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懷秋此時所在的位置,幾乎是整個渣club里最偏僻的地方了。
大概是因為比較遠離舞池的原因,周圍的環境沒有那么吵鬧。
于是小青年這么一喊,周圍的人目光一下子便都被吸引了過來,好奇地看向了這邊。
有人似乎認出了這個名字,紛紛低聲跟旁邊的人交頭接耳。
“李御鳳?”
“不是那個臭名昭著的渣CLUB吧的混混頭子嗎?”
“對對對!我說怎么聽上去那么眼熟呢,不就是上個月在這里打斷了一個男的腿的那個家伙嗎?”
“我也想起來了,好像都上過海城阿叔的微博了,當時有幾個男的也是沒讓位置,還頂了幾句嘴,就被當場暴打了一頓……”
“嘖嘖嘖,這兩個小年輕,估計是攤上事兒咯……”
周圍人的目光紛紛地聚在了路懷秋和夏至兩個人的身上。
但路懷秋并沒有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
他微微地抬起了頭來,望著那個染著一頭綠毛小青年,面無表情地道:
“李御鳳——是誰?”
一瞬間內。
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雅雀無聲。
圍觀路人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路懷秋。
倒不是覺得路懷秋不認識李御鳳這件事有多么奇怪。
重點是——在這種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的緊要關頭里,你這么耿直真的好么?
聽了路懷秋的這番話,綠毛小青年更是直接愣住了。
真特么的日了!
這就是老實人嗎?跟這混蛋說話真累啊,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了!
過了約莫兩秒鐘后,綠毛小青年方才氣急敗壞地憋出了一句話:“你他媽找死是吧?”
顯然,小綠毛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正愁找不到人撒氣的他,終于發現了一個看起來很弱的軟柿子。
有著老大撐腰的他,此時此刻根本就毫無顧慮。
這時,路懷秋也看見了小綠毛朝著他揮出的拳頭。
很明顯,這一拳完全沒有收力。
如果被這貨直接打在面門上的話,他這英挺而漂亮的鼻梁,怕是要當場崩裂。
——當然了,這一幕并沒有發生。
在小綠毛的揮拳至半空的時候,路懷秋的手便已經閃電般地伸出,精準地握住了前者的手腕。
然后反向一扭,將小綠毛整個人都壓翻在了桌面上。
“啊——”
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記的小綠毛,頓時趴在桌子上,極度狼狽地飆淚哭喊道:
“疼疼疼疼疼!”
“誰找死?”路懷秋淡淡地問道。
“我找死,我找死!”隨著路懷秋在他手腕上施加的力道越來越大,小綠毛已經哭得跟個弟弟一樣了,“放過我吧,大哥!”
“……”周圍的人有點看呆了。
著實是沒想到啊,這個一副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居然藏著這么牛逼的伸手嗎?
他們甚至都沒看清楚路懷秋的出手動作,就瞧見小綠毛被瞬間壓制,敗倒在地了。
他們當然也不會想到,這都是路懷秋在和唐雨笙日復一日的毒打訓練中練出來的成果。
然而。
盡管如此,他們也沒有在心里為路懷秋叫好,反而為他的愚蠢更加擔憂了起來。
甚至有的人還在暗暗嘲諷:“果然是沒受過社會毒打的年輕人啊。”
其實人家本來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你而已,稍微認慫一下,不就屁事兒沒有了嘛?
這下好了,搞得別人的臉面都下不來了,這還能有好果子吃么?
畢竟這個小綠毛也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家伙而已,最關鍵的還是他們的老大李御鳳啊……
“誰在我場子里鬧事?”
這時,一個沙啞而低沉的嗓音,從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看吧看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
我早就說過了,讓你按照命運的指示遠離這個地方,你偏不聽。
現在好了吧?
攤上事兒了。
路懷秋確實感到有點意外。
不過感到意外的,并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他們的大哥,李御鳳。
那個在一群人簇擁下走向路懷秋的家伙,居然是個女人。
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特別好惹的女人。
桃紅色大波浪,光亮的黑色皮衣皮褲,短得跟bra沒什么區別的露臍裝。
以及各種花里胡哨的,不靈不靈的耳環和飾品,還有手臂上的大片紋身。
仿佛在無限地暗示路懷秋——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估計也是稱霸半條街的精神小妹。
當然了,現在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這個女人的長相還算姣好,否則這身打扮再加上那濃重的妝容,那畫面得有多慘烈,路懷秋根本無法想象。
在四周各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目光下。
李御鳳雙手插兜,叼著一根男士煙,邁著松松垮垮的步伐,走到了路懷秋的面前。
然后。
地一聲,一腳踩在了座位上,對著路懷秋道:
“有什么事,跟我商量商量?”
“搞我小弟,算什么男人?”
“你怕是沒搞清楚狀況吧。”路懷秋道,“是他先挑釁我的。”
“噢,原來是這樣啊。”
李御鳳露出了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容,“這樣吧,我替他跟你陪個不是,兄弟你就高抬貴手,先放他一馬吧。”
路懷秋松開了手。
小綠毛如獲新生一般跳起來,捂著被掰得生疼的手臂,齜牙咧嘴且怒氣沖沖地指著路懷秋罵罵咧咧道:
“老大!”
“是他,是他,就是他!”
“就是他在這鬧事!”
“這家伙實在是太囂張了,不給他教訓一頓的話,他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里啊,老大!”
一邊說著,還一邊不露聲色地向李御鳳的身后迅速挪去……
“……”路懷秋只能默默地掏了掏耳朵。
“小弟弟看起來很霸道嘛。”
李御鳳在路懷秋的面前坐了下來,然后用分辨不出感情色彩的語氣緩緩道:
“那這樣吧。”
“今晚姐姐高興,那弟弟就賞個臉,陪姐姐喝幾杯怎么樣?”
“畢竟你剛動了姐姐的人,就這么放你走了,說出去的話,姐姐可是很沒面子的啊。”
路懷秋笑了笑,沒多說什么。
而李御鳳拍了拍手,很快便安排好人把酒水送了上來。
——是兩杯調的相當精致的雞尾酒。
各種不同的絢麗色彩在杯中暈染著,仿佛一副絕美的油畫。
甚至當路懷秋從不同的角度觀察時,還能看見各不相同的色調。
“這杯酒的名字叫做‘斑斕的夢境’,渣CLUB特有的一杯網紅酒,平時經常會有各路的探店博主特地前來,只為了品嘗上一口。”
李御鳳笑瞇瞇地說道,“怎么樣,第一次見吧?”
“姐姐今晚請你喝,可別不給面子啊。”
說著,李御鳳便舉起高腳杯,十分好爽地,直接一飲而盡。
然后依然笑瞇瞇地看著路懷秋,然后朝他亮了亮手里的空杯。
意思也很簡單——我干了,你隨意。
頗有一種逼人就范的感覺。
而路懷秋在李御鳳的臉上,似乎還莫名地瞥見了幾分笑里藏刀的意味。
路懷秋有些遲疑地捏著高腳杯的杯腳。
當他盯著杯子的時候,腦海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一杯看上去非常漂亮,只不過混合了龍舌蘭酒和白蘭地之類的頂級烈酒而已的雞尾酒。
建議淺嘗輒止即可。
如此一來,只要喝上一口就能醉上一天一夜,剛好合適。
“……”面無表情的路家主,默默地陷入了深思之中。
這女人,有點東西啊。
對于他這種弱到能作為計量單位的酒量來說,這一杯喝下去,估計就當場螺旋式升天暴斃了。
路懷秋的目光又望向了李御鳳。
他對這個女人感到好奇。
——她,也是一個超凡者。
因為在她的身上,路懷秋能夠隱約感知得到一絲源力。
就像當時他第一次遇到余龍的時候一樣。
一個擁有命輪,具有千杯不倒的超凡能力的女人。
千萬不要試圖與她把酒言歡。
因為每一個不懷好意并且想把她給灌醉的男人,最終都被保安當成不省人事的尸體給丟到了路邊去。
路懷秋嘴角微微一抽。
真尼瑪的絕了有沒有!
誰敢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命輪?
不得不吐槽一句你這個命輪的超凡能力好像真的有點拉垮啊……
精英班上那個能自如地控制小丁丁的彎曲角度的家伙都比你強多了好吧!
“怎么了,小弟弟?”
李御鳳望著路懷秋,臉上帶著的那一絲笑容,也逐漸地消失了下來。
“你該不會是——不想給姐姐面子吧?”
話音一落。
四周忽然彌漫起了一股劍拔弩張般的氣氛。
各路看熱鬧的路人甚至連自己的酒都不喝了,紛紛看向路懷秋這邊的情況。
李御鳳身后跟著的一大群黑壓壓的人,更是直接站在了四周,把整個座位圍得水泄不通……
真·左右為男。
盡管在李御鳳的眼里,此時此刻的路懷秋淡定得簡直就不像個人類。
但實際上,他的后背已經在默默地淌著冷汗了……
你媽的,為什么?
為什么要讓我做這種奇奇怪怪的選擇?
不管怎么說。
路懷秋,是真的不敢喝這杯酒。
——他怕出事。
路懷秋猶豫著要不要直接掀桌子,大開一波殺戒算了,卻又遲疑了一番。
——他是個獵人。
在非公事任務的時候使用超凡能力擾亂社會秩序的話,是非常嚴重的行為,搞不好是要吃處分的。
畢竟對于獵人來說,超凡能力是用來斬妖除魔,保護城市的。
如果濫用超凡能力欺壓和傷害普通人的話,那就跟異端沒什么區別了。
但最難受的是,今天晚上,他并沒有帶刀……
否則此時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直接亮刀,多半能震懾出這些沒見過真正大場面的家伙……
因為夏至先前告訴過他,酒吧入場是需要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的,所以壓根就沒有任何辦法……
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夏至默默地伸手探向藏于外套內袋中的烏茲微沖,隨時準備著抬槍掃射……
路懷秋:“?”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難道又是王牌的獵人的特權?
單純而天真的路家主感覺自己被演了。
“想什么呢,小弟弟?”
李御鳳用手指敲著桌面,表情也逐漸顯得不耐煩了起來。
四周的大漢們更是靠得更近了。
各種意味深長而又有些不善的目光,紛紛聚焦在了路懷秋的臉上。
“沒辦法了……”
路懷秋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都走投無路了,那就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正當他準備動作的時候,
卻只見,夏至伸出了手。
“這杯酒,我替他敬你了。”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
只見她端起了那杯“斑斕的夢境”,干脆利落地,一飲而盡。
臉上的表情,淡然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眾人看呆了。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這個怎么看怎么愣頭青的家伙,居然能帶來一個這么厲害,還這么漂亮的女伴?
四周的男人們紛紛開始思考自己除了臉蛋之外,到底還輸在了哪里……
就連路懷秋本人都看傻了。
他是真的完全沒看出來,夏至的酒量居然有這么大。
“厲害了。”
李御鳳不由得鼓起了掌來,“這位小姐,好酒量啊。”
“可是——”
李御鳳的話鋒一轉,“姐姐我今天,就是想和這位弟弟喝一杯呢。”
說著,她打了一個響指。
兩杯新的“斑斕的夢境”,又一次被端了上來。
李御鳳眼都沒眨一下,又把其中的一杯給干完了。
然后,語氣也從開始的不耐煩,變得更加冰冷了起來:
“今晚我話就放這了。”
“這杯酒,你要是不給老子干完的話……”
李御鳳的笑容變得陰冷了起來,“你就別想用兩條腿走出這個大門。”
“這樣嗎?”
聽到這,路懷秋微微一笑。
——總算是有點放心了。
這句話一旦放出來,那可就是赤裸裸的尋釁滋事了。
如此一來,如果真的干起架來的話,那可就是正當防衛了呢。
“好。”
“那我喝。”
路懷秋淡然一笑,然后舉杯,一飲而盡。
是的,沒錯。
他不敢喝這杯酒,確實是怕出事。
——他怕這群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