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錯了？
青荷差點笑出了聲。
你一個半皇琴師，居然會彈錯一首平平無奇的曲子？
你不如把琴舉起來一頭撞死算了！
找個好聽點的借口有那么難嗎？
“既然公子今日雅興不佳，那我也不在此礙眼了，告辭。”
青荷起身朝外走去：
“另外，兩個時辰后我就會離開望月山，趕赴邯鄲，聽說那兒的局勢不容樂觀，也不知是怎么個不樂觀法。”
“如果是敵人太難纏倒也罷了，就怕是人族內部并不是鐵板一塊，互相勾心斗角，讓人看了笑話。”
“你說是嗎，公子？”
扶柳神情如常，沒有點頭表示贊同，也沒有搖頭表示否認，只是道了一句：
“保重。”
青荷是個慧心玲瓏的女子，今日突兀來到帳中聽了那么久的曲子，定是覺察到了一些端倪。
這一番話，話中帶刺，仿佛是在諷刺自己派人去針對那個叫黃山的小子？
可是……
若是她猜到了一些事情，為何不前去幫忙或是叫人阻止呢？
扶柳可不信青荷不在乎黃山的性命。
望著青荷離去的背影，扶柳微微蹙眉：
“我不后悔下令殺死黃山。”
“畢竟養虎為患，早日除去此子對大秦百利而無一害，楚江王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死去的殺手和父皇翻臉。”
“可是……”
“他真的死了嗎？”
扶柳無法確定。
青荷是個難纏的殺手，如果她早就料到了自己會對黃山下殺手，卻又不帶著他一起走，那是不是說明她在那小子身上留了其他的后手？
例如……
在伏火山一戰刺殺了斯邦魔王的崔判官！
如果武靈王和武桓王并沒有除去黃山，反而喪命在了崔判官的手里，那么事情就越發復雜了。
甚至……
會超出自己的掌控！
“武毅王。”
扶柳傳音在數十丈外正往中軍營帳走來的武毅王，吩咐道：
“命人去打探清楚武靈王和武桓王隕落的地方，并將兩位老武王的尸首帶回來好生安葬。”
“另外，調查一下那個叫黃山的下落，我要確定他的生死。”
帳外，武毅王聽到傳音，不禁腳下一滯。
“此事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不久前為了掩人耳目，只有兩位老武王偷偷跟著黃山，但他們在沿途做了暗號，我們的人應該很快就可以找到他們隕落的地點，帶回兩位老武王和火烏王的尸體。”
“至于那個叫黃山的殺手……”
“盡管我承認他是個天賦卓越的魂海修行者，但在巔峰半皇面前估計一巴掌就被拍成灰了吧？怎么可能活著？”
正在此時。
青荷從中軍營帳走出，剛好碰上了迎面而來的武毅王。
她冷笑一聲，和對方擦肩而過，一句客套話都沒有說。
武毅王見到這一幕，內心突然打了一個咯噔。
完了！
從青荷的反應來看，顯然早就看穿了扶柳的計劃！
她會如何應對呢？
“怪不得公子讓我打探清楚黃山的生死。”
武毅王微微握拳：
“武靈王和武桓王已經隕落，如果黃山逃出生天，那么背后肯定有楚江殿的半皇偷偷幫忙！”
“而楚江殿在邊境的半皇只有兩位，黑無常一直在望月山并未離開，那么出手的那一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判官！
真的是你嗎？
這一刻，武毅王有一種芒刺在背的危機感。
和以往不一樣，如果這一次楚江殿真的對老武王下手，那么等同于在無視人族規矩，向大秦宣戰！
盡管……
是扶柳算計黃山在先。
可是以秦皇的脾性，又豈會容忍自己吃下這么大一個虧？
“看來，我得親自去探查一番了！”
武毅王轉身朝著虎踞洞的方向走去。
此事不弄個明白，他心有不安。
相信扶柳亦是如此。
與此同時。
陳易早已將扶柳等人拋在了身后，正在和火烏王同行往邯鄲城趕去。
對他而言，此時不去找扶柳的麻煩已是仁至義盡了。
“青州除了大秦外，另有六國，分別是燕、趙、韓、魏、齊、楚，盡管六國不復以往的輝煌，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合六為一，仍然有不遜色于一般頂尖勢力的實力。”
火烏王開始向陳易介紹第一戰線人族勢力的分布：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青州人族的第三個頂尖勢力。”
陳易微微蹙眉：
“頂尖勢力？”
“那豈不是至少有一尊人皇？”
火烏王頷首道：
“千年前，七國爭霸青州的時候，每個國家皆有人皇坐鎮，那些人皇并未死去，盡管大部分進了監察殿打苦工，但也有一兩位留在了第一戰線鎮守大局，以防妖魔二族的入侵。”
“至于是何人，具體數量有幾尊，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些個老人皇的境界并不高，實力不如秦皇和楚江王，甚至……連我們赤烏族的任何一位老妖皇都比不上。”
赤烏族血脈卑下，兩位老妖皇在皇者層次屬于墊底的存在，不過二人是夫妻，同心協力下倒也不算太弱，否則也不可能守住赤烏族的基業。
陳易神情嚴肅。
這是除了楚江王、地藏王、秦皇外他聽到的第四個屬于青州的人皇！
千年前，七國爭霸，每個國家皆有人皇坐鎮，如果某些國家有不止一尊人皇，那么合計甚至有可能超過雙手之數！
如此盛況，真是讓人神往啊！
據說那個年代的青州在九州大比上排行從未跌出過前三，可如今卻落到了第八的地步，甚至有墊底的風險，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實力再差也是貨真價實的人皇，不是我們這個層次可以觸碰的。”
陳易很有自知之明，金丹初期的自己和初入半皇的人可以碰一碰，可若是遇上了領悟了比較多規則之力的半皇甚至巔峰半皇，那多半是頂不住的。
就比如現在，如果不是有主仆契約的壓制，火烏王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自己。
“說說六國和秦軍中的半皇吧，有那些值得我注意的人？”
陳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情報說的越詳細越好。”
“有什么不可硬剛的強項，有什么可以針對的弱點，都說來聽聽。”
火烏王無言以對。
你不是人族的嗎？身為楚江殿的上位者，居然這么一點信息都不知道？
楚江殿在黑市中販賣情報，每一尊半皇的情報都是明碼標價的，按理說以陳易的地位不至于對六國余孽一無所知啊？
“你真的是楚江殿的殿主候選人嗎？”
“這面具不會是你搶來的吧？”
火烏王很懷疑陳易殺死了原來的殿主候選人，然后改頭換面代替了對方的身份！
以這小子的心性，不是干不出這種事。
陳易尷尬一笑：
“我剛坐上這個位子不過區區半年，其間一直在專注修行，對于楚江殿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你也看出來了，我只是一個網字殺手，剛入行不久，手上染的血加起來都不足十個人，哪能知道那么多事情？”
火烏王神情微微一怔。
對啊，差點忘了這小子只是一個區區的網字三等殺手，在楚江殿中屬于墊底的存在！
可為何一個網字三等殺手可以得到兩位半皇的垂青，戴上金紋面具，成為殿主候選人呢？
不用問火烏王也知道——
攀關系！
“怪不得可以讓天字一等殺手青荷日夜不離地護在左右，原來是個關系戶啊。”
她言語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甚至有著一絲怨念：
“那你和在赤烏峰被老妖皇指點修行的三個人有什么區別？”
“都是靠著不正當的手段得到了本不該屬于自己的利益！”
關系戶！
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關系戶！
陳易有點莫名其妙。
攀關系這不是很正常嗎？
半皇也是人，有一點私心怎么了？
“盡管我很同情你在赤烏族受到的不公平對待，但不得不說，你的心態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什么叫靠不正當手段得到了本不該屬于自己的利益？”
“平心而論，楚江殿年輕一代那么多的天才，可有一人比我更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嗎？
他聳肩道：
“階級固化在哪里都是存在的，即使在嚴格實行軍功制的人族也不例外，帝王將相的子女一出生就比他人有了更多的資源傾斜，成年后甚至無需去軍中歷練就可以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而普通人卻只能靠和妖魔們生死拼殺來積攢軍功，提升自己。”
“當然，你們妖魔二族以血脈論尊卑，階級固化更為嚴重。”
“我承認這不公平。”
“可你也不能怨我啊，又不是我搶了你入祖地修行的資格。”
火烏王冷哼一聲：
“早晚有一天，我要打破妖族以血脈論尊卑的觀念！”
陳易欽佩火烏王的雄心壯志，卻并不看好對方可以做到。
談何容易啊。
血脈尊崇的妖魔生下來就已登堂入室，當低階妖魔在為登堂苦苦掙扎的時候，他們早已在準備突破冠蓋明鏡了。
笨鳥先飛，勤能補拙，可血脈上的先天劣勢卻不是那么容易彌補的。
例如赤烏一族，即使得到了赤雁族的傳承，稍稍改善了一下血脈，可一般的赤烏族成年后也只是冠蓋境的低階妖族，要想成為皇者，需要連續打破明鏡、大賢、王佐、半皇、妖皇等足足六次的血脈壁障！
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為艱難！
然而，立足于妖族巔峰的龍鳳二族，生而為大賢，成年即是王佐，稍稍努力一下就可以晉升半皇，要想晉升妖皇，只需打破一次血脈壁障！
這怎么比？
“物競天擇，有些事情根深蒂固，是改變不了的。”
陳易拍了拍火烏王的肩膀，規勸道：
“不過……”
“盡管你改變不了所有低階妖魔的血脈，但你可以改變自己。”
“如果有機會得到鳳族或是鵬鳥一族的精血，我可以幫你煉制一枚丹藥，服下去后可以洗煉血脈，提升一下血脈的等階，說不定可以推你一把，晉升妖皇。”
火烏王畢竟是自己的奴仆，能拉一把陳易自然不會小氣。
不然，以對方的血脈，恐怕這輩子都很難有機會晉升妖皇。
然而，火烏王卻不肯領情：
“改善血脈，古神祭壇也可以做到，用不著你來幫忙。”
誰知道你幫個忙會開出什么樣的價格？
開口閉口的幾百萬軍功，宰鳥啊？
誰頂得住！
陳易也不在乎，笑道：
“接著說說第一戰線的半皇吧。”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火烏王沉默了一下，道：
“六國中，其余半皇皆不足為懼，唯有幾位巔峰半皇值得注意。”
“趙國的武牧王，武飯王，魏國的武涓王，齊國的武臏王，燕國的武樂王，楚國的武燕王。”
“以上六人，不但有著巔峰半皇的實力，更是統帥六國上百萬軍隊的主帥。”
陳易微微蹙眉：
“韓國呢？”
“他們沒有巔峰半皇的存在嗎？”
火烏王平靜道：
“之前有一位武申王勉強到達了這個層次，但在不久前死守雄關的時候被炎魔族的斯邦魔王徒手撕碎了。”
“那也算是個人物了。”
“那一戰，在武申王的帶領下，韓國精銳嚴防死守，不肯卻步，斗志十分頑強。”
“后來炎魔族的軍隊盡管殲滅了人族守軍，拿下了雄關，可自身同樣死傷慘重，斯邦魔王后來也因戰事不順被族中的人排擠，越過第一戰線深入人族腹地，死在了伏火山。”
提到斯邦魔王，火烏王的語氣有點復雜。
對方和自己一樣，在族中不怎么招人待見。
自己是因為出身卑微，而斯邦魔王卻是因為魔皇老爹快死了，炎魔族的其他人想要趁機打壓一下老魔皇那一脈，等他死了可以多瓜分點資源，所以才針對他。
斯邦魔王的下場是隕落在了伏火山，而自己卻淪為了一個人族的奴仆。
他們這一幫接受任務帶著數十萬妖魔軍隊越過第一戰線的妖魔半皇，其余人差不多全死了，有一些藏在暗中的也早已退了回去。
至少，所有出現過的人中只剩下了自己一個僥幸活著。
而她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回到妖族？
十有八九會被追究戰敗的責任，這一次數十萬軍隊、數位半皇盡數戰死，自己一個血脈卑下的赤烏反而活著回去，定然會被人污蔑是貪生怕死的逃兵，抓起來砍頭以儆效尤。
不回去？
跟著人族嗎？
可她骨子里畢竟是一頭妖。
正在此時，陳易又提起了一個名字：
“你剛剛說有一個人叫武飯王？”
“難不成修行的是食之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