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評估,就是要將學員在考核過程中,每一個環節的應激反應進行打分。
然后按著相應標準,判斷該學員是否能夠勝任救援工作。
現場答辯則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客觀因素對評估結果的影響。
通俗點兒說,就是給每個人一次解釋的機會,解釋你當時為什么要這樣做,避免誤判。
參訓的41名學員全部答辯完畢,大隊長林瑞站了起來:
“在宣布這次考核的最終結果之前,我想說幾句。”
“你們中有些人,一旦踏出基地的大門,便會重新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夠優秀。”
“而僥幸留下的,我希望你們能記住教訓,珍惜接下來的幾個月,考核會結束,可考驗永遠不會結束。”
“下面就由你們的中隊長,程必實同志,宣布考核成績。”
一陣部隊里所特有的,整齊嚴肅的掌聲過后,程必實拿著評估結果站到了主席臺中心:
“我相信,通過剛才的答辯,你們在座的,已經在心里為自己的表現打過分了。”
“這樣啊,我來問幾個人,”程必實把手背到了身后。
“31號!”
“到!”
“你認為今天表現最出色的是哪一組?”
“當然是大哥他們,”小胖子脫口而出。
“為什么?”程必實明知故問。
“因為……因為他們用最少的人解決了最大的問題,”小胖子思索道。
“那你們C組差在哪兒?”程必實一改往日的咆哮之風,溫和地看向C組的一眾學員。
“我們……我們太想贏了,”八字眉起立作答。
“考核關系到我們的去留,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起,A、B兩組就自動成了我們的競爭對手……”
“26號,你是B組的組長,你們也是這么想的嗎?”程必實轉向卷毛這邊。
“報告程隊,必須說實話嗎?”卷毛立正站好。
“實事求是,”程必實命令道。
“是,”卷毛深吸了口氣,“10號雖然是我們502的大哥,可我私心里頭一直和他飆著呢。”
“我明白,要想取勝,A組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我時時刻刻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知道他們有多強。”
“等一下,26號,”程必實出聲打斷卷毛,臉色微變。
“我可記得,山地越野末位淘汰那次,他死都不肯放棄你、你們。”
“還有31號,風暴肆虐、巨浪滔天,他冒死游回去救你……”
“海蛇那次,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誰義無反顧地沖在最前面?”
“僅僅才幾天,你們難道都忘了嗎?”
在程必實的質問中,會場陡然沉寂。
“程隊,我們不是忘恩負義,我們只是想留下而已,”厚嘴唇斟酌片刻,開口解釋道。
“您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是一場對抗賽,既然是對抗,那就必須分出勝負啊。”
“10號是很優秀,可像他那種‘圣母’一樣的天份,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此言一出,記者團都不淡定了。
原本他們在這種場合是沒有立場表態的,可竊竊私語誰又能攔得住呢?
“安世這好人算是白做嘍,遇上一群白眼狼,”胡鬧感嘆道。
“可不是么,胡老師,我早就覺得安世這性子在社會上是要吃虧的,”中年女記者附和道。
“你說他怎么就不知道多長個心眼兒呢?豁出命去撈這個,救那個的,值嗎?”
“說實在的,安世這個人過于完美了,完美的有點兒假。”
一個小年輕往A組方向瞟了一眼,低聲道:
“小人物那期訪談看得我直反胃,現在哪有那么高尚的人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覺得B、C兩組一點兒都沒錯,一碼歸一碼,沒有輸贏那還叫比賽嗎?”
“他那不叫高尚,他那是富貴險中求,”一個酒糟鼻的記者也摻和進來。
“現在的后浪們,為了出名什么事干不出來?你們上網查查,各種花式作死的,一抓一大把。”
“呵呵,大家都說了這么多,我們來問問A組吧。”
大隊長聽了一耳朵閑話,不怒反笑。
“來,帶頭大哥,說說你對這個任務以及對你這幫小伙伴的看法吧。”
安世應聲站了起來,和往常一樣,他還是有些困,肚子也餓了。
“林隊,我回答完是不是就可以開飯了,”他無奈道。
“恩……差不多,反正現在比賽結果已經不重要了,”林瑞點頭。
“我對任務的理解很粗暴:郵輪沉沒,歹徒兇殘,人質待援。”
“大家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擊斃歹徒,保證人質安全返回,”安世據實以對。
“可我之前說得很清楚,這是對抗賽,失敗就要淘汰,你們組沒聽見嗎?”程必實追問道。
“程隊,我們明白考核的意義,”安世看了看邊上的于興龍和葛輝,接茬道:
“可我們這伙人,之所以從四面八方跑來受訓,為的不是對抗,而是合作,在合作中托起生的希望。”
“合作?那他們與你合作了嗎?”程必實指了指B、C兩組,反問道。
“當然,”安世的視線也隨之調整過去。
“沒有B、C兩組多次火力配合,我們根本接近不了地牢,更別提解救人質了。”
“而且,以他們的射擊水平,如果真想與我為敵,我們三個可能連扣動扳機的時間都沒有。”
“這么說,你覺得他們都表現得很優秀嘍?”
程必實感覺頭頂有些眩暈,他真整不清楚這小子到底是個什么路數了。
“不,他們只培訓了十天,距離真正的特勤人員還有很大差距,可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留在大隊繼續受訓。”
安世笑道。
“而我們三個混在正規軍里的演員,已經影響到考核周期了,該走的是我們。”
“安仁義果然名不虛傳,”大隊長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
“可我還想聽聽,你是怎么看待程教官的?”
“開始的兩天,我認為他就是個變態,整天針對我,以折磨學員為樂,”安世抿嘴。
“后來定時漂浮輝子抽筋,我不得不馱著他完成任務。”
“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救援工作光靠一腔熱血是不夠的,一切救援的基礎都建立在能力之上。”
“而這個能力就是毅力、體力和扎實的專業技能。”
“拿這次的考核來說,如果我們三個攀巖不達標,奇襲就無從談起……”
安世緩步走到程必實面前,整了整軍容,莊嚴地敬上一個軍禮。
“謝謝你,程隊。”
“日復一日的殘酷訓練,其實你……只不過是希望,我們在每一次的拯救任務中……都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