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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尺寒光堪訣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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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野馬,怎么不動了?”甘夢安面露歹意,得意笑道:“是不是見了哥哥我以后,走不動道了?”他目露色光,舔了舔嘴唇,仿佛火鳳凰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寨主!”火字營兄弟齊聲怒喝,他們是火鳳凰的貼身護衛,自古以來,主將被擒,護衛若戰死,不予追究,若茍且生還,必定被斬首,他們身系主帥安危,如今火鳳凰輕松被對手擒獲,他們即使是拼了性命,也得將她救回,大刀刷刷齊出,殺氣涌出,充斥整個市集。

  “不要輕舉妄動!”甘夢安咧嘴一笑,缺牙的嘴臉越發讓人討厭,他用一把匕首輕輕抵在火鳳凰潔白細膩的脖子上,道:“你們要是敢動,她可就沒命了。”火字營們只好手握刀柄,一動不動,心中的怒火從雙眼迸出。甘夢安笑道:“這就對了嘛!”然后瞄了一眼火鳳凰那脖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火鳳凰失手被擒,本就羞愧難當,又被甘夢安肆無忌憚地打量,更是憤恨交加,雖然身體動不了,但尚能說話,怒喝道:“別管我,我火鳳凰寧死也不投降。快上前來殺了這個惡賊。”話雖如此,但火字營刀客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甘夢安朝著火鳳凰獰笑道:“他們那里敢動一步。再說了,你這么美麗,我也不忍心讓你受傷。瞧瞧這干凈皙白的脖子,多好看,若是往這里劃上一刀,嘖嘖,我會心疼的。”他言語越是放肆,火鳳凰怒火就越旺,心想倘若眼前這個無恥之輩若是敢動自己半分,必定咬舌自盡,以保清白。

  甘夢安似乎知道火鳳凰心中所想,陰沉沉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勸你別輕舉妄動。我知道南疆那邊有種藥,能讓死人尸體十年不壞,肌膚光滑如初,若你敢自刎,我就拿你試藥,讓你成為一個活標本,盡情玩弄。桀桀桀……”繞是火鳳凰堅韌不拔,聽了這話后也是毛骨悚然,身心俱顫,寒意不斷從脊骨傳來。

  “凌大哥,你主意最多,你來想想辦法呀?”王如萱聽了這個令人發指的行徑,也不禁寒毛豎立。

  凌楚瑜思忖半晌,向前一步,道:“莫先生,此戰我輸了,我有一個請求,請放了聞人清,我跟你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莫山庭不由得冷笑道:“凌楚瑜,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如今我方已勝券在握,你已是我手中物,你拿什么籌碼來交換?”

  凌楚瑜笑道:“莫先生,一個活人凌楚瑜可比死人凌楚瑜要值錢得多。”莫山庭不以為然,道:“哈哈,你太高估自己了。這五湖四海追殺令上可明確了,不論生死,你以為能以死要挾嗎?”凌楚瑜道:“確實,若是以前的我,或許是這個價錢,那莫先生為何不好好想想,我為何就值五千兩了呢?難道就因為我殺了人?”

  莫山庭微微錯愕,但這細微的變化一閃而過,故作不屑道:“那你得說說,你憑什么值。”甘夢安不耐煩道:“二哥,別聽他胡言亂語,八成這里故弄玄虛。咱們兄弟聯手,將他拿下就是。”然后看了一眼王如萱,色瞇瞇道:“今天我可是艷福不淺,有兩個美得驚人的小妞,而且各領風騷,妙極妙極!哈哈。”

  “甘夢安,嘴巴積德,小心我打掉你其他的牙齒!”凌楚瑜對他極為反感,若他是奸邪之輩也就算了,可他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東方魄的結義兄弟,身份尊貴,可當眾如此污言穢語,實在是跟身份相違背。

  甘夢安臉色大變,這口缺牙是他的痛。他生來面容就丑陋,不受人待見,所以若是有人笑他丑陋,那人第二天就會被劃破臉,成為丑八怪。二十多年前,他和結義大哥偷襲蒼云教,在圍攻百里無極夫婦時候,瞧見那個風姿綽約的教主夫人,色心不改,不禁出言調戲幾句,卻沒曾想被那狠辣女子發暗器打掉了幾顆牙齒,從此笑起來就更加難看了。因為他是武林盟主的結義兄弟,又是圍剿魔教功臣,這么多年來,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他那口缺牙,如今凌楚瑜刺痛他的缺點,不由勃然大怒。

  “小子找死!”甘夢安忽然身形閃過,匕首銀晃晃地刺向凌楚瑜。

  凌楚瑜故意激他,其實心里早有防范,奪過王如萱手中的劍,使出一招“二劍爭春輝”,以快打快。甘夢安微微驚呆,確是小看了眼前這個少年,虛晃一擊后,從凌楚瑜左側繞了過去,點向他的脅下穴道。

  方才火鳳凰被他出手點住,可見他對此道頗有研究,凌楚瑜不敢大意,向后急退一步,拉開距離,長劍斜刺他的手腕。甘夢安手指忽扣,輕輕一彈,點在劍身上,劍身顫抖不止,幾乎把持不住。

  凌楚瑜暗暗吃驚,難怪甘夢安能被東方魄選上,他武功確實不弱,雖沒有莫山庭這般厲害,但也是公孫如是之流了。他旋即一狠心,打出一招“一劍浪天涯”,以劍氣逼退甘夢安后,順勢沖向被點住的火鳳凰。

  “小子,休要小看人。”甘夢安知他意圖,回身高高躍起,如雄鷹展翅,撲向凌楚瑜,右爪抓向他的背心。凌楚瑜背后生風,警覺地回頭,瞧見甘夢安朝自己撲來,心想若是錯過這次良機,再也不可能有機會幫火鳳凰解穴,沒有停止腳步,沖向火鳳凰。

  “不易,小心身后!”火鳳凰不禁高呼,凌楚瑜這般不要性命都要為自己解穴,不禁眼眶濕潤起來,心罵道:“笨蛋!”

  “好小子,是不怕死還是賭我不敢下手?可惜你猜錯了。”他右爪凌厲,毫不留情地攻向凌楚瑜。后者卻忽然向前俯沖而去,反手揮劍斜擊,刺向甘夢安掌心。

  “呀?”甘夢安微微驚訝,沒想到他竟使出這般精妙一擊,急忙撤招。這一招就是火鳳凰之前救他所使的“鷹擊長空”,他活學活用,在危難關頭救得一命。

  甘夢安這一退,凌楚瑜就有足夠的時間,他俯沖而去,即將落地時左掌輕托,如魚躍而起,借力往前而去,左手點向火鳳凰的穴道。

  “小子,不把我放在眼里?”莫山庭忽然閃到二人之間,右手扣住凌楚瑜的左手手腕,左腳踩向他的肩膀,二者同時發力,右臂幾乎脫臼,將他踩在地上。

  “啊!”凌楚瑜手指被他用力一擰,如鉆心之痛,慘叫了起來。莫山庭冷哼一聲,踢向他小腹,凌楚瑜沒了防備,被他一腳踢飛數丈之遠。

  “凌大哥!”王如萱驚呼一聲,急忙跑過去將他扶起。凌楚瑜左指關節發疼,無法彎曲,忍著疼痛道:“沒事!”

  甘夢安長舒一口氣,悻悻說道:“還好有二哥在,不然這到手的娘們可不就跑了。”

  凌楚瑜站了起來,此刻他右手虎口崩裂,左手二指無法動彈,幾乎是無法出手,但他依舊笑道:“莫先生,之前我跟你說得生意,你意下如何?”

  莫山庭依舊笑著回絕道:“你現在是我囊中之物,沒有資格。”

  “那壬甲龜殼有沒有資格?”

  “什么?”在場之人除了莫山庭和甘夢安外,那一直旁觀的訣云七劍也是極為震驚。

  莫山庭極力恢復平靜,緩緩道:“壬甲龜殼?小子你有這東西。莫吹大氣。”凌楚瑜知他謹慎,笑道:“這里沒有外人,我也不跟莫先生兜圈子了。這壬甲龜殼在數月前,作為還我清白的籌碼已經交給歐陽家主,莫先生不會不知道吧。”這是四大世家不公開的秘密,莫山庭自然知道,此刻也不隱瞞道:“既然你交給了歐陽靖,那你拿什么來換?”凌楚瑜道:“這東西在我交給歐陽家主之前,可在我手上可留了一陣,你怎么知道其中的東西我沒瞧過?”

  “凌楚瑜,你這個狡猾小子,居然敢拿假的東西給歐陽家主。”狄橋暴跳如雷,差點就沖上去了,幸好陶青攔住了他。

  凌楚瑜笑道:“假?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只不過里面的東西被我記在這里而已。”說罷指了指腦袋。

  莫山庭可沒有這么好糊弄,質疑道:“這壬甲龜殼的機關,數百年來只打開過一次,我可不信你真打開了。”

  凌楚瑜笑著道:“莫先生,你這次主要任務是抓我,與旁人無關。一個凌楚瑜加一本經書,劃不劃得來,你自己墊墊分量。”

  此話一出,莫山庭信了七八分,都知道這壬甲龜殼里是蒼云的鎮教武功玄清游炁,很少人知曉這其實是本經書,凌楚瑜能說出“經書”二字,就知他所知曉的東西定然不少。

  “好!”莫山庭道:“我姑且信你一回。”然后示意甘夢安道:“安弟!”甘夢安疑惑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二哥,我們二人聯手也能將他擒拿,何必跟他做交易。他是舍不得到手的火鳳凰。莫山庭輕輕搖頭,他心里清楚,凌楚瑜說過,他活著比死了有用,就是說如果不放了火鳳凰,他隨時會自盡而亡。這壬甲龜殼在歐陽靖手上,已是無法挽回,若凌楚瑜真有里面的東西,那可比一個賊頭領值錢多了。又朝甘夢安使了一個眼色,后者無奈,怏怏不樂,運勁于指,點了火鳳凰身上幾處大穴。火鳳凰悶哼一聲,穴道發麻發疼,身體又恢復自如。

  “不易!”火鳳凰急忙跑到他身邊,道:“你別去,我們再拼他一拼。”凌楚瑜卻搖頭道:“我說過的話,豈可不做數?帶著你火字營兄弟們快走,今日援手之恩,凌楚瑜一生銘記。”

  “不易……”繞是她性如烈火,也拗不過凌楚瑜下的決心。

  “且慢!”狄橋大步上前,道:“莫先生,此賊本是我們先找到,總要分個先來后到吧。”

  甘夢安悶悶不樂,一聽他想搶人,怒道:“滾,你們幾個狗奴才,也配跟我們搶人?看在歐陽靖的面子上,今天饒你們不死,再不走,休怪我手下無情。”

  “能者得之。”冷風淡淡道:“凌楚瑜是我們先找到,如今二位橫插一手,傳了出去恐怕不好吧。”

  莫山庭知道七人心思,若沒有“壬甲龜殼”這個節外生枝,或許他們不會管,悻悻看向凌楚瑜,心想,“此子用計之深,可謂詭計,留了終究是心腹大患。”笑道:“能者居之,奉勸七位一句,莫要沖動,聽人勸,吃飽飯。”

  若凌楚瑜當真將壬甲龜殼里的秘密告知東方魄,那歐陽靖即使有了壬甲龜殼,那也無濟于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陶青正色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請二位不要怪罪。”

  莫山庭大袖一甩,哈哈大笑道:“好,那老夫就試一試歐陽家的浮云劍陣。安弟,把人給我看牢了。”他生怕凌楚瑜趁亂溜了,故而提醒甘夢安。后者聽了只是漠然回了一句,放走兩個女子,他心里極為不快。

  “浮云劍陣!”陶青低喝一聲,其余六人齊齊揮劍,將莫山庭圍了起來。七人心知要是單打獨斗,定是慘敗,若是以劍陣,尚有一絲贏面。莫山庭環視一圈,見此陣運轉起來,有些琢磨不定,飄忽不定,可從任何方位出招,不由小心翼翼起來。

  莫山庭從沒領教過劍陣,欲出手試探,以斜風神掌打向陶青。這路掌法真真假假,陶青不敢大意,以一招“云淡風輕”護在身前。

  “雕蟲小技!”莫山庭冷笑一聲,右掌不變,又加了幾分力道,猛地朝陶青胸口撲來。陶青大驚失色,沒想到對手能如此輕松破了自己招式,急忙收回長劍,邊退邊刺,連刺三劍,均是刺向對手死穴。莫山庭全然不顧,大袖一圈,欲將他的長劍圈進去。陶青瞧得這招是他之前對付凌楚瑜的,不由暗暗吸了口氣,長劍順勢向左劃去,刺向他右肺。莫山庭猛地縮手,手指輕彈,將他長劍彈開。

  兩人倏忽間就斗了五六招,陶青被壓制得無力反擊,胡一胡二兩兄弟對視一眼,即可提劍而上,刺向莫山庭的耳背。莫山庭耳力極好,只覺得一股刺骨之風朝耳后而來,旋即回身,運勁與左袖,左臂上托,以衣袖擊飛二人長劍,兄弟二人被震得手臂發麻,不禁佩服他內力之強。莫山庭得勢后右手旋即而出,一人送上一拳。兄弟兩人反應奇快,急忙將長劍橫在胸口,雙手抵在劍身,劍身收到內力沖擊,以不可思議的弧度向內彎曲,幾乎將要斷掉,“嘭”地一聲,長劍反彈復原,這股反彈力將兄弟二人震退。此時其余五人急忙掩殺而來,狄橋和冷風刺他腰側,義信和蔡雍刺向胸口和后頸,而陶青刺向他面門,五人出手先后有序,層次分明,讓莫山庭幾乎沒有還手余地。

  身處險境,莫山庭不僅不懼,反而更加沉著冷靜,尋得一處破綻后,急忙施展“北斗七星步”,先是一步往東北而去,繞過義信當胸一劍,以此為第一步,即“天樞”位,而后往南一步,落在“天璇”位,此位正好是蔡雍右側,他一劍刺空,右脅正是破綻,莫山庭一掌結結實實地打了上去,蔡雍肋骨幾乎被震斷;莫山庭得手后,又往西南一步,此乃“天璣”位,與狄橋撞了一個滿懷。狄橋不知他身法如此怪異,轉瞬間就來到自己跟前,一時慌神,來不及出劍,胸口就重了一掌,幾乎吐血;莫山庭下一步往西北而去,落在“天權”位,陶青隨他走位而來,當第四步時已追不上,反被莫山庭繞到側面,將長劍打落;莫山庭哈哈大笑,又往西走了兩步,連落“玉衡”、“開陽”兩位,又接連擊退胡一、胡二兩兄弟的一劍,最后一步往西南的“搖光”位而去,而此時七人已被他繞到身后,離他最近的就是冷風。后者冷不丁背心中了一掌,摔出去數丈之遠。

  莫山庭以一人之力,破解浮云劍陣,得意之余哈哈大笑,道:“我呸,什么狗屁浮云劍陣,雕蟲小技!”七人被他羞辱,卻無可奈何。

  “輕冰薄玉狀不分……一尺寒光堪訣云……”忽然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如今的歐陽家,已經沒落到連二流之人都抵不過了嗎?浮云劍真的就是浮云了。”

  “誰?”莫山庭尋聲而去,只見不遠處的一棵小樹下,一個老頭正盤腿而坐,手里拿著半個熱氣騰騰的紅薯,往上吹了吹氣,咬上一口,邊吃邊朝這里看,露出和藹的笑容,讓人覺得十分親切。

  “哪里來的老頭,你什么時候來的?”甘夢安怒喝一聲。

  老頭將手中紅薯吃盡,尋思道:“多久?大概有一個紅薯的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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