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這感覺不對勁!”
陸錦年盯著洞口,目光中透著不可思議和警覺。
他下意識搖動鎮魂鈴,鈴聲響起,四周的景色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怎么了,師父?”沈中原和方毅二人面帶不解的問道。
陸錦年吶吶搖頭:“這地方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個山洞,很像我與師父失散那日,我們所在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應該高興才是?”方毅說道。
“不對,師父,你不是說你和師祖是在鬼王廟失散的嗎?怎么又成山洞了?”沈中原問道。
陸錦年皺著眉回憶道:“那日我們雖是進的鬼王廟,可具體是不是鬼王廟,實則我也不敢確定,因為在我們進入鬼王廟之后立即與龍獸發生了戰斗,恰好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搖晃了鎮魂鈴,解除了龍獸的幻術,也因此看清了鬼王廟內部的真實環境是一座山洞。”
“師父,你的意思是,你們實際上是進入了山洞,是因為幻術才覺得那是鬼王廟?”方毅問道。
陸錦年搖頭:“我也不知道,那時我還不是獵龍人,龍獸的幻術我破不開,鬼王廟是真是假,其實我是分不出來的,但……這處山洞給我的感覺十分熟悉,我應當是來過的。”
“明白了。”沈中原點了點頭,接著又道:“那師父肯定是來過這里的,獵龍人對于一些事物的敏感性是來源于本能的,如果你的直覺很強,那多半不會出錯,我敢大膽猜測,當初師父你們中了幻術,看似進了鬼王廟,實際上應該是進入了這處山洞。”
“可后來師父昏迷,醒來后鬼王廟消失了怎么說?”方毅問道。
“那當然是有人把師父救出來了。”沈中原意有所指的說道。
陸錦年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
有人救他,就說明那日還有其他人活著,不是張泉升他們就是自己師父,而不管是哪一位,一定清楚山洞內具體發生了什么,以及后續的一系列情況。
可還不等他高興,方毅又問出了另一個看似極大破綻的問題:“這也不對,師父說過,他醒來時,周圍的環境與進入鬼王廟之前別無二致,一進一出,唯獨少了鬼王廟,這又怎么解釋?”
“這……”沈中原也答不上來了。
是啊,如果進的是山洞,那旁的不說,幻術解除前后,周圍的環境應該是有區別的。
這就好比說,一個人中了幻術,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術里的,那么當他醒來時,看到的環境肯定會發生變化,而不可能如陸錦年所說,周圍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唯獨鬼王廟消失了。
此外,這個假說還有一個問題存在。
即,如果鬼王廟是山洞,周圍的一切都是真實場景,那么陸錦年被人救出來的,救他出來的人是如何恰好找到另一處和這里一模一樣的環境把他放下的?
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我看還是別想了,我們進去看看,進去就什么都知道了。”方毅指著山洞提議道。
而這個建議,即使方毅不提陸錦年也會去做。
山洞古怪,記憶中的印象也古怪,陸錦年此行來尋找師父的下落,自然不可能錯過任何可能與之有關的事物和場所。
念及于此,陸錦年點燃了火把,從腰間取下鎮魂鈴綁在鐵索上,然后用鐵索纏在沈中原和方毅腰間。
如此一來,有任何風吹草動,或是走在后面的人發生意外,鎮魂鈴都會晃動鳴響,既提供了警示,又能化解絕大部分幻術,可謂一舉兩得。
沈中原和方毅二人拿住鎖鏈,心情略顯緊張。
如果陸錦年的感覺沒有出錯,這里真的就是鬼王廟的真實入口的話,那么,這地方就是埋葬過二品龍衛的地方!
二品龍衛什么概念?
參與過獵殺龍妖的狠人!
龍殿中的中堅力量!
這樣的人都折在了鬼王廟里,他們區區一星獵龍人,又豈敢掉以輕心?
進入山洞,火光照耀四方,陸錦年眉頭深鎖,帶著兩個徒弟徐徐深入。
行至半途,陸錦年忽然停下腳步。
鎮魂鈴輕微晃蕩了一下,走在后面的沈中原和方毅齊聲問道:“師父,怎么了?”
陸錦年沒說話,蹲下身子在地上松軟的黑土上刨了刨,便只見,那黑色的泥土下,埋藏著一顆頭骨。
“這……”
沈中原和方毅頓感頭皮發麻。
而陸錦年輕噓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陰惻惻說道:“還記得嗎,我和你們說過的,那日我們進入鬼王廟,還在入口的時候就遭遇了龍獸的襲擊。”
方毅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回應道:“記得,師父你還說,和你們一起的獵龍人死在了這里,其中有一個人的腦袋被龍獸咬下來了。”
沈中原沒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頭骨,不寒而栗。
他隱約能猜到,不出意外的話,這顆頭骨就是那人留下的。
“繼續走吧,也許再往里一些,還能發現其他的線索。”他說道。
陸錦年這時卻遲疑了。
山洞就是鬼王廟,這個觀點似乎在頭骨出現的時候就被加深了印象,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這處山洞就是龍妖的巢穴了。
結合他對龍妖巢穴的了解,能讓一頭七星級以上的龍獸守護的龍妖,至少也是三星級。
三星龍妖……這已經是不可戰勝的強大龍獸了,即使是它們的克星獵龍人,也必須集合大量人手和眾多高手,才能將其拿下,他們現在這些人是遠遠不夠的。
不知怎的,陸錦年忽然想起了每次涉險,師父總會給他留下錦囊,宛如交代后事一般。
而此時,陸錦年也想給沈中原和方毅一個這樣的錦囊,讓他們在外面守著。
這大概就是作為師父對弟子們自發產生的關切,不希望他們跟著涉險。
“你們留在這里吧,這地方可能有危險,我一個人進去查看情況,如有不對,你們也來得及逃出去。”陸錦年開口道。
“師父,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哪能讓你一個人涉險,反正我是不答應的。”方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就是啊,師父,我們都不是第一天當獵龍人了,什么樣的危險沒遇到過?而且這種時候,越是危險我們就越要和你在一起,一人力短,三人力長嘛。”沈中原跟著說道。
聽到二人的話,陸錦年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不由會心一笑:“由你們,總之,一切以安全為主,如有意外,不必考慮我,逃出去要緊。”
“我們省得。”二人嘿嘿笑道。
三人繼續前行,越是往前,陸錦年對這里的熟悉感就越發強烈。
雖然往后他沒再發現可以證明他來過的線索,可熟悉的感覺不會騙人,這種程度的熟悉感,絕不會是憑空產生的。
山洞崎嶇,卻無多余甬道,山壁更是光滑整潔,鮮少有青苔附著其上。
三人一路小心謹慎,不多時來到一處拐角。
陸錦年正打算繼續前進,卻忽的感覺鼻尖灼痛,趕忙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而這一扭頭的動作,他的臉上又傳來灼痛感。
陸錦年心頭一凜,趕忙后撤一步,便只見前方空無一物的地方,忽然多出了幾條掛著血珠的絲線。
蛛絲!
常用蛛絲,陸錦年自然認得出眼前的絲線就是蛛絲,且是龍獸的蛛絲,堅韌無比,鋒利無比。
而看著蛛絲上懸掛的血珠,他此刻只覺得無比慶幸。
幸虧他們這一路走來都是小心翼翼,沒有半點急躁,否則這一步邁出去,他的腦袋就要被切成上下兩半了。
“師父,怎么停下了?”
身后,看不到情況的兩位徒弟再次開口了。
“你們來看。”陸錦年招呼他們上前。
二人依言走上前來,順著陸錦年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懸掛在拐角處整一面肉眼不可見的蛛絲,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這是蜘蛛龍獸吐出的蛛絲,怎么會在這種地方?是捕獵陷阱?”
“布置在這種地方,太陰險了吧?這要是一頭撞上去,還不被切成肉塊啊!”
陸錦年用火符引發符火,晃動一圈燒掉了蛛絲,輕輕皺眉道:“這里有龍獸的蛛絲,說明這地方肯定有龍獸出沒,這里是它的主場,我們不了解周圍的環境,萬事需謹慎小心。”
“是,師父。”二人齊聲道。
燒干凈了蛛絲,陸錦年帶著二人繼續深入,這次把他火把靠在了前面。
普通的火焰是無法灼燒蜘蛛龍獸的蛛絲的,可火光可以在蛛絲上留下光影,能夠避免剛才的事情再次發生。
又走了十幾分鐘,他們來到一片開闊地。
這是如同山腹一樣的地方,中間很空曠,洞頂懸掛著大量的鐘乳石,而底部則是鐘乳落下后凝聚成的一根根石筍,一上一下如犬牙交錯,形似大型怪獸的嘴。
陸錦年解下一只鎮魂鈴,將它拋入山腹,接著又用符紙在眼前抹了一把。
天目和鎮魂鈴,都具備破除幻術的效果,任何隱藏的龍氣都無法瞞過他的耳目。
叮——
鈴鐺落地,清脆聲在山腹中回蕩,陸錦年的目光掃射四方,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這地方,別說龍獸了,連龍氣都不見一點。
“走,我們進去。”
確定山腹是安全的,陸錦年當先走了過去。
來到山腹中央,陸錦年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然后踩著鐘乳石的石尖,縱身躍到一個稍顯平整的鐘乳石橫截面上。
這個臺子是整個山腹中最特別的一處,因為只有這里存在被外力修飾過的痕跡。
來到臺上,陸錦年立刻發現了新的線索。
石臺的地面上殘留著一層黑色的印記,應該是什么東西被火焰灼燒后留下的痕跡。
而當陸錦年伸手摸了摸這層印記,發現印記上面雖然是被燒毀的殘留,可下面還有一層薄薄的原始成分。
他趕忙用手指摳了一下,發現這東西被燒毀之前是帶著黏性和彈性的,且黏性驚人。
這觸感立即讓他想到了蛛絲。
蛛絲就是這種感覺。
他拿出蛛絲卷對比了一下,沒什么感悟。
畢竟這些蛛絲卷是被煉制過的,只保留了韌性和鋒利。
不過,他可以確定這些被灼燒的東西就是蛛絲。
而在陸錦年揣摩這些灼燒痕跡的時候,沈中原和方毅也有了新的發現。
他們在一些巖石的縫隙里發現了保存完好的蛛絲和未知的粘液,經過三人初步判斷,這地方原本是個龍獸巢穴,后來被人少了一把火,巢穴整個被毀了。
至于蜘蛛龍獸去了哪里,是否還活著,這就不是很好確認了。
“這樣就很明顯了呀,師父,你對這里的熟悉感,蜘蛛龍獸的證據,還有戰斗留下的痕跡,這些不恰好證明你們當初進入的鬼王廟極可能就是這個山洞么,雖然還有諸多我們無法解讀的疑問,但我相信一定會有合理的解釋,只是我們不知道,或者沒發現罷了。”方毅嘿嘿笑道。
沈中原也贊同的點了一下頭:“沒錯,師父,方毅說的對,這里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鬼王廟,而且從現在的結果來看,這里的龍獸應該是被清除了,否則龍獸不會輕易舍棄自己的巢穴。”
“哈!這么說來,最后是師祖贏了?師祖斬殺了龍獸,回去救了師父,然后為了追殺四散的龍獸不告而別?你們說有沒有這個可能!”方毅樂觀的想到。
沈中原卻是搖了搖頭,十分篤定地說道:“師祖或許贏了,但救師父出去的人一定不是師祖。”
“為什么?”方毅問道。
“因為洞中的那片蛛絲。”沒等沈中原開口,陸錦年就公布了答案。
“如果是師父救的我,那必定是獵殺完所有龍獸之后才出來救的我,那樣的話,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就不該有蛛絲。
可那里有蛛絲,就說明師父沒有從那里經過。
當時救我的應該是張泉升,師父和付展年追龍獸去了,他們在一起,師父沒出來,他肯定也沒出來,只有和我在一起的張泉升,也許是察覺到了危險,沒有去幫師父他們,而是回過頭來救下了我。
可是,他為什么救下了我就失蹤了呢?還有,我師父和付展年又去了哪里?”
陸錦年愁眉不展。
現有的發現似乎給了他一些好的答案,可不知道為什么,冥冥中他感覺事情并不是這樣。
“也許是幫師祖追擊龍獸去了?”方毅大膽猜測道:“可能師祖那日毀了龍獸巢穴,但仍有大量龍獸逃離這里,師祖他們為了消滅所有的龍獸分頭追了出去,最后失散了,師父你不是也說過嗎,師祖可能去了大武國,沒準就是追著龍獸去的呢。”
陸錦年沒說話,師祖只是在大武國附近找到了師父的佩錢,師父到底去沒去大武,誰都無法確定,只能說有這個可能。
否則,身在大名,擁有龍殿這樣的機構,師父不可能到現在都沒一點消息。
“再繼續找找,外面的蛛網沒被破壞,師父他們如果還活著,肯定會有其他的出口離開。”陸錦年抿著唇說道。
沈中原和方毅點了一下頭,繼續在山腹中搜尋起來。
陸錦年也在找,但注意力更多的還是這處石臺附近。
他總覺得,這里既然爆發過大戰,那一定會留下點什么才對。
果不其然,經過一番仔細搜尋,陸錦年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的黑色薄殼,質地均勻,堅硬非常,匕首都無法將其貫穿。
這東西原本趴在地上,表面積了一層灰,陸錦年沒太在意,還是一不小心踢到一腳,才發現它不是和石臺一體的。
陸錦年下意識要研究一下這塊不知名的薄殼,但就在這時,方毅的大嗓門在山腹中回蕩起來:“師父,找著了!”
陸錦年心中一動,收起薄殼,迅速往方毅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