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太聽著這些話,有些愣神,仔細回味了一番后,才發現自己似乎被討厭了。
不,不是似乎,確確實實地被討厭了。
可笑暖春曉還對他說什么,不要展示自己的魅力。
這兩者差得也太遠了,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樣啊!
“嗯……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畢竟我也從未給你們提供過幫助,你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很抱歉。”
小榕沉默著沒有回應,繼續著手上的活,本該是拿著筆寫字畫畫的手,在放學后敲著手機屏幕,給好友發送相約去哪玩耍消息的手。
十四歲少女嬌小的手,布著淺淺的老繭,動作嫻熟地給土豆去皮,洗凈后改刀。
鋒利的菜刀每一次落在案板上,發出每一道沉悶的響聲,都令游太感受到無言的窒息。
和這名少女相比起來,自己那些青春期的煩惱,好像算不得什么了。
這個世界上生活著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生得多姿多彩,有的人光是活著,便已經耗費了自己全部的精力。
眼前的少女只是一小部分,想必此時此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人正在對生活感到絕望,甚至,正在死去。
渺小的少年什么都做不到,可那名愛說謊的春季少女,確實在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試圖讓他們變得更好。
如果說,這就是屬于春天的溫柔。
那這份她從不對誰提起的溫柔,實在是太過于傷感了。
“我承認,你說得都是對的,但是有一點,我想要澄清。
我并沒有在追求暖春曉,也沒有對她抱有任何男女之間愛慕的好感。”
少女的手在這一刻停下,有些詫異地看向一旁的少年。
“老實說,第一次來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這里是福利院,便被她使喚著喊了過來。
即便是今天,也是因為暖春曉的主動提議,我才會來到這里,僅憑我自己的意志,根本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像是匆忙的旅行者,沒有給到你們一絲實質性的幫助,甚至會因為偶爾的一次,在心底深處產生“做了善事”的虛榮感。
那樣的……不過是可笑的自我滿足罷了。”
“既然你知道的話……”
“現在就晚了么?”游太打斷少女的話。
“什么?”
游太認真地看著她,與過于的他不同,他已經能夠坦然地向女生訴說自己的想法。
“現在產生了,和暖春曉一樣的想法,想要和她做同樣的事情,想要為你們做些什么,已經晚了么?”
曾經的游太,總是沉溺于自己的灰色之中,為自己豎起磐石的牢籠。
可在經歷這么多事情后,已經擁有朋友與伙伴的少年,想要更進一步的,釋放自己最真摯的想法。
因為自己想,所以就去做。
這樣的,能夠稱得上是成長么?
“這是,什么意思?”
少女逐漸看不懂眼前的少年,她并不是拒絕他人伸出援手,她很感激至今為止所有幫助過福利院的人。
正是因為有這些人向他們施以援手,他們才能像現在這樣生活在一起,生活在他們的家。
可是,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善良的人,也有人會做飽含惡意的事情,會有一些為了被世人打上“善意”的惡人,做出令她,令孩子們感到悲傷難過的事情。
那樣的話,她寧愿一開始就拒絕這份虛假的善意。
她沒有辨別善惡的能力,但若只是心血來潮,自我滿足的人,她并不歡迎。
面對年幼孩子們口中一句句的“為什么那個叔叔不來了。”,“為什么那個阿姨不來了,是討厭我們了么”之類的話,她也只能這樣回應:
“沒有那種事,他們都很關心大家,只是因為工作太忙而已。”
她已經,不想再笑著欺騙那些孩子了。
迄今為止的人里,有許多是真心想要幫助他們的人,即便是現在,也時常會有人來捐助金錢或是生活品。
可真正一直陪伴在他們身邊,無論刮風下雨,都會趕來與他們一同分享趣事。
除了福利院的院長與阿姨之外,在外來者中,只有春季的少女一人而已,她是真的將他們當成是家人。
所以小榕才會對游太說那樣的話,她并不是想要從少年身上得到實際的幫助。
而是擔心這樣的少年,會以他們為理由接近暖春曉,從而做出讓暖春曉傷心的事情。
對于沒有父母親人的小榕來說,院長,阿姨,還有暖春曉,就是她的家人。
“以后,我也能經常來這里么?不再是成為暖春曉的附屬,而是以我個人的名義,來這里。”
小榕愣愣地看著他,不由得問:“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為什么呢,嗯……大概,是因為我有一個,與你年齡相仿的妹妹吧。”
不可思議地,即便看不清少年那張藏在頭發底下的臉,她卻能夠感受到,少年那份心念家人的微笑。
午飯的時候,游太也和暖春曉,一起與小朋友們坐在了餐桌上,伙食十分簡單,但至少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只是以游太家的水準來看待的話,確實說不上是豐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體驗到溫飽,對于這群孩子來說,便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游太是見識過暖家四胞胎的消費力的,說實話,完全與節儉不沾邊,游太本以為像暖春曉這樣的千金大小姐,是不會習慣這樣的伙食的。
然而并沒有,暖春曉看上去比誰都吃得歡,還一本正經地對孩子們說不可以挑食。
暖春曉也不過是名普通的女孩子,只不過是在性格上有些缺陷,除開這個不談,游太對她的印象已經有了不小的轉變。
“干什么?吃飯的時候一直盯著我看,我又不能吃。”
暖春曉轉過頭,看向坐在一旁的游太。
“沒什么。”
游太淡淡地回應了一句,便收回自己的目光。
或許就是在這一刻,在少年灰色的眼眸深處,春季少女的側臉,與昨日的白衣少女所重疊。
她們,會是同一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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