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安的這次操作,是真的驚到他了,比以往的任何手段都讓他震驚。推波助瀾,操縱人心,這簡直就是最高明的帝王心術。
長孫皇后哪里會不知道自家丈夫的擔憂,她若不經意地道。
“可惜這孩子性子太過淡泊,也沒有什么大的志向,天天就知道纏著長樂她們幾個丫頭兒女情長,不然就憑他這一身本事,只要出來做事,恐怕你那幾個尚書加起來,都未必能抵得上……”
李世民聽到這里,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又舒展開來,笑著回道。
“什么性子淡泊,我看這狗東西,就是單純的好色之徒,家里有了那么多人間佳麗,又眼看著就要迎娶我們家豫章進門,卻還和孔家那丫頭私下里眉來眼去……”
說到這里,李世民拉著長孫的手,有些不放心。
“我看高陽那丫頭跟他走得也挺近的,要不把高陽那丫頭也嫁過去,免得那狗東西再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長孫皇后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嗔道。
“二郎,你又出什么餿主意,就這還不夠丟皇家體面的,要是再把高陽也嫁給他,我們皇家豈不是成了笑話,這孩子雖然沒什么大的志向,但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你看,哪一次不是都死心塌地地幫你……”
李世民頗為認同地微微頷首,這才悻悻然地打住了這個危險的念頭。剛才在那一瞬間,他還真動過要不要把王子安那狗東西的所有兒子都變成自己親外甥的想法。
與此同時。
王子安的小院,程咬金正拉著王子安沒好氣地數落。
“這種事情,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做的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藏拙?”
此時此刻,這貨眼睛里哪里還有平日里的半分魯莽。王子安故作訝異地看著他,甚至還動作夸張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
“岳父大人,我說你這沒被什么臟東西附體吧……”
程咬金沒好氣地扒拉他的大手。
“老夫沒跟你開玩笑,操縱輿論,玩弄民心,這是太平教之舊事,歷代帝王之大忌,你這是舒服日子過久了?”
王子安這才正色起來,很是認真地行禮道。
“多謝岳父提醒,是我魯莽了,當時沒想那么多……”
他當時是真沒想到這一層,只想著自己既然有機會也有余力,那就盡可能的推廣一下基礎教育,順帶幫助李世民這位老岳父拉一把聲望值。也沒啥陰謀詭計,就是一些后世很常見的輿論手段啊,怎么忽然就扯到帝王權謀,太平教舊事上去了。
程咬金見狀,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以后注意點就好,陛下應該也知道你淡泊名利,不惜俗務的性子,應該不會多想——但這種事情,終歸是有些忌諱,為人臣子的,能避免還是盡量避免吧……”
王子安很是認真地連連點頭。
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運行法則,自己雖然可以游戲人間,繼續維持自己現在超然物外的人設,但也真的要稍微注意些事情了。
畢竟,自己如今也是有家有口有兒子的人了。
這雖然不至于讓他變得謹小慎微,卻也在心中多了幾分別樣的心思。與豫章公主成婚之前,特意去李靖府上拜會了一下紅拂女。
對于自家這位四弟的到來,紅拂女表現的極為熱情,還特意讓人把李芷珊和李芷若姐妹倆叫出來,讓她們來于這位小叔見禮。
李芷珊跟之前,倒是沒什么變化,依然溫婉端莊,倒是小丫頭芷若一段時間沒見,整個人清減了許多,就連臉上那點嬰兒肥都不見了,嬌憨之外又多了幾分清麗秀美,頗有了幾分天姿國色的意思。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王子安笑容溫和地抬手示意,擺足了身為長輩的姿態,就跟當初為難人家小姑娘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瞧得兩個小姑娘暗自磨牙。
不過,李芷珊端莊賢淑,乖巧懂事,一直到起身站回母親身后,都規矩得讓人挑不出半點的瑕疵。只有李芷若這丫頭雖然看著長大了一點,但其實沒什么變化,哼哼唧唧把所有的不情不愿全掛在臉上。
看得王子安心中直樂,越發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勢來逗她。
誰知道這丫頭,行完禮,就迫不及待地湊過來。
“小叔叔——”
聲音又甜又糯,還故意拉著長長的腔調。
“聽說你不僅會寫不破樓蘭終不還,還會寫海棠花謝春融暖,可叔叔,什么是海棠花謝春融暖啊……”
王子安頓時大窘,臉上的長輩架子再也端不住了。
“咳咳咳,那個,咳,與朋友的嬉戲之作,嬉戲之作……”
好在一旁的紅拂女沒好氣地瞪了自家作怪的閨女一眼。
“小孩子哪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你今天的書讀了嗎?劍練了嗎?該做的功課都做完了嗎……”
這丫頭也不怕她,做了個鬼臉,就得意地跑了。
“這丫頭秀外慧中,又有赤子之心,我看以后定然是個有福氣的……”
“那就承四弟吉言了……”
紅拂女笑著回了一句,此時正好有仆人送上煮沸的熱水,一旁的李芷珊很是自覺地上前捧過,給王子安沖茶倒水,還趁著俯身給倒茶的時候,背著紅拂女偷偷朝著王子安眨了眨眼睛,用幾乎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俏皮地道。
“叔叔,你看我這手藝有沒有長進呀……”
輕聲軟語,還帶著一股少女軟糯糯的幽香。
王子安:……
好家伙,你這還挺記仇是吧!
王子安趕緊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不敢去看這大侄女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明明知道這丫頭是故意在整自己,莫名就覺得挺刺激是怎么回事。
好在,紅拂女好像剛剛扭頭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和這位大侄女間的小動作,這才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捧著茶盞,只顧著低頭吸溜,卻再也不敢看自家這位大侄女一眼。
“四弟,等閑不來我們這里,這次來莫不是有什么事……”
紅拂女面色如常,笑盈盈地看著正襟危坐,老實地宛若老夫子的王子安出聲問道。王子安見聊到正事,這才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熱茶。
“我聽說大哥在正寄居海外,正好小弟這邊也有一條海上的商道……”
紅拂女一聽,頓時心中了然。
“你是想讓我幫你寫一封書信,以為引介?”
王子安認真點頭。
“姐姐果然蕙質蘭心……”
紅拂女聽王子安這么說,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兒,不由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王子安:……
直到王子安都快被她笑得坐不住了,她才止住笑聲,眸光流轉地盯著他的臉蛋看了一會兒,打趣道。
“四弟,你長成這樣,本來就已經極容易招女人喜歡,偏偏這小嘴還又甜又乖,你這樣出去,怎么能招蜂引蝶,勾女孩子的心……”
王子安聞言,連連舉手告饒。
紅拂女這才不再逗弄他,當即吩咐左右拿來筆墨紙硯,當場揮毫潑墨,給王子安寫了一封引介信。信中也沒有繞彎子,直言認了一位本事了得,又極講義氣的四弟,請大哥多多照顧云云。
只是這封信,用得那詞,極為夸張,看得王子安自己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
“多謝姐姐幫忙——”
紅拂女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都是自家兄弟,介紹你們認識,原本就是應有之義。說起來,早就應該與大哥告知,只是山高水遠,書信不便,大哥那邊又喜四處出游,尋常人也未必能尋得到他……”
說到這里,才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若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你也準備去海外?”
此言一出,就連一旁的李芷珊都不由豎起了耳朵,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地瞥著王子安的反應。
王子安笑著搖了搖頭。
“以后,若是有機會,自然是要走一趟,只是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
紅拂女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紅拂女雖然性子灑脫,不是尋常女子,但畢竟李靖不在家,王子安也沒有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辭。
紅拂女親自送出府門之外,臨到王子安就要上馬的時候,紅拂女見四下無人,才忽然叫住王子安,低聲告誡。
“四弟,你可知大哥當年為何遠赴海外……”
王子安聞言,不由微微一怔,不知道紅拂女忽然說起這個。
紅拂女已經低聲道。
“大哥當年豪邁高闊,英毅果敢,又有一身謀略本領,乃是人間一等一的偉丈夫,本有收拾山河,逐鹿天下的雄心,只到他遇到了當今這位陛下,這才自動隱退,奔赴海外……”
這個故事,王子安前世的時候,自然聽人說過,只是此時從紅拂女口中聽聞,就另有一番滋味了。
但他沒有搭話,只是停住腳步,神色認真地聽紅拂女提起當年舊事。
卻不料紅拂女卻話鋒一轉,目光認真地看向王子安。
“四弟,你本領高絕,乃是當世奇人,若論才學本領,就算是大哥,恐怕也不及你,但你又與大哥不同,你本來就是世外高人,淡泊名利,心思不在紅塵之內,當今陛下雖好猜疑,但愛才惜才,頗有容人之量,當不至于重演大哥當年舊事……”
王子安不由心中感嘆。
風塵三俠,果然沒有一個等閑之輩。
就單說這一個平日里性情豪爽跳脫的奇女子,這份敏銳就已經不知道超越了大唐多少英雄豪杰。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認真拱手道。
“多謝提醒,小弟懂得,今日之舉,并無他想,只是想聯系大哥,借他的虎皮,開拓海外商道罷了……”
紅拂女沒再多說,只是停下腳步,與他拱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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