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講，長城也可以算得上一座人族雄關。
橫跨數千甚至上萬里，將整個青州北境囊括在內，五十萬秦軍銳士據險而守，牢不可破。
盡管長城守軍明面上只有武毅王一尊半皇，可火烏王卻很清楚秦軍的底蘊深不可測，在伏火山上展露出來的無非是冰山一角。
例如，那位名聲在外的公子扶柳就讓她覺察到了一絲危險。
當然，楚江殿同樣也是如此。
從妖魔二族的情報上來看，這個神秘的殺手組織負責在外行走的一直是黑白無常兩尊半皇，半皇巔峰的孟婆、判官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甚至連地位略低一等的牛頭、馬面都好久沒有出來露面了！
如果自己去了長城，十有八九會被兩個人族頂尖勢力扒得皮毛都不剩！
“你不想去長城？”
“你在害怕？”
陳易微微一笑。
看來火烏王并不笨。
不去長城以身犯險，不但可以避開人族的半皇甚至人皇，而且可以遠離自己，偷偷靠著自身領悟的法則一點點磨去契約之力，打破自己的牽制。
然而，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了一位半皇，又豈能輕易放手？
火烏王冷哼一聲，直視著陳易的雙眸：
“我為何害怕？”
“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
“反正以我半皇的修為，你也不可能在一念間殺了我。”
“而我卻可以殺了你。”
陳易搖了搖頭：
“女人，你的名字叫色厲內荏。”
“你當然可以殺了我，可殺了我，你也會被契約反噬，跌落境界，很可能下半輩子都一直滯留在王佐第九境，更別說沖刺妖皇之境了。”
“我可不信你敢這么做。”
火烏王一陣沉默。
她是個不肯認命、心比天高的人。
她并非妖皇后裔，卻仍然從一頭血脈卑下的赤烏修行到了半皇之尊，其間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和哥哥烏湖清楚。
如果斷送了晉升妖皇的希望，那不如直接讓她死了算了。
“好了，我們各退一步。”
陳易笑道：
“你不去也好，我本就沒有打算帶你去。”
“否則，被人看破了我小小年紀就擁有了一頭妖族半皇的奴仆，也不知會惹來多少麻煩。”
人心難測，天底下的大多數人都是自私貪婪的。
見到陳易隨身帶著一尊妖族半皇，除了眼紅嫉妒外，有一些人甚至會為了一百萬軍功做出鋌而走險的事情！
他們殺不死一尊半皇，但卻自信可以殺死陳易！
另外，此事一旦傳開，自己可就成了整個人族的名人。
妖魔二族肯定會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赤烏族那兩頭即將壽盡而亡的老妖皇，定會設法除去自己，洗刷種族的屈辱！
火烏王咬牙道：
“我不是你的奴仆！”
“我們頂多算是合作關系！”
陳易聳肩道：
“無所謂。”
“只要你聽話，叫什么關系都行。”
“但說好了，我可以不帶你去長城，但你也不許離開我百里之外！”
“不妨告訴你，人族內部并不是團結一塊，想要殺死我的人多了去了，必要的時候，我可能需要你來護主。”
“否則我被別人殺死了，你一樣會被契約反噬！”
陳易仔細算了一下，自己潛在的敵人一個個都不是好惹的，除了黑無常外，麾下掌握了十萬秦軍的武烈侯也差不多快晉升半皇甚至已經晉升了半皇。
當然，武烈侯主要針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青荷。
另外，被自己坑了數萬軍功的離侯是公子扶柳的心腹之一，說不定回去后會設法報復自己。
說真的，如果不是為了用軍功兌換煉制結金丹的靈藥，他也不怎么想去望月山。
聽了陳易的話，火烏王頓時神情一變。
“你……”
“你年紀輕輕，修為平平，哪來那么多的敵人？”
“我看你才是妖族！”
“你這個惹禍精！”
她還真怕陳易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如此一來，不但自己會被契約反噬境界跌落，哥哥烏湖甚至會直接被契約之力抹殺至死！
陳易無言以對。
“可能是我太優秀了吧。”
“優秀的人，總是會其他人被針對的。”
他看向火烏王，嚴肅道：
“記住了，不要離開我百里之外，更不要妄想請你們赤烏族的老不死出手解除契約！”
提到赤烏族的老不死，火烏王的雙眸不禁閃過一抹失望。
盡管她是半皇之尊，可由于出身平平，與兩位即將壽盡而亡的老妖皇談不上有什么血脈關系，所以在族中的話語權并不多，甚至得到的資源傾斜也很少。
不然也不會被派到長城外，深入人族邊境，險些身死。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去找老妖皇幫忙，十有八九可以擺脫契約束縛，但自身肯定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說不定就得賣身給老妖皇的某個不成器的子嗣。
那樣還不如和陳易合作呢。
“可以。”
“那你可要保護好自己。”
“我可不希望連見你下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火烏王揮穿了月華洞的上方，然后帶著哥哥烏湖從破開的窟窿中飛了出去。
走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句話：
“我先找個地方療傷，有事通過契約和我聯系。”
陳易沒有開口阻攔。
盡管他知道火烏王恢復實力后有很大的概率用規則之力解除契約。
但實際上他距離金丹期也只有一步之遙，只要湊齊了煉制結金丹的藥材，他就可以著手結丹突破境界。
屆時，即使火烏王恢復了巔峰，也不可能擺脫自己的控制！
“接下來就看我們誰實力增長的快了。”
與此同時。
在聽到洞頂被打穿的轟鳴后，青荷一行人趕忙來到了洞中。
“發生什么事了？”
青荷走到了陳易身旁，關切問道：
“你小子沒受什么傷吧？”
一旁，公孫凡見到一片廢墟的祭壇，不禁微微蹙眉：
“赤烏族的那個俘虜呢，跑了嗎？”
“另外，你手上的石蛋呢？”
陳易內心冷笑。
這個時候就看出了自己人和外家人的態度差別了。
小姨表面上不在乎自己，可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己的安危。
而公孫凡看上去正人君子的模樣，又和自己有名劍牽絆，可一進來問的卻是烏湖和石蛋！
果然。
離侯也好，公孫凡也罷，和自己都不是一路人。
由于洞口距離祭壇的位置比較遠，再加上火烏王在破殼而出后就立即用半皇的手段封閉了外界的探查，所以青荷一行人剛才并沒有覺察到什么異常。
也是因此，陳易可以順理成章地瞞下火烏王的存在。
“那一頭叫烏湖的赤烏帶著石蛋跑了。”
他裝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咬牙道：
“我失算了。”
“妖魔二族在月華洞的祭壇下埋藏了大量的祭品，烏湖借助祭壇強行斷開了和我的契約，并且打穿了洞頂，攜帶石蛋跑了出去！”
“不過……”
“他自身也不好受，被契約之力反噬，估計活不了幾天了。”
“只可惜那一個老妖皇的子嗣被他帶走了，害我手中少了一個和赤烏族談判的籌碼！”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神色各異。
“真是糊涂！”
離侯第一個發表了自己的不滿：
“我早就說了妖族不可靠，不如直接殺了得了，你們非要留著他的性命！”
“現在好了，人跑了，石蛋也丟了！”
“一切算計都成空了！”
他憤然瞪了陳易一眼，冷哼道：
“也不知你們一個個的為何要聽一個小輩的話？”
“這下什么都撈不到了，你們滿意了吧？”
青荷一言不發，只是伸手揉了揉陳易的頭。
而在一旁，楚河、漢界卻是抽出武器，輕輕摩挲，似乎是在威脅著什么。
他們的態度其實不難猜——
陳易是楚江殿的人，即使犯了錯也不輪不到離侯一個外人來批判。
“人沒事就行。”
楚河陰惻惻道：
“不就是一頭王佐第九境的妖族嗎？”
“第一戰線有的是，我們可不在乎這么點軍功。”
“對吧，漢界？”
漢界微微頷首：
“只有弱者才會怪罪他人，強者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你……”
離侯神情難堪，不再多言。
陳易看到這一幕，頗有些意外。
楚河、漢界二人的聲援是他意想不到的，畢竟自己和二人以往并沒有來往。
當然，也有可能青荷已經告知二人自己的老娘是寒蟬。
“二位前輩這話可就說錯了。”
陳易自信一笑：
“前輩們財大氣粗不在乎軍功，可我不一樣。”
“都說了烏湖被契約反噬，活不了多久，那么自然他的死也得算在我的頭上。”
“所以……”
“等回到了望月山，還請諸位為我作證，幫我討要應得的十幾萬軍功。”
這一番話陳易說的條條有理，義正言辭，可在眾人聽來卻覺得很是荒唐。
根據規矩，一般在領取軍功的時候，領取者是要拿著尸體的一部分做證明的。
當然，戰場上瞬息萬變，難免會有尸骨無存的情況，這時候就需要有旁人做證明。
只要有人作證，再加上核實了敵人的死亡，那么大秦和監察殿就會發放對應的軍功。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并沒有親眼看見烏湖的隕落啊？
做假證，在人族可是重罪！
“作證……倒也不是不行。”
“可烏湖真的死了嗎？”
公孫凡提出了質疑：
“一位王佐第九境的生死可不是件小事，如果被查出來不符合實情，那么我們都得受罰！”
由于作證有風險，所以按照規矩，作證的人也可以得到一部分的軍功。
殺死一尊王佐第九境可以得到十幾萬的軍功。
分一部分，少說也有上萬。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陳易聳肩道：
“諸位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契約之力嗎？”
“烏湖只是一個王佐第九境，如何擺脫契約的反噬？”
“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妖族打聽一下他的下落，而且我秦軍負責軍功發放的人也肯定會去核實他的生死，有什么好懷疑的？”
烏湖當然沒死。
可他肯定不會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火烏王也一樣。
二人多半會躲藏起來，避開人妖魔三族的眼線，偷偷恢復實力。
甚至，如果不是太荒唐、太高調，陳易都想直接說火烏王也被自己殺了，好去領取上百萬的軍功！
看著陳易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離侯內心不禁蠢蠢欲動。
沒辦法，他真的太缺資源了！
離王一脈已經在走下坡路，他得為后人攢下足夠的底蘊，不然這一脈將再無崛起的機會。
“我為你作證！”
他拍了拍自己破碎的胸甲，看向陳易：
“剛才我的態度有點差，我向黃山小友道歉。”
“我可以為你作證那一頭赤烏的死，作為道歉的誠意。”
眾人都被離侯這一副不要臉的表情驚住了。
只有公孫凡在內心連連嘆氣。
離王一脈真的已經沒落到了如此地步嗎？
他隱隱覺得自己這一位老友的道心已經出現了問題，再這樣下去，且不說修為更進一步延長壽命了，反而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陳易冷笑幾聲。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此時，青荷開口道：
“我們該回去了。”
“如那一頭赤烏所言，妖魔二族在長城外一共設立了四處祭壇，都已被我們摧毀。”
“這里并不安全，再待下去，很可能會引來二族的半皇。”
眾人皆表示贊同。
此次他們已經賺足了軍功，即使是藍鵲和蒙鈺二人也偷偷殺了不少妖魔，再加上青荷等人早先承諾的每破壞一座祭壇拿出二十萬的軍功，他們差不多攢足了晉升后面幾個境界的資源。
此次回去后，兌換到所需的資源后，他們就可以著手準備突破目前的境界，晉升王佐第四境，甚至第五境！
至于青荷等人那就更了不得了，如果加上殺死的王佐妖魔，差不多每個人可以到手百萬軍功！
相當于殺死了一尊半皇！
而在這其中，賺的最多的當然是青荷，她是此次行動的指揮者，破壞祭壇的軍功有接近四分之一落到了她的手中，高階王佐也有三分之一死在了她的朔月劍下！
賺的最少的不是離侯，而是一直不怎么出力的橋公。
此時，這位老頭正和藍鵲、蒙鈺二人姍姍來遲，和洞中的隊伍匯聚在了一起。
說實話，陳易都差點忘了隊伍中有這么一位存在。
正在此時，橋公突然嘀咕道：
“也不知公子扶柳的計劃實施得如何了。”
“那里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神情嚴肅。
對啊，伏火山上半皇的廝殺才是這一戰的關鍵！
如果武毅王等人敗了，那么即使他們破壞了所有祭壇也是無用，半皇存在依舊可以從第一戰線取來材料，重筑祭壇。
這一刻，氣氛逐漸沉悶。
只有陳易仍然神情如常。
既然火烏王都重創了，想來伏火山上的形勢應該也差不到哪里去。
“別瞎想了。”
“成敗如何，回去就知道了。”
青荷牽住陳易的手，率先往洞口走去。
實際上她也不擔心伏火山的戰況，因為她對公子扶柳有著充分的了解。
那是一個算無遺策的男子。
也是第一個讓自己失手的男子。
既然他親自走出了長城，以身犯險，那就說明對這一戰有著萬無一失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