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御駕親征不久,宋國太醫院來了一個新大夫,名叫朱跡,長得一副好皮囊,醫術卻不怎么樣。
他整日與那兩個蜀國獻來的所謂的“神醫”高談闊論,但對醫術的見解卻十分平庸。
太醫院的院判名叫喬穆,自然是宋國喬氏的親眷。他覺得,這個新來的朱跡大夫正好可以去給那懷了宋王子嗣的齊國公主請脈,倒省得自己夾在太后和大王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那亡國公主的肚子日漸大起來,喬院判更加摸不清楚太后究竟對這宋齊聯姻的孩子有何想法。按理說,齊國公主在九州國宴上當眾行刺宋王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這孩子就算生下來也沒有資格跟喬美人的兒子劉璟爭奪太子之位,喬氏一門無需對這尚未出生的孩子下手,更何況這孩子若是個女孩便更沒什么好擔憂。
但這些年喬院判與太后聯手在背后做了許多事,包括對先太子劉玨下毒,都讓他清楚地知道,喬太后是個多么心狠手辣的角色。她尚未發話,或許還有別的打算。
喬院判正思忖間,太后的陪嫁婢女雲娘走了進來。喬院判謹慎地看了一眼正在和蜀國“神醫”閑談的朱跡,起身對雲娘說:“咱們出去說。”
朱跡見喬院判與那四五十歲的宮女好似十分熟悉,且見到她后神色突然有了變化,便向蜀國的兩位醫師行禮道:“朱某先去方便一下。”于是悄悄跟上了喬院判和那宮女,只見兩人來到一間僻靜的藥房,將門輕輕關上了。
朱跡在門外正好能聽到那二人的對話。
喬院判問道:“雲娘親自前來,可是太后有何要緊的吩咐?”
雲娘說:“喬大人,長話短說。蕭美人若是生個女兒也就罷了,她若生兒子,你可有把握讓那小公子活不出她的素華宮?”
喬院判低聲道:“太后之命,喬某怎敢沒有把握?”
雲娘又更加放低了聲音,說:“太后還吩咐,若是可行,最好也不要留下蕭美人。”
喬院判問道:“那又何必等到生產時?”
雲娘說:“此時大王在外征戰,后宮不宜傳去噩耗。等蕭美人生產時,大王也該回來了。大王在宮中時下手,更可以顯得偶然。何況生產本就危險,其間遭遇不測,便是無際可查。”
喬院判道:“這件事若是我親自去做,恐怕太過于露骨,也實在有損于喬氏一族的名譽。太醫院新來了一個庸醫,據說還是大王親自提拔來的,說是當年大王還是公子時,他封地靖安郡的朱氏名醫之后。
不過,我看此人徒有虛名,八成是靠著一張嘴說動了大王。我準備命他定期去為那齊國公主把平安脈。既然是大王找的人,肯定是他放心的。”
朱跡正聽得認真,樹上忽然跳下兩只貓,追跑嬉戲間,碰倒了院中的掃把。
喬院判謹慎地開門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好在朱跡輕功了得,早已運功提氣,順著老樹翻過了院墻,匆匆離去。
喬院判見院中來了兩只貓而已,于是關上門,繼續道:“可惜大王找來的人,醫術不精,正好能為我們所用。等到齊國公主生產時,咱們命這個人去守著。我給他一副猛藥,他絕不會知道那是什么,只要在產前給產婦喝下,沒有人能活著走出素華宮。
生男生女,我無法左右,但這一劑藥,我可以想辦法讓那庸醫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齊國公主喝下。到時,生男生女也會不重要了。”
雲娘說:“如此甚好,有勞喬大人了。”
喬院判道:“為太后辦事,萬死不辭。”
朱跡回到太醫院的問診堂后,旋即又與那兩個蜀國人沒話找話地攀談起來:“聽說你們蜀國有個藥王山,藥王山里有個藥王門,藥王門的掌門是……是叫薛什么來著?”
微瘦的蜀國大夫不屑道:“那藥王山就是個旁門左道,我們這些正派醫家從不與他們牽扯上關系。那掌門也不過小弟你這般年紀,叫做薛久命,號稱是用毒和解毒的高手,還揚言能解諸如‘相思蠱’一類狠絕的無解之毒。”
略旁的蜀國大夫說:“解毒高手必是用毒高手,但用毒高手未必是解毒高手。這年輕的藥王山掌門若是真能解得了相思蠱,的確得在藥理上深有造詣。
但是據我所知,相思蠱毒制毒已經十分艱難,起碼要有十個煉丹爐,要解相思蠱毒,恐怕要一座山的煉丹爐……那薛久命多半是為了擴張藥王山的生意才如此揚言。
畢竟九州諸國之內,這相思蠱毒只有藥王山自產自銷,且價格昂貴,一般人不會為了去毒死誰而使用相思蠱這種既昂貴又不立刻見效的毒。”
微瘦的大夫贊同道:“這肯定只是藥王山那群黑心龜兒子的的經營手段而已!世間恐怕本無相思蠱,又何來此毒能解之說?他們自說自話,就是為了顯得藥王山的毒術高深莫測,攬一些殺人滅口的惡心生意罷了!”
朱跡見喬院判回來了,故做恍然大悟狀,大聲說道:“原來如此!小弟差點就被他們騙了!”
略胖的蜀國大夫問:“此話怎講?”
朱跡撇了一眼喬院判,故意低聲道:“這可不能告訴你們。藥王山的生意,可都是‘殺人滅口的勾當‘!”
喬院判顯然聽到了“藥王山”這三個字,走過來和藹地問道:“諸位兄臺在議何事,似乎很是有趣?我平日里被人呼來喚去,也少有時間來與各位聊天,此時閑下來,倒很想向蜀國來的名醫切磋請教。”
微瘦的蜀國大夫謙然道:“豈敢豈敢!醫術多是經驗之談,我們二人的年齡和資歷皆不如喬院判您,倒是我們平日里不敢過多打擾您,才沒有向您多多請教。”
略胖的大夫說:“我們適才正在討論蜀國西嶺的藥王山。”
喬院判好奇道:“哦?我聽說那藥王山里毒蟲怪獸和奇花異草甚多,乃是醫家之圣地,也是醫家之煉獄。”
微瘦的大夫說:“誠然如此,所以我們剛才聽說朱大夫竟與藥王山有生意往來,才起了好奇之心。”
喬院判驚訝道:“大王說朱大夫出自名醫世家,怎會與藥王山那等旁門左道有牽扯?”
朱跡敷衍道:“我隨意說說罷了,院判大人可千萬別在意。咱們還是不要討論藥王山的那幫黑心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