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野悵然若失,懷疑自己聽錯了。
徐華眼眶有些紅潤,一時心緒凌亂,好似春日里的湖泊泛起了波瀾。
其余人聞言,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讀書人一生所求,無非爭一口氣,可惜在場的諸位,從未將那口氣爭到。
宇文君見眾人臉色異樣,柔聲說道:“我知曉你們心中想法,你們來到這里,已將自身性命拋之腦后,我自然會陪著你們走一段路。”
“我又何嘗不知曉,盛世是權貴的盛世,亂世是百姓的亂世。”
“無論世道如何變遷,總會有許多人當牛做馬,總會有許多人在貧瘠的土地上艱難求存。”
“這樣的世道是不對的,所以,我們要改變這個世道。”
“而你們參與了這件事,自然也就是我的戰友與袍澤。”
“無需在意我的身份,大家都一樣是血肉之軀。”
徐華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悠悠言道:“讀書多年,從未如此暢然過。”
宇文君輕聲安慰道:“別哭,我與王博野是舊相識,昔年,我在王博野的老家清水村完成了八顧之宴的文試,那時候的我是一個少年,現如今,我依舊還是當初的少年。”
“初心不改,這世界就不會老。”
“我們即刻出發,前往太蒼城,今夜我們一起仰望神域的星空,一起在星空下小酌幾杯,慰問紅塵。”
“去整頓吧。”
言語過后,徐華微微整理自己的領口,王博野也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這兩人,從走出屋子的那一刻,便已大致整頓好自己的儀容。
而那些披頭散發,儀容不整的讀書人們,連忙返回自己的屋子,開始整理。
縱然自己的風采氣度不如宇文君,可同宇文公子在一起時,總歸是一副風景,既然是風景,那就不能有明顯的瑕疵。
“兩三年前的那個冬季,我從正雄山里出來,看見你獨自一人,在雪地里,往南而去,想來也是返回清水村過年?”宇文君看著王博野,一時好奇道。
王博野神情有些恍惚,未曾想過宇文公子還在正雄山外見過自己。
“是,回家看望爹娘,留下了些銀兩,之后我便又返回正雄山修行,覺得自己既然走上這條路,那就盡可能走的更加長遠一些。”王博野面色紅溫,徐徐回道。
無需細致感應,只是一眼,宇文君便察覺到王博野體內真元虛浮,雖有承圣境界,可哪怕是面對石崑,魏桓這兩個小家伙,王博野恐怕也走不過一招兩式。
可王博野對于清水村而言,已算是一個大人物。
見的世面越多,便越會意識到自身之渺小。
王博野心有不甘,他一直都在努力。
宇文君輕聲言道:“我也不能因為你與我是舊相識的緣故,就賜予你修煉資源,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若是往后你們返回人族境內,經歷一場風暴之后,還能活下來,我也會在私底下,給你一樁造化。”
“在場的所有人,只要有幸存者,我都可活下來。”
“此事,恒昌宗無法出面,龍族也無法出面,因為你們正雄山發出的聲音,才是代表整個人族底層百姓的聲音。”
“我們若插手,便會顯得痕跡太重,難以抵抗廟堂之上的悠悠眾口。”
“甚至到了最后,整個正雄山也有可能會被夷為平地。”
“此事的本質在于,取決于人皇陛下如何決斷。”
“我們也在賭,但無論輸贏,你們這些人里面,總會有一部分犧牲者。”
王博野微點頭,聲音壓的很低,篤定道:“我知曉這其中的道理。”
“也沒有埋怨公子讓我們站出來,這一次,是我們自愿站出來的。”
“并且,我們也很樂意被公子邀請來做這件事,至少,我們也是有能力做一些事的。”
宇文君微微抬手,一道柔風前往太蒼城的城主府,不久之后,仲翊,殷玄等人,便會安排好一場還算盛大的晚宴。
“我是八顧之首,諸位亦是君子!”宇文君面色柔和,眼神清澈,由衷感慨道。
霜月城的城墻上,或許這座城有一個“月”字,故而顯得這座城的月光也格外清亮,猶如夏季山間的泉水般。
李洪山負手而立,凝望前方。
岳擘悠悠然道:“我們守這座城,赤元與應龍守另外一座城,還有十位無極強者暗中助力,倒也分配均勻。”
岳擘心里也有些憋屈,自大爭開始以來,岳擘從未獲取過一場壯懷激烈的大勝,明日這一戰,自然是會獲勝的,可總覺得少了些滋味。
這場勝利,很廉價,因為純屬神皇陛下的承認。
但若是輸了的話,岳擘的軍旅生涯,大概也就到頭了。
故而此刻的岳擘,心緒并不平靜,覺得未來很遠,遠到自己看不見。
李洪山輕聲道:“恒昌宗的那些個小伙子們,自然是前往太蒼城,柳青華也到了,這一戰過后,恒昌宗的年輕人們,又要多出來幾個歸元境強者。”
“我只是覺得,光陰如駿馬加鞭,總覺得八顧之宴,還停留在昨日,然而現如今,年輕人們都已成長起來了。”
言語間,岳擘與李洪山同時轉身回望。
視野里,出現了一位身材高大的胖子,胖子手里還盤著核桃,一如當年模樣。
“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李洪山饒有興致的問道。
岳擘則是對著謝一鳴微微行了一禮,謝一鳴連忙收起手里的山核桃,一本正經的對岳擘行了一禮道:“大帥縱橫疆場,這個禮數對我而言,有些重了。”
李洪山陰陽怪氣道:“可你是南王啊,大帥這一禮,也不算過份。”
謝一鳴道:“可是浴血奮戰的人是你們啊,我雖是南王,可論對人族大業的付出,遠不如你們二位,所以,這一次,我也來了。”
“可別嫌棄啊。”
李洪山與岳擘對視了一眼,二人的面色都不太平靜。
“生死關?”李洪山臉色浮現出三分震驚之色問道。
謝一鳴點了點頭道:“算是,就是不知,能否成功。”
岳擘微微感應過后,謝一鳴的確是到了凌霄境巔峰,但略微差了些火候,還不足以沖擊生死關,好心言道:“這一戰,我們不敢保證穩贏,因為并不知曉敵人陣營里的無極強者的殺力究竟在何等層次。”
謝一鳴眼神柔和而篤定,平靜應道:“我知道,可我忍不住了。”
“我太想要建功立業了!”
“我也知道,這一戰結束之后,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戰役。”
李洪山白了一眼謝一鳴,說道:“我就知道霜月城東街鋪子里賣油條豆漿的那個老農是你派過來的眼線。”
謝一鳴頓了頓,假顏一笑道:“國師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李洪山追問道:“你說實話,你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線?”
謝一鳴故作一臉無辜道:“就那一個,并且還被國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