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鳥印-焚天。
這是陸漸離掌握的最強法印,全力施為下,普通龍獸觸之即死,與陣法配合對龍妖亦有極強的殺傷力。
熾熱的火焰從陣圖中噴涌出來,不只是龍妖胎下方的陣法,還有此前陸漸離在山腹各處埋下的陣法,也都在這個時候被觸發。
三十多道火焰柱沖天而起,匯聚于龍妖胎上方,形成一頭巨大火鳥的形態。
火鳥在空中發出一聲高亢的啼鳴,展開雙翅,轟隆一聲墜向龍妖胎。
熊熊火浪席卷整個山腹,那頭被陸漸離斬飛的人面鬼蛛在火海中掙扎,慘叫了幾聲就被火焰吞沒,被燒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不過,身軀被毀,人面鬼蛛的穢珠卻保留了下來。
穢珠滾落到地面,任憑火焰灼燒,內里的龍氣蒸騰,一部分被火焰焚化,剩下的一部分穿過重重火海,被火焰包裹灼燒的龍妖胎牽引了過去。
“好畜牲,這也殺不死你嗎,還想自救,簡直癡心妄想!”
陸漸離面色微變,冷笑一聲,雙手掐印,猛一張口,將那絲絲縷縷的龍氣吸入口中,不給龍妖胎任何機會。
龍氣入體,陸漸離頓覺自己身體膨脹了些許,連力氣也跟著變大了,就仿佛吃了一劑大補藥,讓人有一絲絲迷醉。
但是陸漸離很清醒,這是龍氣入體后產生的異化,看似強大,實則對人沒有半分好處。
并且,一股瘋狂而混亂的意識伴隨龍氣闖入他的腦海,試圖控制他的思想。
如果被這股意識控制,陸漸離將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會對周圍的一切產生破壞欲,如果不加以制止,他將在這股意識的操控下異化成龍。
陸漸離非尋常人,他一面維持焚天法陣,一面阻撓龍妖胎吸入龍氣壯大自身,分心二用,卻絲毫沒有受到這股意識的影響。
上方的龍妖胎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否則真有可能被這小小的獵龍人燒死。
拼著進化失敗,龍妖胎的胎體開始伴隨心臟起搏。
初時只是看到胎體在搏動,接著能聽到心跳聲。
這心跳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有力量,連空氣和大地都仿佛跟著一起跳動一樣。
陸漸離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潮紅,他強忍著,最終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同時,他的胸前炸開一團血花,一只拇指粗細、長相猙獰的黑蜈蚣從血洞中鉆了出來,開合著一雙螯牙,奮力撕咬他胸前的奇紋異畫。
陸漸離口吐鮮血不止,卻依舊沒停下手里的動作。
不過,黑蜈蚣的出現讓他意識到龍妖胎之強大,不是他現在的狀態能誅殺的。
哪怕有焚天大陣相助,殺死對方的希望依舊渺茫。
“蜈蚣么。”陸漸離喃喃道。
他嘆了口氣,有些不甘心。
蜈蚣畏火,焚天陣足以將其誅殺,奈何他傷勢過重、損耗極大,若非以符印護住神志和心脈,恐怕在蜈蚣鉆出來那一刻他就死了。
而現在,蜈蚣在撕咬他胸前的皮肉,一旦被它咬破符印,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陸漸離不懼死亡,可是他死了,龍妖胎必定不會放過錦年和張泉升,以張泉升的實力,是絕無可能在龍妖胎面前護住錦年的。
此時他尚且不知,張泉升在來尋他們的路上被蛛絲切割而死。
“我可以死,但錦年,我決不允許他受到傷害……”陸漸離一字一頓,目光決絕。
下一刻,陸漸離化掌為刀,硬生生捅入自己的腹部,強忍著疼痛從腹中摳出一顆湛藍如冰花的珠子。
他將珠子握于手中,結印,口中吟唱著不知名的咒語。
倏爾,他一掌將珠子拍入陣圖,陣圖中涌出的火焰從橘黃變成淡藍。
淡藍色的火焰吞沒了陸漸離,將他的皮肉、血液、筋膜、骨骼盡數焚盡,隨后包裹著珠子沖入焚燒龍妖胎的火焰中去。
轟隆隆——
山搖地動,火光沖天。
天地間仿佛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片刻后又歸于虛無。
滾滾熱浪從山腹沖入洞穴,將張泉升的尸塊焚燒成灰燼,熱浪的余波趨勢不止,又將往這邊跑來的陸錦年打翻在地。
陸錦年痛呼一聲,腦袋磕在了洞壁上,軟趴趴地摔下地來,陷入了昏迷。
說來野怪,這肆虐的熱浪連張泉升都焚成了灰燼,陸錦年卻好似沒受到什么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熱浪退去,陸錦年悠悠醒來。
他睜開雙眼,感覺身體像是散架了一樣,后腦勺更是疼的厲害。
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地。
“師父!”
陸錦年大喊道。
沒有人回應,甚至,連回音都沒有。
陸錦年看著空無一物的沼澤曠野,心中充滿茫然和焦慮。
鬼王廟,張泉升,付展年,人面鬼蛛,還有師父……都不見了!
沼澤中空無一物,放眼望去,所見之處只有他自己。
等等!
陸錦年發現了異樣,他趕忙跑上前去,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背囊。
這是他的背囊,被張泉升拿了去,為什么會在這里?
張泉升呢?
師父呢?
人面鬼蛛呢?
鬼王廟呢?
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都不見了?
陸錦年轉著圈搜尋,忽的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閉,又暈了過去。
數日后,一衣衫襤褸的少年出現在開臨縣的官道上。
少年蓬頭垢面,雙目無神,臉上滿是迷茫和木然,口中喃喃念叨著:“師父,你到底在哪兒?”
少年正是陸錦年,他醒來后便在毒沼中尋找師父的下落,可一連數日,別說師父了,便是連人的影子都沒瞧見一個。
不僅如此,鬼王廟也消失了,就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陸錦年看著手中被燒掉了半截的錦袋,心想若不是它,恐怕自己真要以為這是一場夢了。
但此時此刻,他又多么希望這是一場夢,等他醒來,師父在,付展年在,張泉升在……甚至于,人面鬼蛛在也無所謂了。
可這不是一場夢,師父不見了,付展年不見了,張泉升不見了,連鬼王廟和人面鬼蛛也都不見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在毒沼中,行尸走肉一般。
也幸虧他運氣好,沒有遇到毒蟲蛇蟻,否則,只憑他一個普通少年在這毒沼中穿行,只怕早已死了千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