏十三年的桃花醉來喝,喝得醺然,喝得盡興。恕兒離開玉都十三年,便要將漂泊十三年的滋味化作酒水,一飲而盡。而那十三年中,有十一年,都是他陪恕兒一起度過的。

  前幾日過了年,他和恕兒已經相識十二年。在宋國玉都,他陪恕兒在歸來居一起喝那十三年的桃花醉,今日在楚國臨江,他陪恕兒一起喝這十二年的百果釀。

  恕兒第一次見林瓔喝酒喝得如此豪放,而且還是這樣喝一口就少一口的陳年好酒,于是吝嗇地將那紅瓷瓶抓回了自己身邊,不急著給林瓔的空杯里倒酒。她瞇著眼睛品了一小口,說:“咱們平日里喝的,最多不過是一兩年的百果釀。沒想到十二年的百果釀,味道確實與眾不同,好像能喝出時間的味道。”

  林瓔聽恕兒說出了自己所想,笑問:“恕兒姐姐,時間是什么味道的?”

  恕兒聞了聞杯中酒,不舍得多喝,閉目思考了片刻,說:“是匆匆滑過嗓子,一閃而逝的辛辣,也是久久留在口鼻,揮之不去的香甜。”

  閉著眼睛,口有百果余香,恕兒不禁想起了她和林瓔從兒時相識,到一起長大的一幕一幕。她看著他,從一個兩眼水汪汪的可愛小兒,漸漸變瘦變高,變得比她還高,眼睛也不再水汪汪,而是會時常閃爍著唯恐天下不亂的古怪邪笑。她知道,其實那樣一雙眼睛,過目不忘,而那古怪邪笑里,也沒有多么天大的壞主意,只是對愚蠢世人的譏嘲。

  他們一同長大,當年,她是寄人籬下的流浪客,他是逃避戰亂的小爵爺。后來,他們是白手起家的一對陳國“斷袖”,圖文并茂地拿下了平梁商會的頭籌。今日,他是楚國晟王軍的靖寧將軍,她是齊衛復的前鋒將領。

  恕兒緩緩睜開眼睛,托腮看著林瓔,笑說:“靖寧將軍,你還記不記得臨江酒樓里的那個算命先生?他說我們倆和青羽、翼楓,是一桌子的‘君王猛將’,君王不可知,但猛將,我們四人卻都已經是。”

  林瓔見恕兒仔細打量著自己,并不像以前一樣會覺得害羞,反而很享受她看自己的目光,一如既往。

  林瓔嘴角一彎,眼中噙笑:“恕兒姐姐,青羽、翼楓他們一仗未打就從陳國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蜀國,難道是被那騙子趙王的什么其他騙術給唬住了?不敢從趙境入宋?這樣也算‘猛將’?還有你我,我本該力阻你四萬齊軍無故踏入我楚國晟王郡,你也本該領兵在楚國殺出一條通往宋國的血路,可是你瞧瞧咱們這兩個‘猛將’現在在做什么?躲在諸葛家的一艘小船里拼酒!”

  恕兒哈哈大笑,林瓔又道:“不知道的人,恐怕又要以為,你這一身男裝的齊國小白臉將軍,與我這風流倜儻的楚國小白臉將軍,是一對千里相逢、沙場止戈的斷袖英雄!”

  恕兒神神秘秘地說:“說到諸葛家,說到斷袖,我倒是有一樁你肯定沒聽過的八卦。”

  林瓔笑問:“難道容哥哥的義父,諸葛島主,是個斷袖?”

  恕兒搖了搖頭,想到那滿眼遺恨的絕世高手,不禁嘆道:“諸葛島主……不是斷袖,他只是年輕時,心有所屬,后來,也只愿活在一場幻夢之中。”

  林瓔似有所悟。他回想起小時候在昭凰宮里見過諸葛遁跡一面,縱使他過目不忘,可是三四歲時的記憶,終究模糊。不過樣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記住了諸葛島主的遺憾。他不禁琢磨,活在無暇的幻夢里,會不會比活在不堪俗世之中要好?

  他忽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年輕時,心有所屬。十七歲的他,竟覺得自己,其實已經一夜老去。老去的那一夜,他吃了一口酸澀的桔子。

  恕兒見林瓔的眼眸黯淡了下來,就如臨江柳絮紛飛的楊柳岸,在冬日里毫無色彩一般。她覺得他們好不容易見面一敘,還是應該高興一些,于是眉飛色舞地給他講了一遍諸葛世家祖上的大斷袖,諸葛素仙前輩,是如何用一段強加于別人的斷袖情,擾亂了周樂王的后半生。她笑瞇瞇地調侃著:“那周樂王,敗了江山之后,一心求死,他的遺恨都快填滿了東海,可是沒想到,他卻要在孤島上‘生不如死’,整日面對深情脈脈的素仙前輩!”

  林瓔仔細聽著,可是無論恕兒如何幽默詼諧,他都只是嘴角彎彎,眼里,則愈加憂愁。他喝了一口百果釀,說:“那周樂王只是……前半生,生在福中不知福,后半生,依舊生在福中不知福罷了。可憐素仙前輩,五百年后,還要被人嘲諷。”

  恕兒以為林瓔與諸葛素仙是惺惺相惜的忘年斷袖之交,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調侃周樂王,只得嘿嘿一笑。

  林瓔忽然話鋒一轉,問道:“恕兒姐姐,你的婚書,有沒有那個混賬劉璟的婚書寫得好?”

  恕兒揚起下巴,一臉滿意地說:“自然比他的好!他一下子就娶了兩個美人,婚書怎么寫,都不會寫得多么深情。難道寫‘一人心,共白首’這樣的話嗎?還不讓別人笑掉大牙?”隨即掏出懷中仔細疊好的絹帕,遞給了林瓔,驕傲地說:“看看我這個,這才叫婚書!”

  林瓔看著絹帕四角的精美蜀繡,又看到墨色生香的不俗筆跡:

  花好月圓夜,合髻為夫妻。

  美酒沐蓮子,紅燭點靈犀。

  幸得一人心,乘此雙飛翼。

  齊白金剛玉,磐石不相移。

齊國蕭氏之女衛國姜氏之子永結同心至死不渝  以林瓔的過目不忘之才,這樣短短的幾行字,根本無須多看,便能牢牢記住。可是他卻不禁多看了兩遍:

齊國蕭氏之女衛國姜氏之子  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邪魅笑意。恕兒姐姐,你不姓蕭,容哥哥,也不姓姜。

林瓔甚是滿意地疊好那張絹帕,遞還給恕兒,虛情假意地說:“果然,比混賬劉璟的婚書寫的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列國浮沉》,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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