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一早，王長江如約來到穿云大廈。
他昨晚幾乎是沒怎么睡覺，這些日子以來，他的人生境遇好比云霄飛車，起伏的叫人心驚膽戰。
一想到家里的老宅和公司都保住了，他就忍不住落淚。
而且只要電視劇按期交付，不論火與不火，他都能收回成本。
是的，他現在想的就是收回成本，然后老老實實的頤養天年，拿全部身家往上莽的事，他是再也不會干了。
這次要不是有安世這個福星，明年的昨天也許就是他的祭日……
秘書把王長江讓進總裁辦公室便出去了。
高虹招呼王長江坐下，把準備好的聯合出品合約推到他面前。
“王老板，你仔細看看，如果沒問題咱們可就是盟友了。”
“高總客氣了，長江傳媒和虹娛樂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王長江接過合同，邊看邊道。
“得您庇佑，公司才有了喘息的機會，以后您才是老板，我給您打工。”
“可不敢當，我是后輩，你跟我說話就別用敬語了，聽著怪別扭的，”高虹笑道。
“叫我‘小高’就成。”
她見王長江已經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頁，便按亮內線，讓秘書把準備好的香檳拿進來。
“既然高總發話了，那我就倚老賣老一回，我比你虛長幾歲，喊你一聲‘小高’也不為過。”
王長江說著從西裝口袋拿下簽字筆，準備簽名。
“王總，你可看清楚了分成比例再落筆，”高虹出聲提醒道。
“看清了，昨晚安世來的時候，就給我們打過預防針。”
王長江抬頭看了一眼秘書撂到桌上的托盤，高腳杯里的泡沫正在一顆顆地破掉。
“二八分賬已經是虹娛樂高抬貴手了，你本可以不分給我的。”
“安世還跟您說了這個？那他和于興龍調換角色的事您也知道了吧？”
秘書手一停，不自覺地把心里的疑問抖了出來。
在她的印象里，安世傻乎乎的，怎么可能搞得清楚生意上的事呢。
王長江聞言，把簽好的合同按在了手里，沉聲看向高虹：“還有這事兒？”
高虹先是一愣，轉而便心中了然：
怪不得王長江能毫無愧色地簽下大名，原來安世壓根兒就沒提換角的事。
呵呵，好一個“安仁義”啊，居然連一點兒包袱也不讓王家兄妹背。
最后弄個木已成舟，全天下皆大歡喜亦是無奈之舉……
“對，是我的意思，于興龍的藝人等級比安世高，所以這次安世只能演男二了。”
高虹開口解釋道。
“小高，這件事能不能打個商量，”王長江局促地摸向幾個上衣口袋。
高虹見狀，拉開抽屜點好兩支煙，勻給了他。
王長江嘬了兩口煙，緩了緩，才道：
“當初選于興龍演男二，就是因為他的形象、氣質、年齡都很符合要求。”
“男一是個不滿20的小伙子，意氣風發、桀驁不馴，可男二那個救援隊長已經是快40的人了。”
“你這……讓他們怎么換啊？”
“確實有些難度，”高虹看了看王長江死死攥住的合同。
“不過，你我在這一行混得久了，大媽演少女的事兒還新鮮嗎？”
“男人就更好辦了，老臘肉刮了胡子就是小鮮肉。”
“你這話不錯，按理說兩個人都是貴公司的演員，誰挑大梁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王長江使勁胡擼了一把臉，“可安世是怎么對我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能……”
“王總，你這是何必呢？”高虹吐出一陣云霧，淡淡道。
“今天若不是我這秘書多嘴，你這合同簽也就簽了。”
“現在這間辦公室里就我們三個人，咱們就當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你也完全不知情。”
“出去見了旁人，你該怎么演怎么演，不還一樣當你的好二舅么。”
“……”
王長江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直到手里的煙燒得燙了手才回過神來。
他留戀地看了一眼那兩只漂亮的高腳杯，此時杯里的香檳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一絲泡沫也無。
“他是個好孩子，他愿意跟著跑龍套那是他的事，可我不愿意。”
“他為我們老王家做的太多，多到讓人辜負不起了。”
“我這把老骨頭即便去做幾年牢也沒啥，那樣我最起碼還是個人，晚上還能睡個踏實覺。”
他邊說邊起身，把合同揣進了公事包里。
“小高，這幾張紙我帶走了，留個紀念。”
“王總，我有必要提醒你，這件事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還是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的好。”
高虹暗滅煙尾站了起來。
已經走到門口的王長江頓住了腳步，轉身又回到高虹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高，謝謝你。”
“雖然這次咱們沒辦法合作了，可我還是要謝謝你，在最困難的時候對我們長江傳媒施以援手。”
“是我沒抓住機會，抱歉。”
王長江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他就這么走了，多少錢的投資啊？不要了？”
秘書瞋目結舌地指著已經關上了的門。
“還不是你嘴快，砸了我的大買賣。”
高虹拿起高腳杯嘗了嘗，輕嘆道：“這么好的香檳，可惜了。”
“我哪知道安世那個傻小子會搞這么一出啊？”
秘書自知理虧，趕忙把鍋往出甩。
“現在怎么辦？您不是說，別的投資人知道了消息就沒咱們什么事兒了嗎？”
“你去想辦法吧，我的活兒都被你給刨了，沒得使了。”
高虹攤手，繼續喝她的香檳。
“您也是的，好好的投資干嘛非得讓安世受委屈呢，您不是挺疼他的么？”
秘書趁高虹不注意，偷偷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趕忙又放回了原處。
“委屈？我看是你覺得他委屈吧？”高虹鼻子輕哼。
“行了，別偷喝我的酒了，重新打一份三七分賬的合同吧。”
“您要利誘王家二舅？”秘書眨了眨眼。
“錯！王長江今天的舉動讓我很意外，”高虹正色道。
“作為一個商人，他是愚蠢的，可作為一個合作伙伴，他贏得了我的尊重。”
“那好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也許人還沒走遠呢，”秘書雀躍道。
“他今天能走出這個門，就不會為了錢再回來，”高虹搖頭，按斷了秘書手里的電話。
“那您剛才說的……”秘書撓頭。
高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安世會擺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