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入夜,夜穹黯淡無光,厚重的云層掩蓋住了月光。
  雙龍山外,已安營扎寨。
  南北陣營,左右排開。
  南王大帳內,這一次的帳篷里倒是有了些金鑲玉的裝飾,家具擺設精致典雅,地面鋪就紫青色毛毯,南王也有南王的排場。
  此刻,謝一鳴端坐在主座上,下方依舊是李和,田駿,蘇河,何進四人。
  “啟稟殿下,家族中的害群之馬,我等已清理干凈,還請殿下過目。”李和依舊是四人的帶頭大哥,主動呈上公文,謙卑懇切道。
  謝一鳴略感無力道;“最好如此,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我也保不住你們,就連我自己,也會受到那位年輕殿下的苛責。”
  “搞不好,連南王這個稱號都保不住。”
  謝一鳴探出手接過公文,隨意放在了桌上,也懶得打開去看。
  李和幾人聞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南方領袖,在他們心里的份量還是很重的。
  “明日就是南北會談,這個節骨眼,誰若是稍微出錯,屁大點事兒,都有可能變成滅族之禍,諸位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謝一鳴再度語重心長的對著幾人說道。
  李和幾人深以為然,見謝一鳴神色凝重中帶著幾分惆悵,便下意識作揖退下。
  “明日過后,會是怎樣的光景?”謝一鳴喃喃自語道。
  這個夜晚,注定也會被史官著重描述幾筆的。
  謝一鳴覺得今夜是一個平靜而又偉大的夜晚。
  思慮間,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來到了大帳內。
  徐源來了,見謝一鳴神色感慨中透著滄桑,不禁好奇問道:“怎么了?害怕今夜過后,南王的權勢不保?”
  謝一鳴沒好氣的瞥了眼徐源,哼笑道:“少在這里說風涼話。”
  “調查的如何了?”
  徐源這才來到謝一鳴近前,正色道:“李和四人的確是將家里的枝葉好生修剪了一番,李和殺了十個嫡系血脈,田駿殺了二十個嫡系血脈,甚至還有一人還在歸元巔峰,蘇河殺了十五個嫡系血脈,何進殺了三十五個嫡系血脈。”
  “都已打理干凈,我親自過目的公文,陳典與朱虹親自驗尸。”
  謝一鳴微微點頭道:“打理干凈就好。”
  徐源微微提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隨著這四大家族做出表率,南方各地不少乙等往下的世家,都下意識的安頓好了家里的仆人與婢女,賜予他們田產,還給他們賣身契。”
  “就連許多地主,都適當的安頓好了一部分佃農。”
  “這股風潮,正在南方地界擴散開來,不過甲等豪門,亦或是某些巨富,始終不動如山,依我之見,是否敲打一番?”
  謝一鳴瞥了眼徐源,淡淡一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是一件好事,可有些事,也得量力而行,以你目前的能力,是無法敲打那些難纏人的。”
  “扎手的事情,自然有人做。”
  徐源一時不解道:“誰啊?難道是宇文君親自出手,未免太過于大張旗鼓?”
  謝一鳴哼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會有人善后的,現如今,你做好你的本分,不要越界行事,讓世人知曉,你是一個年輕有為的世家公子,還得讓世人覺得,你有資格成為下一個南方領袖。”
  徐源聞言,表面在點頭,實際上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同樣的年紀,宇文君做到了那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而他卻只能做一些錦上添花的小事情。
  不過徐源的這種情緒并未在心里持續太久,他清楚,不該自己出風頭的時候,一定要屈身守分。
  “不少百姓,自發前往來到雙龍山,明日雙龍山外,應該是人山人海的熱鬧場景。”徐源突然說道。
  這一場南北會談,牽動了許多人心。
  謝一鳴對此并不意外,釋然一笑道:“熱鬧才是好事,大張旗鼓的南北會談,若是一點都不熱鬧,那就白忙活了。”
  “你先下去忙活,可與伏城,郭盛和他們走動一二,切記,在伏城面前恪守本分,雖說他與你一起參與八顧之宴,可他如今是北王。”
  徐源會心一笑道:“這個道理我明白,不用刻意提醒我。”
  往昔是往昔,今時是今時。
  雙龍山外,古道漫長,一座依山而建的亭子里。
  蒲維清與龔巖兩人相隔對坐,龔巖也終于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張俊朗卻又有難言之隱的臉龐。
  其鼻子,顴骨,以及下巴,覆蓋烏黑色的胎記,猛地一看,像是從墳墓里走出來的鬼神。
  一碟花生米,一壺老酒,純韻隨意擺在桌子上。
  “恒昌宗成立之初,你也不曾想到,宇文君會折騰出這些事情,更沒有想到,紫金盟的核心成員,一直都在混沌空間內。”蒲維清開口笑道。
  龔巖表情有些古怪,其實一開始,他并不看好宇文君。
  龔巖道:“是我看走眼了,我總覺得宇文君過于莽撞,早晚都會主動點燃戰火,但事實上,許多偉大的事情,本就是大破大立的。”
  “再加上宇文君是龍族,我也總覺得,他有一定程度的私心,他想要玩弄人心,來成全自己的一番事業。”
  “可他所做之事,照亮了無數人的前途命運。”
  蒲維清給龔巖一邊倒酒,一邊笑道:“無所謂了,以后我們做好一個長輩該有的本分即可,宇文君也暗示過我,讓我辭去院長職位,前往戰場殺敵,等到新政落實之后,我還真打算這樣干呢。”
  “看能否在陛下那里討取一個將軍的名頭。”
  龔巖聞言,整個人愣在當場,好半晌后才反應過來,一臉狐疑道:“當真?”
  蒲維清道:“自然是真的。”
  “我殺力并不弱,若一直都擔任白鹿書院的院長,難免有些屈才了。”
  “或許我會在戰場上,體會到顧雍當時鏖戰魔君的心境。”
  “說到底,他也是我白鹿書院的三長老。”
  龔巖看著桌子上的純韻,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可誰又能取代院長大位呢?”龔巖問道。
  “康長治,他威望頗高,足以擔任院長大位。”蒲維清道。
  龔巖卻是搖了搖頭道:“可這太過于草率了!”
  蒲維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一點都不草率,新政若真的落實下來,必會影響到世家大族的利益,而軍方之中,有不少將軍,都出自于世家大族。”
  “同樣,白鹿書院里也走出過不少武將。”
  “所以,我只能組建一支白鹿軍,用以平衡軍方的輿情,與人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