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車輦抵達丞相府,年邁的管家卻看見不遠處停靠了一輛熟悉的車輦,那是尚書大人的車駕。
“邱大人來了。”年邁管家輕聲對著車內提醒道。
唐德聞言,并無多大反應。
或許自己剛進宮,尚書令大人便進入了丞相府。
下車后,唐德深深凝望了一眼自己的丞相府,似是在懷舊……
府內,中堂。
邱煜獨自一人坐在桌上,喝著茶,吃著水果點心,面色并無波瀾。
唐德進門后,微微擺了擺手,年邁的管家與一眾丫鬟仆人連忙緩步離開此間。
“你倒是挺會找地方喝茶。”唐德輕聲哼笑道。
邱煜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的給唐德這位東道主倒了一杯茶,悠悠說道:“在你這里喝茶會自在些,若是入宮喝茶,則很不自在,人有時候要學會讓自己鉆空子。”
唐德坐在了邱煜下手位置。
兩人都是文官,彼此制衡多年。
也曾一度立場對立,恨不得將彼此脫光衣服一頓毒打,可大多數時候,卻又不得不坐在一起把酒言歡,探討學問義理。
是敵人,也是故人,彼此都是對方的銅鏡。
“太后下達了怎樣的旨意?”邱煜開門見山道。
唐德端起茶杯微微搖晃,有氣無力的說道:“你我,以及古澄,率眾前往邊界之地,迎接妖域與人族使團到來。”
“這一走,至少得半個月才能歸來。”
“有時候一瞬間便可以發生許多事。”
“而半個月的時間,或許可發生改天換地的大事。”
邱煜面色漸漸沉悶,一股憋屈的氣息聚在胸口,不知如何吐出。
二人皆不知如何言語,任由沉默在空氣里泛濫。
不知過了多久,唐德淡然一笑道:“屬于我們的時代過去了。”
邱煜長呼了一口氣,整個人似是被掏空了。
如今的太后娘娘得皇室宗親傾力輔助,又有宇文君那尊外姓攝政王保駕護航,手中實權之大,可從容面對諸多變故波折。
反抗?
那是不可能的。
一夕宗經營多年,麾下人才濟濟。
靈和王麾下,自然也有大批忠實擁躉。
實力已擺在了明面上,誰能反抗?
邱煜自嘲一笑道:“罷了罷了,一場沒有狼煙的戰火,在無聲無息中湮滅。”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如是。”
唐德怪味一笑道:“難道就甘心,低下頭做人?”
邱煜萬般無奈道:“那又如何?”
“改制已勢在必行,人族新政落地之后,國運已有上升跡象,新政落實在靈族境內,自然也有助于靈族眾生。”
“再者,你我之流,只不過是大人物斗法中的一個微末塵埃而已。”
“幼主鴻運當頭!”
“可那宇文君又何嘗不是鴻運當頭……”
妖域與靈族,幾乎盡在宇文君掌控之中。
人要做出重大決定之前,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先看清形勢。
若沒能看清形勢,哪怕是麒麟之才,也會在頃刻之間灰飛煙滅。
“就這么認慫?”唐德陰陽怪氣道。
邱煜一臉苦兮兮道:“不然呢?”
唐德揉了揉眼睛,眼珠子瞪得很大,奈何并無殺意涌現。
“先喝茶,待會兒好生吃一頓,你我不醉不休。”唐德道。
邱煜卻陰陽怪氣的問道:“不邀請那位古澄大人過來嗎?”
“說起來,此次他是我們的同僚,也是會為我們保駕護航的那人,對于無極強者,應當心存敬畏。”
唐德氣笑道:“要去你去。”
夢都府,湖心亭內。
古澄正在與北寒夢手談,就棋力而言,曾經的古澄遠不是北寒夢的對手,可現如今,古澄竟然隱隱約約占據上風。
形勢的轉變,也是讓北寒夢甚是狐疑道:“難道在妖域之地,整日與那位千靈公主手談,還是說突然開竅了?”
古澄和顏悅色道:“只是放下了心里的執念,所以落子瀟灑了許多。”
北寒夢面色一凝,美眸泛出異樣的光輝,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心里的執念是什么?”
古澄聞言,陷入了短暫的迷惘,沉思許久后,才懵懵懂懂的應道:“你是一部分,可具體是什么,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但我也明白了一件事,你并不喜歡我。”
北寒夢的心里猛地顫了一下,拿捏棋子的纖纖玉手微微顫抖。
古澄話鋒一轉道:“旨意已經下達,我與唐德,邱煜一起迎接千靈公主與黃金獅子一脈的首領尊宏,估摸著半月之后才能歸來。”
“這半個月,會發生許多事,若是順利的話,新政就能落地,即便不順利,新政最多半年之內,便可落地,切記,你到時候少造殺孽,盡可能平穩度過此次浪潮。”
北寒夢微微闔目,輕聲一笑道:“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古澄落下一子后,北寒夢的局勢再無挽回可能。
“或許我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在你面前,我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古澄微笑道。
北寒夢欲言又止,她一時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古澄。
“所以不再喜歡我?”北寒夢沉思片刻后,硬著頭皮問道。
古澄也恍惚了一瞬,道:“如今隨時都有國破家亡的可能,我這點小情小愛,實在是不夠看的,反倒是宇文君,推行新政,拯救蒼生萬靈,這樣的大情大愛,令我心馳神往,我覺得,我應該也能有一番不錯的成就。”
“只是不知,歷史是否會給我這樣的機會。”
北寒夢微微加重語氣道:“答非所問。”
古澄霍然抬起頭,凝視向北寒夢的眼眸,一臉正色道:“或許你也可以嘗試喜歡我。”
北寒夢抿嘴一笑,不懷好意道:“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古澄頓了頓,不知如何回應。
北寒夢見狀,頓時暢然一笑道:“果然,你還是有賊心沒賊膽。”
古澄捂了捂臉,當即起身就走,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結果走著走著,后方傳來一道他期待了很久的話語。
“我知曉你是欲擒故縱,但我想說,我或許是喜歡你的。”
古澄身子微微僵硬,似迎來開春的凍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