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兒不可置信地拿著喜帖,又讀了一遍貼上的鎏金小楷:
春燕雙飛,鴛鴦白首。
公子如錫,佳人如璧。
今生有緣,共結連理。
玉都宋宮,邀君慶之。
落款是兩個人的名字和平昌王府的印鑒:
平昌王府喬宋國國君劉 恕兒盯著喜帖上“劉”的名字,內心思緒萬千。哥哥,你要成親了?而我,費盡了千辛萬苦回來宋國,見到你的第一面,竟是要去給你新婚道賀?
恕兒還來不及整理她忽喜忽悲忽感慨的情緒,只聽喬韞道:“顏老板,宋王的喜宴就在中午。我正要去白玉宮,馬車就停在外面,不知顏老板現下可有空與我同去?”
恕兒怔怔問道:“現下……就去?”
喬韞說:“今日中午的喜宴非同小可,全是宋國的達官貴人、王親國戚,大家都愿意早早入宮,攀談結交。另外,進入白玉宮,先要核實身份、審查隨身攜帶之物品,今日進宮的人多,在東興門肯定要耗上一番時間。而且進宮之后一律步行,白玉宮占地碩大,要從東興門走到太皇太后的景和宮,也要耽誤些功夫。如此一來,現下不去,恐怕趕不上午宴開席。”
恕兒愣愣地點了下頭。
林瓔吃完了油餅,猛得站起身來,說:“有喜酒喝,我也要去!”于是拉起恕兒的一截衣袖,朝喬韞笑了笑便徑直往外走。青羽和翼楓也只得跟上。
客棧外停著一輛王爵規制的馬車,林瓔夸贊道:“平昌王府的馬車都好氣派!”不等喬韞說話,林瓔已經跳上了馬車,鉆入車內。
車內寬敞,能坐六人。此時喬韞挨著恕兒坐,林瓔坐在恕兒的對面,時而撩起車簾看看窗外繁忙的玉都,時而掃一眼恕兒明交錯的表情。
喬韞說:“宋王并未親自遞出任何喜帖,所以今天的客人全都是各個王親國戚、達官貴人自家的親戚朋友。一會兒入宮之時,你們四人就算作我們平昌王府的人,跟著我走就可以風風光光地坐在席間很好的位置。我爹坐鎮平昌郡,今日無法來參加喜宴,我便代表整個平昌王府,沒人敢對你們無禮,只要你們不要揚言自己是陳國人。”
林瓔捋了捋穿著別扭的宋國服飾,笑道:“來自陳國的,也不一定就是陳國人。”
喬韞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向來無禮的“蘇先生”,林瓔笑道:“比如咱們顏老板的這兩個護衛,就是紫川蜀宮里一等一的侍衛。”
喬韞好奇地問道:“早就覺得顏老板的護衛樣貌不俗,內功扎實,不知顏老板與蜀宮有何淵源?”
恕兒看了看腰間的懷王劍,答道:“蜀王是個劍癡,他看上了我的寶劍,于是派了兩個侍衛來盯著我的劍。我與他有個約定,等到期限一過,我就得把這劍送給他。”
喬韞哈哈笑道:“原來顏老板是惹上了蜀王那個怪人。”
恕兒看到喬韞腰間也有一把好劍,問道:“宋宮之中,可否佩劍?”
喬韞解釋道:“一者,宋國的所有君王都是自幼習武,不怕刺客。二者,宋國尚武,許多文臣也都是文武雙全。三者,在宋國,男人腰間的佩劍就如同女人的金銀首飾一般,也是裝飾之物,可以彰顯身份。所以宋宮之中,從來沒有禁止過佩劍。”
恕兒點了點頭,卻想到喬靖和喬嶺并未佩劍,不禁疑惑道:“不知喬兄與喬靖、喬嶺兩位兄弟可否相熟?”
喬韞說:“不太熟。”
恕兒說:“我當面不便詢問他們,可是不知,那二位喬氏兄弟,似乎對經商頗有見解,卻是出自宋國喬氏的哪一家?”
喬韞搖頭道:“他們的家世自然是顯貴,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顏老板今日喜宴上自會見到他們,到時候看他們坐在哪里,便知道他們是哪家的了。”
恕兒“哦”了一聲。其實她從未對那兩個兄弟的身份有任何興趣,大概就是宋國喬氏世家里的兩個貴公子罷了,不愛笑的那人很會彈琴,商策也寫得好,另一個愛笑的處事圓滑有禮,除此之外,也沒什么特別的。大概不配劍的他們,并不會武功而已。
恕兒低頭一遍一遍地看著手中的精美喜帖。快到宮門時,她問道:“喬兄,按理說宋王大婚,應該是九州五國同賀的大喜事,為何我來玉都五天了,每天都去街上閑逛,卻從未聽人說起?今日你來邀我,我其實很驚訝。”
喬韞嘆道:“我們這位宋王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正如九州傳言,他是一個‘只知道批閱奏章的王權狂人’。他三歲登基時,正值陳宋大戰,所以沒有邀請別國使臣來賀。連登基都沒有舉行國宴,成親對他來說,恐怕根本就是一件芝麻大的事罷了。芝麻到什么程度呢?就是連喜帖都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給各大府宅發的,上面也只有她們的印章,沒有殿下的印鑒。然后各家再自己發一些喜帖出去,印的都是各家自己的印鑒。宋王日理萬機,應該根本沒有閑心管這些事,所以一拖再拖,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不及了,才匆匆擬了喜帖,前兩日才發給各大府宅,普通百姓肯定還都不知道。若不是我妹妹是新娘,我遠在西北平昌,恐怕要等宋王大婚之后才能聽說了。”
恕兒陷入了沉默。哥哥,你是覺得成親這件事不好玩嗎?還是你不高興成親?
喬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實,我還知道一個內情。”
恕兒好奇地看向喬韞。
喬韞道:“或者說,是另一種說法。”
恕兒問:“關于何事的說法?”
喬韞答道:“關于喜帖一拖再拖的說法。殿下今日娶的,并不只有我家妹妹一人,還有另一個,就是丞相凌墨大人之弟凌硯大人的女兒凌姿。凌硯大人,位居戶部尚書,也是一國棟梁。太皇太后、太后和殿下一直都不知道該立誰為后,所以宋王大婚的消息一拖再拖。到最后,也只能先不立后,把兩家的小姐娶進宮再說。”
恕兒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林瓔卻忽然拍手笑道:“哈哈哈,怪不得她們看彼此的眼神,如此斗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