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回來到現在,王德發和馬秀娥就沒停住過腳。
王德發忙著請大師傅,忙著置辦個自己老娘百天祭日的祭品。馬秀娥忙著收拾王念祖明天要用的東西,誰都忙的暈頭轉向的。
“貴生,快過來看,你大姐從省城給念祖買的衣服,你看看,帥氣不!”馬秀娥把王成龍買給念祖的衣服從包里掏出來,喊著王貴生過來一起看萬成龍買的衣服。
“咋樣,好看吧?”
“好看!”王貴生說。
馬秀娥把衣服在王念祖身上比劃著看了看大小,剛好合身。廚房里已經燒著熱水,如果沒去城里的話,白天就應該給王念祖洗個澡,這一下午回來各種忙活,也只能晚上才有時間洗。
“老漢,就下午這點時間,你外面找的大師傅咋樣了啊?”
“都說好了,可能吃完晚飯,他們就過來了,說說時間倉促,只能晚上過來早早的準備,有可能還會通宵的。”
“那是自然,明天可算是兩場啊,人肯定不在少數,飯菜的量也大。有師傅接這個活都是走運了呢。”
“你這呢,念祖的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好了,晚上給洗個澡就全了,明天帥帥氣氣的就可以見人了。你把你明天要穿的衣服找出來,晚上我給咱們都燙一下,明天穿的展展的當爺爺!”
“行呢,我去柜子里找找。對了,明天盡量能穿深色的就穿深色的衣服,畢竟,也是老太太的百天祭日。”
“知道了,我知道呢,貴生和水仙,我也提醒了,你就放心吧。”
家里忙活著第二天的事,而在省城的胡玉婷,如愿留下來之后,也開始了自己的人生的新起點。
餐廳的老板阿姨人不錯,打心底里是憐憫玉婷這孩子。胡玉婷上班的第一天,王成龍就帶著自己的好幾個姐妹來她打工的餐廳吃午飯,老板阿姨臉上樂開了花,知道王成龍是玉婷姐姐,給她打菜的時候,分量特別足。
“成龍,餐廳里刷碗的真是你妹啊?”吃飯的時候,一個同學問王成龍。
“就是我妹啊,這又不騙你。”
“你姐妹兩還真是差別巨大,長得不像也就算了,命運都差別這么大啊!”
“每個人的的選擇都不一樣,我妹只是不適合讀書,再加上不會說話,所以,她做什么選擇,我覺得只要是對的,都應該支持,她人真的很好!大家每次來吃飯,可不嫩當著她的面,說尖酸刻薄的話啊!”王成龍最怕的就是大家對胡玉婷的偏見。
這大學校園里的學生,也就大胡玉婷兩三歲,算是同齡人吧,不用王成龍刻意去給自己的同學打預防針,胡玉婷自己心里本身就有與生帶來的自卑感。她一直躲在后面的洗水池,不停生怕走在前面打菜,會受到這些精英們的嘲笑。甚至擔心,會不會因為她的緣故,大家會嘲笑王成龍。
這些事情,遲早都是要胡玉婷自己克服的,遲早的事,就只需要充足的時間,就什么都能解決好了。
胡玉婷就這樣開啟了自己遠離家鄉、遠離母親獨自為生活打拼的夢想。
第二天的王家熱鬧非凡。雖然熙熙攘攘的親朋好友來來去去顯得家里有點凌亂,但整個氛圍,比王德發想象的要好很多。中午吃席之前,王德發帶著男人們去他老娘的墳上燒紙,女人和孩子們則在家里鬧騰著百天的王念祖。
王德發從自己年輕時候當會計的威風,到中年時期的沒落,登門拜訪的親朋好友少之又少,直到自己做生意養活著全家、王成龍考上大學、貴生有了兒子,王家似乎旺了起來,以往不怎么走動的人,這些年慢慢的又開始聯絡了起來。
一直讓王德發耿耿于懷的是唐永生提出來給水仙開商店的事。唐永生可是王念祖的舅爺,舅家的身份和地位,那可是高得很。王德發安排著他和李啟陽坐在一個桌上。
中午陽光正好的時候,馬秀娥帶著抱著王念祖的水仙,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院子里一下子就沸騰了。
“哦喲喲,今天的主角出來!”
“白白胖胖的,秀娥,你可是把孫子和水仙伺候的好啊!”
“看著像貴生!”
“不對,我覺得吧,大模樣像水仙。”
大家此起彼伏的開始聊了起來。
水仙抱著王念祖在馬秀娥的引導下,先到了李啟陽和唐永生坐著的桌前。
郭娟看著自己閨女已經懷抱著自己的兒子,眼含熱淚,都是女人,她能理解女兒走過的每一段路和經歷。
唐永生用手指捏著王念祖的臉蛋,舌頭打著卷在逗他。
“哎喲喲,我說娃他舅爺啊,你可能捏娃的臉蛋,以后噙不住口水可咋辦。”馬秀娥著急地阻攔唐永生。
“親家母說得對,說得對,不捏了,不捏了。”唐永生樂呵呵地說。
王德發不敢湊近唐永生的桌上,就怕過去之后,唐永生又提起水仙商店的事,說實話,王德發最大的愿望就是讓水仙安安心心地把王念祖照顧好就行,他還真沒指望著貴生和水仙能做成生意。
唐永生能理解作為男人,在孩子百天的日子,基本上是屬于袖手旁觀的角色,自打今天進門,他還沒和王德發說上話,看完孩子,唐永生徑直走向王德發。
“親家,今天這個日子,我不知道該說恭喜還是讓你節哀,總之呢,你老王家啊,現在是越來越好了。”
“謝謝老弟,當舅爺了,很高興吧!房子修的咋樣了啊?”
“主體已經差不多了,估計再有個把月就能完工了,進火的時候,你帶著孫子都來啊!”
“行呢,沒問題,到時候一定去!”
王德發聊的心驚膽戰,就怕唐永生揪著開商店的事說話。
兩親家聊著,唐永生也再沒有提起水仙開商店的事,王德發全是舒了一口氣。
要是換作王德發,他估計也會和唐永生一樣,精力都集中在家里頂梁柱身上,水仙能有現在的命,已經是燒高香了。
唐永生兩口子對水仙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也知足。他們現在的重點就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王成龍知道今天白天家里肯定人特別多,打電話反而影響大家。晚上下了自習,正好玉婷也從餐廳忙完了。
“玉婷,今天侄子百天,奶奶百天祭,你給老板阿姨說一聲,咱們一起去給家里打個電話吧。”
玉婷點頭答應。
忙碌了一天,王念祖被折騰的累了,比平時早很多就睡了。
大師傅把今天剩余的食材,給王德發一家做了一頓晚餐,非常的豐盛。
吃著飯的時候,王成龍的電話來了,馬秀娥一直在盼著電話,現在的電話,基本上是王成龍打來的,很少有外人,到了蘋果旺季,可能還有一些王德發生意上的電話。
王成龍把這兩天玉婷的情況認真地給馬秀娥匯報了一番,強調一切都好。
“你倆好著就好,成龍,你大,念的書也多。多擔待著點玉婷。”馬秀娥說。
“知道呢,你就放心吧!”
馬秀娥把電話給了王德發。
“侄子都乖著呢,你買的衣服穿上,今天可是給王念祖叫上增光了。合身的很。在外面,你姐妹倆多互相幫助,你們現在比我和你媽見識的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好就行。就這,你們趕緊回宿舍吧,晚了。掛了。”
“那行,我掛了啊。”
胡玉婷在一旁聽著,對她來說聽得見馬秀娥的聲音就是幸福,對馬秀娥來說,只有看見胡玉婷,她心里才是放心的。
這幾年,四個孩子棘手的事情,接踵而至。讓王德發發自內心的疲憊。
而時間的推移,讓眼下最重要的事,又變成了王來弟高考。
王德發也是作為父親,第一次著手面對曾經沒有經歷的這些事情。
有了王成龍考學的經歷之后,王德發在處理王來弟的一些問題上,措施和方法就游刃有余了。
王成龍就在鎮上的高中,從家里到學校也就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不用住校,還能放學回家就吃上馬秀娥熱噴噴的飯,比王成龍上學那會條件好的不能再好了。
王德發偶爾會在王來弟有空的時候,和她聊聊。問王來弟想要以后干什么,問她對自己未來的職業有什么規劃等等。每次聽到這些,王來弟都會以要去學校而草草離開。
也就最后的兩個月時間了,王德發不能不替王來弟考慮。王成龍自己選的是當老師,在王德發的期望范圍內,王來弟相比她姐稍遜一點,但從老師的口中,考個一般點的大學也沒問題,況且,現在一般的大學,也都不是那么好考的。
王德發想讓王來弟去學醫,出來當個醫生也挺好的。他和王來弟談過這個問題,還把已經過世了的李月萍都搬了出來。李月萍是因為絕癥離開的,學醫學好了,不就可以治這病嘛,哪知王來弟就根本不落王德發的套路,簡單的一句“學醫學的再好,人死也不能復生。”
王德發隱約感覺到了,讓王來弟學醫是不太可能了。為了這事,他專門和王成龍聊了很久,希望能從王成龍在省城的所見所聞,能幫助王來弟選一個比較有優勢、比較有前途的專業。
誰知道兩姐妹都是一個脾性,王成龍是給王德發講了些外面未來的趨勢,可最后卻落到了一句“你就讓來弟自己選擇,你就別過于干涉了!”
這哪是王德發想聽的回答啊,說了等于沒說。
高考前的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即是王來弟沖刺的一段時間,也是王德發思考的一段時間。
王德發天天晚上夜不能寐,沒想到最后卻是馬秀娥徹底把他的心結給打開了。
馬秀娥給王德發說:“女孩子,尤其是像成龍和來弟,我說你壓根就沒有必要過多的擔心,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終有一天,等她們嫁人了,跟家里還有什么關系。你就看好你的孫子健康成長,女娃們,只要給她們掌握著正確的大方向,具體怎么選,就隨她們去吧。”
這話最終是點到了王德發的心坎上,一點都沒錯,女娃,最終還是別人家的,嫁出去了,成龍和來弟,包括未來的玉婷,誰還能顧得了老王家?不可能的。
去年怎樣照顧王成龍的,現在馬秀娥就怎樣照顧著王來弟。
對王德發而言,王來弟高考一結束,就意味著,除了三個女娃的婚姻大事,這輩子對孩子,他作為父親應盡的責任,基本已經全部盡到了。
水仙和貴生兩口子的生活基本上捋順了,地里有活的時候,貴生去地里幫忙,晚上回來天還早的時候,就把后院里的羊趕出去吃點新鮮的草,羊群的數量在短短的兩年內已經快增加了一倍了。
水仙的活就是好好照顧王念祖。
王念祖每天除了吃點碎面條之外,最喜歡喝羊奶,王貴生每天會定時定點的把新鮮的羊奶擠好。那只奶羊,從產奶開始就收到王貴生特殊的照顧。
王德發在王貴生身上還沒有卸下作為父親的身份,貴生已經承擔起了父親的責任。一輩子看著很長,卻又短的讓在王德發眼里還是孩子的貴生當了父親。這不就是應了那句“老子不死兒不大”嘛。
王來弟考試的幾天,王德發在縣上租了間小賓館,提前在附近找了間比較接地氣的家常飯館,每天都是家里吃的飯,給王來弟就提前訂好了。
三天的考試,王來弟的狀態比去年王成龍的要淡定得多了,但從表面上,王德發看不到一點王來弟的緊張。他還在心里犯嘀咕,這狀態哪像是參加高考的樣子啊,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認真的對待這件事。
王成龍在四個孩子當中,吃了活泛,心理素質也是最好的,最不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在面臨高考這樣的大考的時候,這種心理承受能力反倒讓她能更加穩定地發揮出自己正常的水平。
王來弟到底在心里給自己的安排是什么,現在,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
對王德發來說,這四個孩子,做什么樣的決定,以后的路只要不走歪,怎么走就隨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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