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龔自強顧不得打擾莫簫休息，趕緊打電話過去，然而電話那邊只傳來一聲無情的機械女聲：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居然關機了？！”
龔自強還在發愣，結果手機卻叮地一聲響起來。
“又來活了……”
苦笑一聲，龔自強蹬著三輪，開著莫簫傳給他的那個后臺，按照上面給出的最佳路徑規劃導航，開始收起了垃圾。
第一家是個胳膊比龔自強大腿還粗的胖大嬸，指著堆積了滿屋子的紙箱還有玻璃瓶讓龔自強趕緊拉走，一問才知道那都是她婆婆生前累積下來的，早就想扔了。
而那阿婆本來想自己拉去回收站的，誰成想還沒行動就進了醫院，再回來時已經是張黑白畫像。
“小師傅，我可找過很多回收廢舊的了，價錢這塊你可別蒙我哦！”大嬸抱著手，盯著龔自強的電子臺秤認真地道。
就在剛剛她還親自上稱稱了一下，看看龔自強有沒有作祟。
而她的老公則坐在一邊悶聲抽著煙，邊上的墻壁則掛著一張用鉛繪的老人像。
連張相片都沒有嗎？
掃了一眼那畫像，明顯是從證件上臨摹出來的，龔自強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知道了，這些好歹也是老人的寶貝，我會給個好價錢的。”
抽煙的男子楞了一下，隨即拳頭一捏，將煙頭在地上捏碎。
“我來幫你。”
“幫什么幫，這些都是師傅的活，你幫不累啊？弄臟衣服不還是我洗？”
“我……”
“你什么你！還不一邊呆著去，”大嬸說完回頭對著龔自強道。
“小師傅，除了這些，那間小屋子里還有一張床和一些垃圾，你能一起拉走不？”
“麗娟，那是咱媽的床和東西，你……”
胖大嬸掃了一眼男子，語氣嫌惡地哼道：
“死人用過的東西不能留著，晦氣，不知道嗎？過幾天我弟弟還要過來住呢，得趕緊給他騰個位置，正好，待會你再和我去家具城給他買張床。”
“哦，對了，還要再去買點香啊蠟燭什么的，熏熏那房間，都記住了？”
男子咬牙道：“你弟那么大個人，為什么還住我這里？”
“這不是他被老板坑了，一時找不到工作嗎？都是家人你分這么清楚干嘛？
你也甭給我一天天苦著個臉，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說好了送葬之后別在這個屋子里哭哭啼啼，省得招來什么孤魂老鬼！”
男子拳頭一握，但那胖嬸只是瞪了他一眼，立馬就又蜷縮了回去。
“哼！小師傅愣著干嘛，搞快點，待會我們還要出門呢！”
龔自強點了點頭，開始將那些廢舊一一整理過稱。
這些廢舊其實早已分門別類放好，而且也非常清潔干凈，就連一張報紙都是攤平好的，瓶子也是按照類別分裝在一個個箱子里，他過稱的時候速度自然就快了起來。
只是在裝到另外一個箱子的時候，他手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和另外一個箱子一起抬放了起來。
“一共是四百三十塊。”龔自強將款項轉給了胖婦的手機。
業內的普遍做法是給現金，雖然比轉賬麻煩了一些，但是人在拿到現金時的那種愉悅是非常美妙的，這也是將顧客變成回頭客的一種手段。
只是今天，龔自強并不打算這么做。
“居然還蠻多的，老東西也算做了件實在事，行了，那你搬下去吧。”
龔自強搖了搖頭，突然指著男主人道：“能讓他幫我搬一下不？這么多貨，我一個人扛太慢了，我可以多給二十！”
胖婦原本想要拒絕，但一聽龔自強居然還多給一些錢，立馬眉毛抬了抬：
“二十不行，搬磚都沒那么廉價咧，至少……三十！”
“成交！”
龔自強再次拿出手機轉賬，而那男主人一點意外的表情也沒有，相反反而感激地看了龔自強一眼。
“咱們先把屋子里的床啊那些東西搬下去吧，來，搭把手！”
“哦，好……”
二人一前一后，來回了好幾趟，總算將大部分的廢舊都放在了三輪車上，將整個三輪車堆疊得又高又寬，車頭都快要翹了起來。
而每次搬運時，男主人都會對著那些舊家具露出一抹回憶的神色，嘴角也會不時地彎起一番。
“想起以前的事了？”龔自強放下最后一個箱子，問道。
男主人摸索了一下床頭板，嘆了口氣：“小時候我調皮，在這床上磕破了頭，我媽媽就用木棒在這床頭敲了一下，你看，這還有個棒子印呢！”
龔自強湊前一看，果然床頭上有一個淺淺的凹印。
“還有那個保溫杯，是我拿第一筆工資給她買的，沒想到她居然用了十幾年，鍍層都脫了還不舍得換……”
男子又摸了摸另外一個箱子里的雜物，里面都是些杯子、縫衣針之類的生活物品。
“舍不得嗎？要不你拿回去？”龔自強突然道。
男子卻是苦笑地搖了搖頭：“舍不得也得舍得，我媽在醫院的時候就說了，家里的東西能賣就賣，不能賣就燒掉，千萬別留，死人的東西……”
“唉，說這個干嘛，東西搬完了，小師傅那我上去了。”
龔自強一把拉住男子：“你不想知道我要把這些東西送到哪里去嗎？”
“不都是送去回收站嗎？”男子眨了眨眼，不知道龔自強什么意思。
而龔自強卻是翻出兩個箱子，抱在手里：
“一般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你看完這兩樣東西，還是打算放棄它們的話，我再拉去那也不遲。”
東西？
男子偏了偏頭，龔自強卻是打開其中一個箱子，里面是一堆知音之類的雜志，但龔自強隨手翻了翻，卻是找出了一本相冊。
“啊，這？”
男子一看，立刻搶手接過，翻了起來：
“這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每漲昏黃的照片下還用歪歪扭扭的字體注明著時間和主題：
百日寶貝照、寶貝會走了、他叫我媽媽、第一次去游樂園、寶貝考一百分了、寶貝給我洗腳、寶寶畢業了、寶貝談戀愛了、寶貝送我的禮物、寶貝結婚了……
當看到那張母親拿著一個保溫杯，露出開心和得意笑容的照片時，男子再也忍不住眼眶閃動的熱淚，鼻子一酸，悶咽起來。
“媽……”
龔自強等了三分鐘，這才聳了聳肩：“現在，還想扔嗎？”
男子手中一緊，將相冊抱住，連連搖頭：“不扔，打死我都不會扔！”
“那就好。”
龔自強點了點頭，然后遞給了他另外一本相冊。
“那么，這一本相冊我也可以給你看了……”
還有相冊？
男子翻開相冊一看，眼睛立時一瞪。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