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幾杯，就算是送你座酒坊都沒有問題——”
王子安頗為豪氣地大手一揮。
“你和嫂子不是喜歡喝葡萄酒嗎？回頭我就讓人在吐谷渾那邊選一處最好的酒坊納入到嫂子名下，你們想什么時候喝就什么時候喝，想喝什么風味的就喝什么風味的……”
就在前幾天，王大福就來信說，他在吐谷渾那邊又順勢收購了幾家酒坊，已經形成連鎖，成了當地最大的葡萄酒釀造商行。
送李淵一座玩，完全是興之所至。
張婕妤聞言，不由有些心動，抬頭去看李淵，誰知道李淵毫不猶豫地就給拒絕了，拉著張婕妤的小手笑道。
“休要上這臭小子的惡當，我們要他那破酒坊做什么……”
王子安一聽，頓時大呼冤枉。
“什么叫上惡當啊，嫂子，別聽他的，你信不信，我只要站在大街上喊一句，說要送人一座酒坊，你信不信，想要的人能從這里排到吐谷渾……”
李淵聽完，不由一樂。
“朕要你那個破酒坊能做什么啊，看又看不到，摸又摸不著，還憑白牽扯朕的心神——有那功夫，朕多喝幾杯美酒，多聽幾曲新詞不好嗎？你與朕交情莫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多操那些閑心做什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王子安都被這狗賊的邏輯給震住了，結結實實地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大哥，高！”
李淵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見這兩位，在那里兄來弟去的，李世民也不敢插嘴啊，只能老老實實地站著，假裝啥也沒聽見。唐儉和長孫無忌也跟個小鵪鶉似的，低著頭，不忍心去看自家陛下。
這老丈人，也忒慘，直接就比女婿矮了一輩。
嘖——
好在，還有程穎兒在，不忍心看李世民夫婦兩人在那里尷尬，沒好氣地白了王子安一眼，笑盈盈地把幾人請了進去。
然而，長孫皇后哪里有閑心喝茶，剛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著程穎兒往產房那邊去了，李世民雖然也心癢難撓，但他也不好進產房，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看著。
平日里清香怡人，令人回味無窮的清茶，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好在，長孫皇后還算體貼，沒有讓他等太久，不一會兒，就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寶貝和程穎兒一起走了出來。
李世民跟進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見這小家伙，雖然剛剛出生，但卻干干凈凈，粉粉嫩嫩，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跟一對黑寶石似的，清澈透明，而且那眉眼，跟自家女兒幾乎一模一樣，忍不住眉開眼笑，嘴角差點都咧到后腦勺去。
然而，他還沒稀罕夠呢，就被一顆花白的腦袋給擠到一邊去了。
“來，讓朕看看……”
看著不容置疑地伸過大手來的老爹，李世民只能乖乖地把孩子獻了出去。但孩子是獻出去了，但眼睛卻沒跟拉絲似的，沒舍得離開。
這哪是外孫子啊，這就是取之無窮，用之不竭的寶貝疙瘩啊。
直到他聽到自家老爹哼哼唧唧的聲音。
“若不是你拖拖拉拉，瞻前顧后，想一些有的沒的，月兒那丫頭的孩子說不得也這么大了……”
李世民：……
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啊。
新生嬰兒嬌貴，抱出來，讓他們稀罕稀罕也就行了，很快長孫皇后和程穎兒就把小家伙又給抱了回去。
然后，長孫皇后就待在產房里不肯出來了。
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她可太心疼自家這個大女兒了，但好在自家這個大女兒看著也沒啥事，才生完孩子多大一會兒啊，就有說有笑，精神頭十足，在那里一邊逗弄著自己的新玩具，一邊給她炫耀自家丈夫如何幫自己調養身體，如何教自己生產了。
這讓她這位老母親，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滿意。
長安縣公喜得貴子的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傳得飛快，很快府上就賀客盈門了，包括跟李淵和李世民他們幾乎是前后腳就到的房玄齡和杜如晦，都非常主動地臨時充當起了迎賓的差事。
前來祝賀的賓客，剛一下車，就看到了左右仆射，民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四個人站在那里，身子骨頓時就矮了三分。
等他們穿過里堂，看到里面的李世民和李淵的時候，更是整個人都麻了。
這是什么逆天的恩寵！
唯有程咬金這老貨根本不關心這些有的沒的，只顧拉著王子安的手，反復追問自家女兒什么時候生產，讓王子安哭笑不得。
這該死的勝負欲！
李世民這老貨還不忘在一旁拱火。
“老程啊，你著什么急啊，你再著急，生下來那也只能是個弟弟——當然，說不定還能是個妹妹……”
程咬金一聽，頓時黑臉。
李世民則不由哈哈大笑，唯有一旁的孔穎達看著這兩對君臣，眼神復雜，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尤其是當他聽到，豫章公主也得到了太上皇親自賜婚的時候，那酒喝到嘴里，就真的是宛若土和泥了。
自家那孫女怎么辦啊……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家面對自家那個傻孫女。
長安縣公府上的熱鬧，一直持續了整整七八天，府門外的流水席，也整整堅持了七八天，各種各樣的美食不要錢似的推出去，搞得整個西市的食品價格都直接上漲了兩成。
與此同時，長安南城第一階段的改建，也進入了尾聲。
靠近曲江池的別墅群，徹底完工，甚至進行了簡單的裝修，青磚碧瓦，飛檐斗拱，尤其是那一溜的琉璃窗，和只是掃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蘭桂竹木，更是讓這些別墅平添了幾分雅致和貴氣。這一手，就連當初出錢買別墅的人都沒能想到，原以為是伸著頭去被人砍一刀，如今一看，簡直就是物超所值！
就連大門外面的街道，都平整地宛若湖面。
不少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長安侯府上一種名為水泥的稀罕物。此物形如粉面，但一旦和砂石結合，便能硬化得跟頑石一般。
堅固，耐用，又極為便利。
只是長安縣公一直不肯擴大生產，就連朝廷也只是把這項技術用在漠北城池的修建和邊關城池的修繕上，不肯大規模推廣。
據說，是長安縣公與朝廷特意做出的約定。
至于原因，未知，至于是與不是，也沒人能夠證實了。但如今這個城南改建的道路，卻真的是用上了這種神奇的材料。
不起塵，不揚灰，不打滑，就連下雨，都不起泥濘，可以保證車輛的通行無阻，比最好的官道都要平穩順暢。
真是物超所值啊！
除了別墅群之外，同時完工的，還有萬眾矚目的大唐學宮，十二所長樂大型連鎖超市，以及分布在各坊市的整整四十九座貞觀小學。
已經有國子監那邊的老先生，開始陸續入住大唐學宮，準備開學和招生事宜。那四十九所貞觀小學也開始正式對外招生。
書本免費！
由當今陛下調撥私帑出資印刷！
束修全免！
由朝廷專門調撥先生，出資供奉！
凡大唐子民，定居長安者的子女，只要愿意，皆可持當地府衙證明免費入學，學校免費提供兩餐。
這幾乎已經快要趕上縣學生的待遇了！
大唐縣學的學生，待遇真的堪稱優厚，這么講吧，只要你考試過關，基本上就是衣食住行全部免費，甚至就連你生病了，都能享受免費治療！
沒錢趕考？
在大唐不存在，因為朝廷提供旅途補貼！
只要你不學人家有錢人胡吃海喝上青樓，絕對夠你走到長安參加考試。
但那是縣學生！
對尋常百姓來講，僅僅是蒙學這一關就能要半條命。
讀書，書本不要錢？束修不要錢？一個正能吃的半大小子脫產讀書難道不是錢？真要是那個料也還罷了，多少能學點本事回來，可要不是那個料，讀幾年什么名堂都讀不出來，那才是真坑。
但如今陛下和朝廷出了這筆錢！
長安南城，幾乎是只要你愿意，你家的孩子就可以去讀書。
“陛下萬歲！陛下圣明——”
這種呼聲塵囂日上。
當今大唐最火熱的媒體大唐晚報更是一連十幾篇文章，都在熱烈地歌頌著當今陛下的恩德。坊間更是有無數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著當今陛下為了讓天下人有書讀，是如何節衣縮食，甚至連皇后娘娘都不舍得置辦一件長裙的。
總之，紛紛擾擾。
在某些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下，李世民的聲望空前高漲。
“崔兄，我們好像上了別人的當啊……”
鄭家的茶樓上，鄭瑜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這些時日，他和崔泓兩人暗中奔走，為朝廷出臺的國債政策推波助瀾，很是出了一把力。
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大唐推出的百萬貫國債，全部順利售出。
也讓朝廷的很多舉動有了足夠的底氣。
就比如這次推出的四十九所小學。
“那些土包子，若是人人都能讀書……”
他眉頭緊蹙，下意識地就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
崔泓見狀，淡然一笑。
“鄭兄，稍安勿躁，你我都是讀書人，讀書是那么好的嗎？就憑外面那些泥腿子，要學識沒學識，要資源沒資源，你就算是扔給他們幾本，讓他們識得幾個字又能如何？”
說到這里，他提起一旁煮沸的水壺，不緊不慢地給鄭瑜沖上一杯新茶。
“鄭兄，稍安勿躁，來，不妨先嘗嘗這茶葉如何，這是我托人從長安縣公府上新得的雨前龍井，據說這是茶中極品，就連我們那位陛下都沒有多少存貨……”
鄭瑜遲疑著端起茶盞，放在眼前。
只見，盞中嫩芽如綠袖起舞，緩緩舒展。在清澈的茶湯中漸染成通透的嫩黃，泛著氤氳的琥珀光澤。他忍不住又端到鼻端，輕輕地嗅了一下，忍不住微微點頭。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茶……”
崔泓見狀，這才頗為自得地點頭笑道。
“這是自然，據說這等絕品，需十七八處子，于清晨第一縷陽光落下之際以玉手采之，然后置于胸前，以體香浸染，然后再以秘法炒制，哪怕是長安縣公府上，每年所得也不過是三斤之數，偏偏那長安縣公富可敵國，又是個不愛財的，故而這茶葉千金難求，許多好茶者欲求一錢而不可得……”
兩個人相對而飲，夕陽的余暉隔著氤氳的檀香，照在他們身上，如披霞衣，看著還真有幾分超然物外的神氣。只不過是兩人的談話，卻又一下子把人給拽回了滾滾紅塵。
“小學之事，不過是當今那位邀名沽譽罷了，平復天下物議罷了，不足為慮，就如如今這科舉考試，你看又有幾家寒門學子能位列其中？更何況外面那些泥腿子，真以為讀幾天書，就能逆天改命，抵得上你我數百年家族底蘊？”
鄭瑜微微點頭。
“崔兄高見……”
“子安這孩子真的是深不可測，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之能……”
立政殿內。
看著手中剛剛得到的密報，李世民忍不住心中感慨。一旁的長孫皇后知道他的心事，停下手上的女紅，笑吟吟地打趣道。
“那是自然，誰讓他是二郎你親自挑中的好女婿呢……”
李世民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那是自然，當初朕一眼就看出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
聽著自家丈夫，眉飛色舞地再次講述起和王子安初次相識時候的場景，長孫皇后也不搭話，只是嘴角含笑地在一旁默默地聽著。
玄武門之變，雖然已經過去數年，但一直都是自家丈夫橫亙在心中的一根橫刺。
為此，自家這位丈夫自登基伊始，就宵衣旰食，夙興夜寐，勵精圖治，一心撲在國事上，但依然免不了一個弒兄殺弟的惡名。
但子安出手，卻如春風化雨般，就徹底扭轉了自家丈夫的風評。剛剛自家丈夫手中拿著的，就是各地反饋上來的反應。民間甚至已經隱隱有了千古一帝，古之圣主的說法，這讓自家這位丈夫心中如何不激動？
“這孩子治國理政厲害也就罷了，沒想到這種操弄人心的手段也如此高明……”
李世民眸光閃爍，一雙好看的眉毛下意識地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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