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真一郎溝勒縱橫的老臉上盡是不可置信,死死的盯著自己眼下的棋盤苦思未果,一雙渾濁的眼珠中盡是復雜之色,左看右看自己的棋子都沒了半點活路。
他有些急躁的摸摸自己耳鬢旁的白發,不停的咂嘴表現出很浮躁的心思,到最后直接心神一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感覺自己的腦子想這些都快不夠用了,直接雙手往前一推,把整個棋盤的棋子全都摸亂了。
“算你贏,算你贏,你這小子怎么一點都沒有尊老愛幼的精神,跟你下棋遲早得讓你給氣死。”大正真一郎撓了撓自己斑白的短發,有些沒好氣兒的說道。
夏目楓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默默的收拾起來身前的棋子。
見他沒把那些零亂的棋子重新擺正,反而是想要收納起來的樣子,大正真一郎剛想拿起手邊的茶杯卻頓住了,神色有些急匆匆的說道:“怎么了,怎么不玩了?”
“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這里吧。”夏目楓隨口敷衍了一句。
實際上他就是不想玩了。
最近幾天他就一直跟這老爺子下象棋玩,本來以為老人的技術都很厲害,結果還是失算了。
夏目楓上輩子也只是偶爾玩一玩象棋,技術不說能下出一條金龍的特效,但普通水平還是有的,可大正真一郎的象棋水平和年齡十分不符,簡直就是個臭棋簍子。
每次要輸的時候都敷衍了事或者直接說和棋了,可還非得纏著夏目楓跟他一塊玩,一副根本玩不夠的樣子。
可以說是又菜又愛玩的典型代表了。
“那行吧,今天就先到這里,下午再來。”大正真一郎看了眼時間也差不多快中午了,這才有些悻悻的說道。
“下午我可能有事,還是再說吧,喝茶喝茶。”夏目楓對老人的邀請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連忙轉移了話題。
兩人面對面而坐,將棋盤收拾起來之后余下很大一片空地,同時又把本來放在地上的茶具端了上來,夏目楓打開帶來的茶葉開始重新鼓搗煮茶,大正真一郎不知道從哪掏出兩本書來,邊喝著有些涼意的茶水邊翻閱起來。
熟練的用木夾將兩個小碟涮洗一遍,往紫砂壺內泡上茶葉開始蒸煮,底下是紅木架子用來淌水,跟他家中那套全自動的比起來確實有意境多了,只不過手動的著實有些麻煩。
大正真一郎翻閱著自己手中的書籍,余光見他又開始煮茶,絲毫也沒客氣的將自己杯中余下的涼茶倒進木架底層的蓄水處,把杯子往旁邊一放,就等著靜享其成了。
他看著手中書籍上晦澀難懂的字句,又撇了撇不說話的夏目楓,沉吟了會兒才開口問道:“小子,你每天就和我下棋說話,怎么也不想去找份工作?”
說起來也還真是奇怪,在他眼里像夏目楓這種年輕人,別說是能和老人坐下來心平氣和的下棋了,就算是多說幾句話估計都覺得浪費時間。
而且現在社會年輕人壓力很大,不管是經濟上還是精神上都一樣,無論是體制內還是公司里都流行“高壓政策”,不熬夜加班努力的年輕人,那還叫年輕人嗎?
可這段日子夏目楓幾乎每天都過來陪他說話下棋,絲毫不見有什么忙碌的工作,要不是夏目楓下巴上還多少毛,他都快以為對方也是剛剛退休沒事兒干的家伙了。
夏目楓聞言頓了頓手中的動作,但轉瞬又繼續起來,搖了搖頭笑了聲說道:“我一沒學歷而沒能力的,根本找不到心儀的工作,總不能去便利店當理貨員吧,那還不如好好經營我父親留下的那家修理廠。”
工作有什么意思,他又不缺錢,為什么要去工作。
總不能穿越過來就是為了享受一把島國社畜的體驗感。
上輩子上班下班的日子已經過夠了,即便這些天生活無聊他也沒想著再去上班。
就跟經歷過社會經驗的人一樣,你讓他回去上學那也是不可能的,心思浮躁了眼界不同了,自然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學習。
大正真一郎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他這么無所謂的態度,又開始了這些天夏目楓耳朵都快磨出繭子的說教:“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當年我像你這么年輕的時候可不這么想,年輕人就要有胸懷和抱負,不然社會上人人都像你一樣,那豈不是都沒有未來了。”
他屬于那種按部就班的人。
認為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朝氣才是,否則年輕人都活的像個老人一樣,那社會以后都沒有新鮮血液補充了。
夏目楓笑了笑,倒也不介意他說話這么不客氣,反而有些打趣的道:“您別說和我一樣了,比我還咸魚的家伙還少嗎,比如啃老族之類的,要知道近些年成長起來的孩子可越來越懶了。”
“嗯...”
大正真一郎聞言沉默了下。
夏目楓說的沒錯,自從“平成廢物”這個名號逐漸遠聞之后,除了老一輩的人痛心疾首之外,更多的年輕人反而喜聞樂見的接受了這個名號,現在的家伙還真是一輩不如一輩。
而且像夏目楓這樣的已經算不錯了,脾氣性格也比較正常,除了志向心氣兒不大之外,很難挑的出來毛病。
大正真一郎一陣苦思未果之后便也放棄了,反正他已經為這片土地奉獻了一輩子,再怎么去想也改變不了什么,只能嘆了口氣道:“唉,這種事也只是說說而已,咱們也改變不了什么。”
“嗯。”
夏目楓點了點頭。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不然相信大正真一郎能跟他倘一天。
俗話是前輩先人總結了無數經驗才得出來的結果。
男人在一起要么是討論正直,要么就是討論女人,除此之外很難再有話題。
紫砂壺內不斷傳出沉悶的咕嚕聲,一些細小的氣泡從壺蓋上接連冒出,很快其中的茶水就被煮沸。
夏目楓熄了底座上的火焰,將紫砂壺提起來,再次用滾燙的茶水沖洗了一遍品茶的瓷碟。
冒著熒綠色的茶水從優雅的壺頸處緩緩流下,注入白玉色的小瓷碟之中滿滿注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