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充斥在霧氣氤氳的浴室之中。
一番話說完之后,唐染并沒有聽見唐雨笙的回應。
“不錯,看來是長大了。”
唐染的心里不免感到有了一絲欣慰。
小雨這個丫頭片子,現在一定已經在隔壁的浴間里面壁反思了吧?
沐浴時間結束。
擦干了身體上的水珠之后,唐染微微地低下頭來給自己扎頭發。
這頭一低,那就不得了了。
——她居然看不到自己的腳趾!
“可惡,居然又胖了……”
唐染低聲嘟噥道。
正當她又開始糾結以后的減肥食譜的時候,唐雨笙疲憊的聲音終于飄了過來:
“走了,謝謝招待。”
“明天再見。”
雖然聲音聽起來顯得有點虛弱,但語氣卻是如磐石一樣堅固。
“你……”
唐染又氣又急,連忙隨意披上一件浴袍就追了出來。
唐雨笙走出了劍道館。
在這家劍道館的牌匾之上,是醒目的兩個大字——
“壹劍”。
一個風格過于土味并且爛大街的名字。
這家劍道館的歷史已經很久了。
自唐安——唐雨笙的父親創立至今,壹劍道館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個年頭。
這個從小到大一直被唐雨笙所吐槽的名字,同樣也是為那個男人所命名。
在沒有遇到路懷秋之前,這里還勉強能算作是一個家。
可現在……卻莫名少了那份感覺。
因為性格還有其他的種種原因,她打小就跟唐染合不來。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話。
她和路懷秋,其實算是同一類人。
——他們的父母,都已經不在身邊了。
另外的一個相似之處就是。
——他們老爹似乎都不太正常。
路星燃是一個浪漫到天際的男人,一生劃船不帶槳。
而唐安卻是一個一心習劍的苦行僧,一輩子似乎都走在修行的路上。
鮮少人知道,詩酒劍術這一流派,最早其實是被路星燃所創立的。
但真正讓詩酒劍術發揚光大的,卻是唐安。
很多人都說,老天總是喜歡捉弄人心。
盡管唐安和路星燃,確實都是非常出色的獵人。
但天份與靈性并存的路星燃,唯獨沒有唐安的堅韌與耐力。
而穩重而刻苦的唐安,卻偏偏少了幾分路星燃的悟性和天賦。
“唐安一定很氣吧?”
“明明是最努力的那一個,結果最后只能屈居路星燃的護法。”
獵人們在閑聊的時候。
每次提到這兩個人,總會有人忍不住說出諸如此類的話。
只有唐雨笙才知道。
世人所看到的,永遠只是冰山上的那一角表象而已。
那個時候,她還不認識路懷秋,只知道她是父親恩人的兒子。
是的。
父親和路星燃,是有過過命的交情的。
至于細節究竟如何,唐雨笙也不太明白。
她只知道很久以前,在一場轟轟烈烈的狩獵任務中,路星燃救過她父親一命。
“那個時候我已經絕望了。”
“就在我將死之際,那個男人提著刀從天而降,宛如神祇。”
“從那以后,我便成了星辰的護法。”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唐安的神情肅穆得宛如祈禱,“我欠他一條命的恩情,此生難還。”
當時唐雨笙看見唐安的眼神,是認真而莊重的。
父親向來就是個一根筋的男人。
他說要當路星燃的護法,很有可能一當就是一輩子。
只可惜,世事無常。
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一輩子還沒走完,路星燃便在當年海城百鬼夜行中隕落了。
從那之后,父親一直很沉默。
對他來說,這種感覺可能并不太好受。
想要報恩,可是恩人卻不在了。
不久后,父親就背著他的刀,離開了壹劍。
“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
那個時候,唐雨笙如是問道。
“我跟你路叔,有過一個約定。”唐安堅定卻溫柔地說道,“那也是我的承諾,等我完成了它,我就馬上回來。”
唐雨笙并不知道那個承諾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的人生或許也要因此改變了。
父親走后。
劍道館輾轉幾番后,最終交由唐染打理。
而他的那柄名為村正的佩刀,也供奉在了道館的大堂之中。
臨行之前,他托付了唐雨笙最后的一件事情:
“有空的話,替我照顧一下小秋。”
“就算是爸爸的請求。”
唐雨笙一直記著這番話。
再后來有一天。
她在那個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平常的夜晚中。
瞥見了漆黑夜空之上,那絢爛而耀眼的星圖。
——那是路家的天命!
她聞訊而來,終于見到了那個披戴著命運的少年。
然而……
“怎么是個肥宅啊?”
這便是唐雨笙對路懷秋的第一印象。
那個時候的她,內心其實是有點小無奈的。
就這?
就這就這?
怎么跟那個對父親來說意義非凡的男人——路星燃,一點都不像?
眼前的這個男孩,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少年罷了。
“人并不是因為命運,才變得不凡。”
“而是因為不凡,才有了命運的青睞。”
這是父親時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
而這個時候,唐雨笙卻不由得產生了懷疑。
他——有何不凡?
所以對于路懷秋,她最初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卻沒想到,這個男孩的成長速度卻快得出乎她的想象。
——真不愧于星辰之名!
“你今晚別回去了吧!”
“天冷了,外面風又大。”
“而且又沒有人來送你,一個人回去很不安全的。”
裹著浴巾的唐染在身后高聲道:
“而且……我們也很久沒有敘敘舊了。”
“不必了。”唐雨笙朝著身后擺了擺手,并沒有回頭,“家里還有人等我回去呢。”
“你是不是腦子抽了?”
唐染幾乎要被氣笑了,“這里就是你的家!”
“而你,也只有這個家!”
唐雨笙并沒有回應。
唐染望著她逐漸融入夜色的修長背影,忍不住憤怒地吼道:
“我就不明白了,去參加聯盟軍到底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我替你爭取這個機會,花了多少心血嗎!?”
“有本事,你以后就都別回來了!”
唐雨笙的腳步,突然間難以察覺地頓了一下。
仿佛猶豫了一剎。
直到眼前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燈光。
——那是一輛保時捷的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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