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翔退縮，助理越發得意，道：“想要算了，你趕緊道歉就是。”
他也知道在這里停留久了對己方不利，也就不再提要對方處理衣服這件事。
江燁冷冷一笑。
他目光里的神色讓助理心頭一緊，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江燁已經從自行車前面的籃子里拿出保溫杯，動作極快地擰開瓶蓋，將里面剩余的大半杯茶水悉數潑到他手里的黑西裝上。
趙翔是老派的藝術家，習慣了騎自行車、用保溫杯泡茶。而江燁了解他的習慣，此刻便順手為之。
這杯茶是他快下班時才泡的濃茶，正值二泡，茶色正釅。
一時間，整個大院都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事實。
助理腦子發懵，看了看手里不斷滴落茶水的西裝，還有些茶葉殘渣附著在衣服上。
毫無疑問，這件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他在袁盛身邊作威作福慣了，遇上什么事也有安保擋著，還頭一回遇見有人會當眾挑釁，還是個無名無姓的普通人。
“你……”他哆嗦著指頭，直勾勾地指著江燁，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袁盛有多愛惜自己的形象，他當然知道。
好巧不巧，正好是這套西裝。
這不是自己被罵一頓那么簡單，很有可能會被開除。
可是，為了讓袁盛高興，他得罪過不少人。
要真被開了，他上哪混去？
到那時，不是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腳？
想到這些后果，在他的眼睛里，終于露出了恐懼。
“怕了？”江燁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將保溫杯擰好，放回到自行車車筐里。
“你一直說趙老師弄臟了這件衣服，這才叫臟。”
江燁不再理會助理，抬了下眼皮，對著袁盛道：“這件D.K.的西裝，今夏新款，我賠給你。”
在動手之前，他就想好了要承擔后果。
他還是學生，但一件輕奢男裝的費用，他還付得起。
這是賠錢的事情嗎？助理心里叫苦連天。
D.K.隸屬于老牌奢侈品集團路易VD，走的是年輕人時尚潮流路線，在精心營銷下成為輕奢首選。
他們袁盛私服只是第一步，團隊的目標是要拿下D.K.的品牌大使。
為了收割不同的市場，品牌方根據不同需要給出不同的代言稱號，諸如品牌摯友、大使、代言人、明星推薦等等，讓人眼花繚亂。
光看頭銜，普通人很難分辨代言的含金量。
但對業內人士而言，這些頭銜就說明了一切。
通常來說，按地區和產品進行細分等級。
按地區依次為：全球代言人、亞太區代言人、華夏區代言人。
按產品依次為：全線代言人、支線代言人、系列產品代言人、產品代言人。
只要能在海報等物料上出現代言人三個字的，就都是品牌精挑細選，認可明星形象與品牌相符的。
再往下，就是品牌大使、品牌摯友，明星推薦通常是基于某一款推出的新品進行單次合作。
單一個D.K.不算什么，但加上他背后的路易VD，就是圈子里人人爭搶的時尚資源。
通常這樣的品牌，很少請明星做代言人。
沒辦法，他們自身的品牌就有足夠的底氣，請明星還會帶來不可測的風險。
就算是合作，也會考察再三后，進行資源置換。
D.K.這次考慮跟明星合作，是因為國內市場潛力巨大，出現了比其他大區更優勢的銷售曲線。
如果袁盛能成功拿下D.K.的品牌大使，能讓他整個身價直接提升一個檔次。
現在，正處于雙方的考察期。
眼下出了這檔事，要是被D.K.知道了，很有可能會影響合作。
袁盛再怎么自大，也明白這一點。
畢竟，經紀人每天都在對他耳提面命。
不止是他，整個團隊的人都有些傻眼。
這件事，怎么會鬧成現在這樣？
“賠！你當然要賠！”助理終于回過神來，氣急敗壞道：“我現在就要一件，一模一樣的！”
“你報個價，我賠錢給你就是。”江燁淡淡道。
“對啊，都說了賠錢，你們還想怎樣？”
歌劇院的人們立刻幫江燁說話。
“是你們先不講理，本來才多大點事？”
“小伙子，做明星先學做人吧，這里的演員都能算你前輩，尊師重道懂不懂？”
眾人七嘴八舌，讓袁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下不來臺。
“好了，好了。”
趙翔抬手，議論的聲音才小了下去。
他對袁盛說：“一點小事，我這個學生做事也沖動了些。你把服裝發票給我，再留個電話或者賬號就行。”
江燁讓他們報個價，但趙翔留了個心眼，怕他們胡亂報價讓江燁吃虧。
袁盛也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
在沒火起來的時候，他處處看人臉色，何時想過能去頂撞流量小生了？
怎么輪到自己，就這么倒霉？
這個時候，他只想快速離開這個現場。
他喜歡被人包圍著、注視著、簇擁著，但絕不包括被議論、被打量。
趙翔給了他臺階下，他就胡亂點了點頭，讓助理留下處理。
他走了，人群自然也就散開了。
該跟隨他的跟隨他，該下班的下班。
助理不甘心地留了一個賬號給江燁，說：“還要什么發票？你都知道是今夏新款，官網上都有價格。”
說完，他拿出手機，“你留一個電話給我。”
江燁搖頭，道：“我明天就把錢打給你。”
他不認為，自己和這種人有什么交集的必要。
“嘿！你架子還挺大。”助理的臉色更黑了。但他才吃了江燁的虧，把到了嘴巴的話換成：“萬一你跑了，我去找誰？”
江燁覺得好笑：“我就這里實習，能跑去哪里？”
“行吧！”助理悻悻然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趙翔沉著臉，正色道：“你太沖動了！”
“是，”江燁認錯的態度很端正：“老師，我錯了。”
看他一臉乖覺的模樣，趙翔再有什么話也無法再訓斥下去。
他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出頭。但你得先想想，為了這么一點芝麻大小的事，值得嗎？”
值得。
只要是為了您，就都值得。
江燁在心里反駁，但他當然不會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