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年原本是來救人的,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到了樹人族后山,看到的竟然會是這樣的場面。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出手救人,還是立即離開。
他雖然來得有點晚,不知道剛剛在此地發生了什么,但從那圖司空的舉動來看,他們內部之間似乎發生了什么分歧和矛盾。
而狼人頭領本來是來報仇的,現在卻只在一旁看著,沒有動手,這說明這件事情可能與他有關。
他們可能達成了某種共識,但那圖魯表示反對,所以那圖司空才會動手偷襲,以此作為投名狀,來獲得卡魯伊的信任。
如果只是卡魯伊的問題,李修年還能插手,但現在,問題很明顯出現在樹人族內部,李修年就算想幫忙,也只怕并非對方所愿。
因此,盡管心底很疑惑,但他還是忍住沒有開口詢問,也沒有走上前去,而是在一旁靜靜觀察,關注著事情的后續發展。
于此同時,他也暗暗提高了警惕,緊緊握著手中的黑水劍,一旦有危險,他便立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看到趕來救援的李修年,那圖司空內心百味雜陳,他對李修年的實力還是蠻有信心的,要是他早來一步,事情可能還有轉機。
但就像那幾名年輕人剛剛說的那樣,樹人族雖不是戰士,卻是為了戰爭而生,他們的治療術可減低軍隊的消耗,這是凌駕于其他種族的優勢。
而他們的其他術法在大規模的作戰中對敵人也有很大的干擾作用,往往能夠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外,他們還擅長偽裝和偵查,并且能夠與植物溝通,探明敵方動向,這些天賦在戰爭中都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卡魯伊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不計前嫌,想要將他們收入麾下,為己所用。
而他們樹人族自身并不具備發動戰爭的能力,要想發展壯大,唯有與其他種族強強聯合,才能將他們的優勢發揮出來。
他們本來有更好的選擇,但現在正是族群危難之際,要是不與卡魯伊合作,下場可想而知。
賭,則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放棄,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圖魯終究還是把尊嚴看得太重,但他們卻已經沒有了與狼人叫板的資格。
那圖司空曾試圖把希望放在李修年身上,但他執意要離開,他也沒有辦法。
現在,投靠狼人雖然風險很大,但對樹人族來說,同時也是一個機遇。
因此,那圖司空只是淡淡看了李修年一眼,便將目光收回。
他接著回頭望著身后的族人,大部分人目光退縮著,不敢看他,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怒視著他,卻沒有說話。
在場的樹人都知道,那圖魯死得很冤、很凄慘,可他們不想死,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想要活下去,除了與狼人合作,沒有別的選擇。
對于族人的反應和覺悟,那圖司空感到很欣慰,他沒有去看那圖青,他也不必去看,因為他已經在用自己的行動支持著他的決定。
那圖司空不再多想,轉頭望向卡魯伊,對于這個讓他們感到絕望和窒息的敵人,他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恐懼之色。
只見他目光堅定,不卑不亢地開口說道:“卡魯伊,我們可以放棄抵抗,與你們合作,但要我們投降,你必須得答應我們兩個條件!”
見狀,卡魯伊不由冷冷一笑,道:“你們沒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
聞言,那圖司空并沒有生氣,而是神色冰冷地看著他,道:“你若不答應,那你能夠得到的,只有我們這幾個老家伙的尸體。”
見那圖司空以性命相逼,卡魯伊有些不悅,不過,那圖司空殺伐果斷,他很欣賞這種性格。
于是,他便沒有與他計較,而是對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看來你已經做好了覺悟,也罷,你且說說看,要是要求不過分,滿足你又何妨。”
“第一個條件,我們可以跟你走,但戰場上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我們必須要為樹人族留下延續傳承的種子,這個條件你可答應?”
對于那圖司空提出的這個條件,卡魯伊并不感到意外,道:“保存血脈,天經地義,我可以答應,你想留下多少人?”
聽到他這么說,那圖司空這才松了口氣,道:“二十個孩子,十男十女,再加上我女兒。”
然而,在他提到要放紅葉走的時候,卡魯伊的眸光卻是驟然變得銳利下來,道:“孩子可以走,但你女兒不行!”
面對卡魯伊的逼迫,那圖司空毫不退讓,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我女兒是巫醫,若巫醫不在,樹人族的傳承便斷了一半,不讓她走,你還不如干脆殺死我們算了!”
卡魯伊眼中冒著怒火,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呢?”
那圖司空毫不畏懼,道:“你確實有這個能力,但殺了我們,你什么也得不到,我相信我的族人們在這件事情上的選擇,會和我一樣的!”
“不錯,我們可以投降,但樹人族的傳承絕不能斷!”
“沒有巫醫的樹人族是不完整的,必須讓紅葉走,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要么放人走,要么將我們全都殺了,這是我們最后的底線!”
眾人原本以為那圖司空是貪生怕死才臨陣倒戈,現在聽他這么說,才知道他是為了樹人族的傳承考慮,連忙開口響應,為他助陣。
卡魯伊本來想要拿紅葉作為人質,以此來要挾那圖司空,但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其余樹人的反應竟然會如此激烈。
他不想功虧一簣,便只好壓制住內心的怒火,道:“倒沒想到,你們這個時候還挺團結的,要我答應也不是不行,如果你們執意要讓這丫頭走,其余孩子數量必須減半,這也是我的底線!”
見卡魯伊獅子大張口,那圖司空臉色登時一變,道:“只留十人,這也太少了,要是遇到什么天災人禍,只憑這幾個孩子,根本就活不下去!”
然而,卡魯伊卻沒有要與他商量的意思,而是惡狠狠地瞪著他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我已經做出了讓步,希望你們不要太得寸進尺,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見卡魯伊不給他們留下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那圖司空臉色十分難看,但為了女兒,他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道:“好,十個就十個,接下來是我的第二個條件。”
“我們可以聽你調遣,隨你出征,但我們內部之間的事務必須由我們自己人管理,外人不得插手,你若答應這個條件,我們現在立馬就跟你走!”
卡魯伊淡淡點頭,道:“你想保持族群的獨立,這沒問題,但你們必須尊我為主,否則一切免談!”
那圖司空心頭黯然,但臉上還是竭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可以,以后您就是我們樹人族新的主人!”
看著昔日的對頭成為自己的屬下,卡魯伊略微有些感慨,道:
“難得你看得開,可惜啊,要是那圖魯能夠像你這么想就好了,害得我白白損失了一員大將,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整頓好族人,咱們即刻出發,前往黑牛族的領地!”
說著,卡魯伊轉過頭來,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李修年一眼,見他對自己毫無畏懼,而在他的身上,還有一股與瘦小的身體不成對比的強大氣息,他不由微微皺起眉頭,道:“你是何人?”
對于將樹人族威逼利誘送上戰場的卡魯伊,李修年感到非常厭惡,但這既然是那圖司空等人的選擇,他也不好干預。
因此,李修年并沒有與他多做爭執,而是淡淡開口道:“我是樹人族的客人。”
李修年的態度拽拽的,這讓卡魯伊很不爽,不過,他的身份不明,卡魯伊不想節外生枝,便繼續問道:
“你從哪里來,到這里做什么?”
李修年看出卡魯伊對自己的忌憚,知道這種時候不能露怯,唯有保持神秘感方能唬住他,便冷冷開口說道:
“我到此地做什么,這好像和閣下沒有關系吧?”
聞言,卡魯伊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做什么確實與我無關,但我勸你最好莫要多管閑事,免得引火燒身,傷了自己!”
說罷,他便大步走開,向著寨子外走去。
但就在經過李修年身旁的時候,他卻是忽然轉過身來,一拳猛地轟出,卷起一陣猛烈的罡風,向著李修年當頭砸來。
李修年嚇了一跳,但沒有躲閃,而是快速凝聚靈力,同樣轟出一拳。
兩人的拳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狂風呼嘯著倒卷而出,李修年身上的衣衫和頭發也隨之獵獵飛舞,但他們都沒有向后倒退出去。
“竟然能與卡魯伊打成平手,這李公子也太厲害了吧!”
“是啊,他要是能夠早點來就好了,這樣也許族長他就不會死了!”
“唉,當真是天要亡我樹人族啊!”
“行啦,都別說了,要是被卡魯伊聽到,那就麻煩了!”
看到李修年在卡魯伊的攻擊之下不落下風,在場的樹人都是一臉震驚,與身邊的同伴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李修年此刻心里也有一些驚訝,因為卡魯伊乃是半步地妖,又是突然出手偷襲,兩人實力本就有著一些差距,這一拳沒道理會接得如此輕松。
隨后他方才想到,卡魯伊這一拳只是試探,并沒有用盡全力。
而他也沒有繼續出手,這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測。
看著收回拳頭似笑非笑望著他的卡魯伊,李修年有些摸不準他的心思,便握緊手中的黑水劍,冷眼凝視著他,道:
“閣下這么做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試一試我這把劍的威力嗎?”
如他所料,李修年的修為果然很高,而兩人剛剛交手的時候,他還在李修年身上感應到了一股與妖氣有些不太一樣的力量,他并不知道李修年乃是人族,還以為他是修煉了什么奇異的功法。
對于李修年的身份,卡魯伊一點線索也沒有,不過,眼下他正準備發動戰爭,最是需要人才,不由心生招攬之意,便笑著開口說道:
“人不大脾氣倒是挺沖的,既然是樹人族的客人,有沒有興趣到我們狼族人做客幾天,無論你是要女人還是金子,我們那里什么都有!”
見卡魯伊竟然想要招攬他,李修年有些詫異,看他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他的弟弟格力是被他殺死的。
不過,連那圖司空等人他都能夠容下,想來他們兄弟兩人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就算知道,估計也不會介意。
但是,李修年最討厭的就是戰爭,自然不會助紂為虐。
若不是實在沒有把握打贏他,他都想動手好好教訓一下卡魯伊了。
但現在,為了樹人族,也為了他自己,他只能忍著。
因此,李修年連想都不想,便開口拒絕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卡魯伊閣下,我對帶毛的女人不感興趣,至于金子,我從來沒有為這個東西煩惱過。”
卡魯伊面帶惋惜之色,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帶毛的女人才是最性感的,有機會你應該試一試!”
說罷,卡魯伊便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見卡魯伊沒有與李修年打起來,在場的不少樹人都覺得有些遺憾。
因為要是李修年能贏,他們就可以不用上戰場了。
但李修年又怎么可能能贏呢?
一想到從今往后要奉狼人為主,在場的樹人心里頭都是一陣沉重。
可是,為了活下去,他們也只能這么做。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卡魯伊乃是半步地妖。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拳頭大果然才是硬道理……
卡魯伊走后,那圖司空神色復雜地走了過來,對李修年開口說道:“李老弟,剛剛你沒有出手是對的,卡魯伊乃是半步地妖,在這個時候反抗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那圖司空投降雖然是無奈之舉,但那圖魯被他殘忍殺害也是事實,李修年本就對他沒有好感,聽他這么說,不由冷冷哼了一聲,道:
“所以,你就殺了那圖魯嗎?”
李修年話語中的嘲諷意味很明顯,被他這么一說,那圖司空心中瞬間充滿苦澀,道:“這件事情我無話可說,我也不想解釋,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得趕緊告訴你,要不然我怕以后沒有機會。”
“什么事情?”李修年好奇道。
“將你送過來的那個大漩渦,其實叫做界眼,乃是連接人界和妖界的通道,但它并不穩定,出現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規律,而且幾乎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出現過兩次。”
“在這大荒山里,你是找不到的,若你想回去,只能通過其他途徑!”
“什么途經?”
“三千年前,妖族大軍大敗,妖皇帶領妖族返回妖界的時候,曾經將兩界之間的通道毀掉,這件事情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李修年微微皺著眉頭,道:“我聽紅葉說過,妖皇這么做,是為了防止戰爭繼續延續下去,但這和你說的途經有關系嗎?”
那圖司空一臉感慨道:“李老弟有所不知,妖皇雖然毀了那條通道,卻留著另外一條,希望有一天能夠帶著大軍重返人界,一雪前恥!”
李修年臉色忽然一變,道:“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那你可知道這條通道在哪?”
“妖皇臨終之前,將這條通道的位置告訴了我們的祖先,我們世代保守著這個秘密,除了那圖魯,現在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也只有我了!”
說著,那圖司空停頓了一下,轉頭看了人群那邊他親自挑選出來的那十名少年男女,突然長長嘆了口氣,隨后方才一臉悵然地對李修年開口說道:
“這個秘密我本不該對你說,畢竟你乃是人族,但我相信你的為人,而我們樹人族現在的確需要你的幫助。”
“所以,我想與你做個交易!”
聊齋詭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