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游太將所有的話說完,暖春曉也沒有打斷他的發言,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一雙明亮的眼眸內,閃爍著平緩的異彩,少年清淺而冷冽的話語,一字字敲在她的心間。
暖春曉在聽完后,并沒有露出其他表情,而是仔細盯著游太,就宛如要在他臉上找出什么似的。
游太不動聲色,平靜地迎上暖春曉的目光。
忽如其來的春季少女,并未讓他感受到溫和的春意。
甚至與其相反,少女身上所具備的,只有寒冬般的冷意。
說出這樣的話,游太早已做好被冰冷回應的心理準備。
可出乎他意料的,暖春曉看起來并沒有多怒意,不排除她將自己真正的心情偽裝隱藏起來。
此刻的暖春曉,正平靜地看著游太,帶著似有似無的笑,說著似怒非怒的話。
令游太無法將她看穿。
本就無法理解女孩子心情的少年,對于美少女這種生物,愈發的看不懂。
“卷毛同學,剛才承認了哦~”
“誒?”游太一頭霧水。
“作家……剛才卷毛同學說過了哦。”暖春曉一臉燦爛的笑容,像是被春天所附身,盡顯溫暖的色彩。
游太仔細回味一下自己剛才的說辭,不由得落下了冷汗。
我曾經是一名作家,不管我如何否認我的過去,總會有人替我記得。
說得可真棒!
棒個錘子!
游太捏緊拳頭,如果能倒退時間的話,他絕對會讓三分鐘前的自己,嘗嘗腹擊交是什么滋味。
倒也不必。
“說實話,在聽到卷毛同學的承認后,我還確實是有些意外呢。
沒想到陰……沉穩的卷毛同學竟然會有那樣的隱藏身份。
難道是三年之期?
《隱忍》?”
暖春曉帶著好奇的目光,游太則微微偏過頭,不由自主地壓低帽檐。
“沒有那種事。”
“真是謙遜。”
暖春曉嘻嘻一笑,似乎正為游太承認身份而感到愉悅。
“然后呢?”
游太一愣:“什么然后?”
“你只說了你曾經是作家,卻沒有說自己寫過什么作品哦。”
“誒?”
游太茫然地看她:“你不知道么?”
“為什么我非得知道不可?”暖春曉歪著腦袋,發出可愛的詢問。
“可是,是你說……”
“我只是在猜而已,如此擅長文字寫作的你會不會有著奇特厲害的身份,只是想試探一下罷了。”
游太陷入無言。
“結果竟然是真的,果然,卷毛同學真的很有趣呢。”
再次被充滿謊言的少女,用近乎捉弄的謊話所欺騙,游太暗下決定,絕不再輕信他人。
話雖如此,現在的游太并沒有能與暖春曉一較高低的信心。
“吶,卷毛同學。”暖春曉笑著呼喚游太。
坐在餐桌對面的游太,一言不發的以冷眼回應。
暖春曉放下金屬小叉,置于陶瓷小盤內,單手撐著下巴,湊近著看往游太。
游太仿佛沒有聽見似的,自顧自地端著叉子,準備將蛋糕遞入口中。
“游刃有魚,是卷毛同學的筆名吧。”
金屬小叉上輕輕顫抖的蛋糕,忽然落回盤中。
游太抬起頭,對上了暖春曉和藹可親的甜美微笑。
“為什么……會知道?”
事到如今,連筆名都已經被暴露,可以說幾乎沒有了遮掩裝傻的余地,只得默認。
其實這并不是多么困難的推理,暖春曉想起了初次與游太見面時時的對話。
身為暖秋畫的姐姐,暖春曉對于暖秋畫的愛好,自然是了如指掌,包括妹妹臥室中,貼在墻上的巨幅海報。
姐妹之中,沒有人會不知道。
再加上暖秋畫對待游太時特殊的反應,以及當他被游太誤認為是暖秋畫時,表現出來的種種跡象,和在社團時候的異常反應。
因此暖春曉推測,暖秋畫與游太之間發生過什么,并且與創作小說相關。
而游太的寫作能力相當之高。
并且,初次見面時,游太曾差點對她說出的“游刃……”的話。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暖春曉依靠猜想,在不依靠任何調查的情況下,讓游太主動承認了作家身份,并且證實了自己的正確。
“因為我有讀心術哦~”
暖春曉才不愿意將這些事全部告訴游太,故作俏皮地說著令游太覺得無語頭疼的話。
“暖夏夜的模仿就不必了。”
“不像么?”
暖春曉楚楚可憐地看向游太,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受了委屈的倉鼠,尤為惹人憐愛。
只可惜,是裝的。
與暖春曉相處下來,游太已經十分清楚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了。
麻煩,充滿謊言,看似溫柔的外表下,是深邃的黑。
令他感到不適。
是他最應付不來的那類女性,游太想要盡可能的遠離她。
至于她所說的,替他治療女性恐懼癥,更是天方夜譚。
游太才不想接近如此危險的家伙。
到了現在,游太甚至覺得,若是暖秋畫使用暴力時下手能夠輕一些的話,說不定與暖秋畫在一起,還更能讓他覺得安心一些。
游太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倒,認為自己可能是腦子生病了。
他再也不敢享用味道相當不錯的慕斯蛋糕,一聲不吭的看著面前的暖春曉。
進食的姿態相當優雅,能夠看出平時就受著良好的家教,一舉一動都顯現著千金小姐的風范。
若是性格能夠減少一些扭曲,確實能夠算得上是完美的美少女。
“卷毛同學,神色不在考慮一下我的方案么?”
“什么?”
“治療女性恐懼癥的事情。”
這個家伙,還沒有死心么?
游太微微嘆氣:“你不是說不相信我的女性恐懼癥么?為什么現在這么積極了?”
“我改變主意了。”
“哈?”
“比起讓你禍害我純潔而嬌弱的妹妹,身為姐姐的我決定出賣自己的靈魂與身體,忍受被折磨的屈辱,這樣想不會覺得很興奮么?卷毛同學。”
“不會,你是腦子有病么?”游太妙答。
“對著青春期的美少女說腦子有病也太過分了吧。”
有一說一,這家伙和暖秋畫真不愧是姐妹。
總覺得類似的話,游太似乎在暖秋畫那也聽到過。
還有,暖冬鳥與暖夏夜的嬌弱,他倒也認了。
但這個詞語似乎和暖秋畫沒半毛錢關系。
只是游太深知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他還不想失去這條僅僅活了十六年的生命,因此并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卷毛同學,真的不考慮一下么?如果是我的話,甚至可以握住你哦。
一定會讓你感受到被女孩子的柔軟手掌包裹的感覺的。”
“因為卷毛同學怎么看都像是沒有牽過女孩子手的處男。”
“啊,卷毛同學該不會是在遺憾,原來說的是握住手啊,這種想法吧?”
暖春曉單手虛掩著粉薄的櫻唇,一臉揶揄地笑著。
游太腦門掛著無奈的黑線,不愿與這名出口的話語逐漸變得不堪入目的少女,再產生其他交流。
另外。十六歲的少年是處男究竟哪里不對?
這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吧!
游太只能在心中暴走,清冷俊秀的臉龐仍是面無表情。
“還是說,游太已經和我的妹妹已經發展到能夠牽手的關系了么?”暖春曉瞇起眼睛,笑得十分燦爛。
“怎么可能會有那種事。”游太一口否認。
“嘿……這樣啊。”暖春曉發出輕盈的淺笑,也不知她是否相信有要的說辭。
“我和她們只是普通的同學與朋友,還有學長學妹的關系。
因為寫作才聯系到一起而已。”
游太坦蕩地表達自己真摯的心情,沒有添加任何謊言。
暖春曉聞言,一言不發地用金屬勺子攪動桌上陶瓷杯內的紅茶,微笑不語。
直至良久,她才開口。
“……偶爾會有呢。”
“嗯?”
“像是輕小說中的遲鈍系主人公,毫無自覺地做著傷害他人的事情。”
游太微微皺眉,直覺告訴他,暖春曉口中的人,并不是指他。
當然,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種遲鈍系人設。
若是非要劃分的話,游太認為自己是對于感情的變化較為敏感的那類人。
與遲鈍系是完全相反的含義。
正因為自己對于感情變化的敏感,游太才能夠確認自己并不會對誰心動,也明白不可能會有女孩子喜歡他這樣的家伙。
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的家伙,又怎么會招其他人喜歡呢?
“呀……說的有些遠了。”暖春曉微微伸腰,優美的身體曲線展露無遺,游太本能的移開目光。
“卷毛同學,還是努力不要變成那樣的人才好。”
游太無法讀懂,此刻暖春曉臉上的笑容,究竟意味著什么。
“不過,如果卷毛同學改變主意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哦。
我的三名蠢妹妹會的花樣可不如我多。”
十六歲的少女勾起魅惑的眼神,單眼微眨,幾乎沒有男性能夠抵擋這樣的殺傷力。
即便她是個壞女人,也不影響男生都是視覺動物的根本。
好在……對于游太并無太大的作用。
游太看著她,說出類似于針鋒相對的話語:“你若是改變主意的話,也可以來找我。”
暖春曉一愣。
“如果忽然想學習寫作了,可以來找我,我會讓暖夏夜或者暖冬鳥教你。”
暖春曉一時竟語塞,足足愣了三五秒之久。
“但是請千萬不要來找我,我并不喜歡你這樣沒有熱情的學生。”
游太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那還真是遺憾呢,游刃有魚老師。”
暖春曉笑笑,沒有再用“暴露你的作家身份”這樣的話語來威脅游太。
“不過,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以我的能力,參加作文大賽拿到名次也好,又或者是參加輕小說雜志的投稿,并且入選。
都不是太困難的事。”
暖春曉用著云淡風輕的口吻,說著不得了的豪言壯語。
游太信么?
他并沒有見過暖春曉寫作的內容,可身為年級第一的她,即便在語文方面不如游太,想必寫作也不會太差。
更何況,在上上次的月考之中,這個家伙似乎還拿了A判定,其能力可見一斑。
“是么?”游太面無表情的回應。
“嗯。”暖春曉微笑點頭。
在這之后,游太不再說話,而是干凈的將桌上的蛋糕消滅感情。
擺放點心的食架還擺放著諸多甜品點心,暖春曉沒有再出手,而是漸漸出聲:
“卷毛同學,與我們至今的誰出門約會,更為開心?”
游太的動作微微一滯。
這個女人,又在講奇怪的話了。
“我并沒有和你們約會的記憶。”
“現在這樣難道不算么?”暖春曉好奇地打量他,至于在他的臉上尋到一絲異樣的紅暈。
然而,暖春曉沒有任何收獲。
游太的臉色沒有任何異常。
劉海之下的部分,白凈,坦然。
若不是對此毫無心虛的話,只能說是擁有非同一般的演技了。
就像游太無法判斷暖春曉的哪句話是謊言一樣,暖春曉,同樣無法判斷游太的話。
對于他表明自己與妹妹們沒有任何特殊關系,也沒有任何打算的想法,她依然持有相應的懷疑態度。
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昏暗下來,暖春曉才與游太一同離開。
在結賬的時候,游太在前臺的電腦桌前,聽到了輕微的語音播放。
“支付寶到賬,2000元。”
十六歲的少女,大步走在前方,筆直的背影,滿是自信。
扎成馬尾狀態的蜜糖色微卷長發,在門口鈴鐺的脆響聲中,搖擺著離去。
“卷毛同學,跟上。”
游太微微猶豫,在身旁的我女仆恭敬地彎腰送別下,少年輕嘆,同樣走出了店外。
在前往地鐵站的路上,游太始終與暖春曉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弄明白暖春曉的心思。
忽然冷漠,忽然熱情,女孩子性格的變幻莫測,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無論是初遇的秋天,時常與他進行邂逅的夏天,還是安靜地待在身邊的冬天。
她們都有著各自可愛的地方。
唯有眼前的這名少女,只向他展現自己的麻煩,仿佛像是為了故意惹他嫌棄那般。
做著一系列令他無法理解的事情。
“吶…”
走在前面的暖春曉忽然停下身子,轉過身看向他。
“卷毛同學,你……和女生接過吻么?”
果然,他一點也看不懂暖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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