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古雅人跪在地板上,熟悉的溺水感和強烈的惡心。
這次的回歸反應足足持續了五分鐘。
等緩過神,他立刻爬到桌前,記錄起細節。
回歸后遺癥的時間延長至五分十四秒,比上次持續時間又延長10秒。
除了已有的眩暈感、惡心感、神經疼痛,又增加了溺水感。
“不太妙啊……”
古雅人喃喃自語。
感覺的東西是很主觀的,他只能把死亡回歸后的痛苦類比成他已經經歷過的感官感受,
以此來判斷后遺癥的變化。
但無論怎么主觀,痛苦是增加的。
數字不會騙人。
持續的時長,新增的痛感。
無疑告訴他一點,這或許不是神明的恩賜,而是詛咒。
死亡回歸并不是個能被他肆無忌憚使用的便利東西,更像是一種輪回的折磨。
“以后要謹慎,
謹慎,再謹慎——”
“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我有重來的機會已經很可貴了。”
“不能把這個東西當作依賴!”
翻看著記錄著密密麻麻數據、體驗的小黑本,古雅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我最近的頻率是不是太多了?”
想起繪里奈告誡他要學會敬畏,古雅人認真反思。
他并不是才能多么出眾的絕世天才,但最大的優點就是務實自省。
“或許我應該找一個心理醫生了……但可靠性又相當難辦……”
把這件頭疼的事先記下。
意識到自己因為多次死亡而逐漸心理癲狂失控后,古雅人決定調整。
但這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問題,他決心從當下好好改變自己的行動習慣,多準備幾個plan預備。
翻開本子。
古雅人沉下心,仔細回憶這次死亡的細節。
仰角射擊,一槍破窗一槍爆頭。
因為玻璃的影響,所以第一槍的目的是影響我的行動,選擇了命中率更高的軀干,最好是能干擾到我的躲避。
第二槍是致命槍,沒有阻礙,精準爆頭,前后間隔極短,配合極為默契。
很明顯,暗殺者至少有兩個高水平的狙擊小隊。
要么各自狙擊小隊水平極高,
各自的觀察員互相聯絡也能確定一瞬間的機會,達到相同效果;要么就是兩個狙擊手經常合作,
默契十足。
但考慮到觀察手的水平影響,小隊人數越多越有人為誤差。
古雅人更傾向于,這是兩個默契度極高的狙擊手之間的合作,而不是兩個分開的狙擊小隊。
這點很重要。
成建制的小隊,意味著有計劃、有穩定的組織架構,很可能是官方暴力機構。
而兩個高水平的默契狙擊手則更容易培養,一些武裝勢力就能做到,滿足條件的目標更多,但威脅比前者小多了。
(狙殺的習慣有點像組織的風格。)
(基安蒂?科恩?)
(為什么?)
古雅人暗自思索。
臨死前看到的反光,大約在雙子星大廈對面的樓頂仰角射擊。
組織內會一兩手狙擊的人不少,但是中遠距離能保證命中率,能夠完成有效次數精準射擊的人不多。
再加上炸毀配電房造成停電,灰暗環境的狙擊就更有難度了。
基安蒂、科恩是有這個水平的。
(可是不合理。)
(如果是組織懷疑到我,執行處決任務的應該是琴酒。)
(以琴酒的行事風格,他更傾向于能夠確認死亡的暗殺方式。)
(除非臨時任務或者叛徒收到風聲,不然琴酒不會采取這么“莽撞”的方案。)
古雅人算是了解琴酒。
炸毀配電房,中遠距離狙殺,看似是很突然、很周密。
但是意外因素太多。
如果有備用電力供給呢?
如果狙殺失誤了呢?
而且這種方式很容易引起當地政府力量的關注。
古雅人沒有在組織內聽到任何對自己不利的風聲,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琴酒要殺他,
最可能使用的辦法是以任務名義約他出來。
套出存放的情報資料,干脆利落地了結他。
采用狙殺,根本沒辦法保證銷毀古雅人掌握的情報。
組織內有資格知曉“天蝎宮”名號的人,都十分清楚這枚組織埋入警視廳的釘子有多重要。
更是掌握了無數秘密。
即使BOSS要處理掉他,也應該考慮情報泄漏的風險。
不可能是這么草率的一槍了事。
(像組織的風格,卻不是處決叛徒的行事作風。)
(那么,到底是針對“天蝎宮”的內斗,還是誤殺?又或者只是單純針對“古雅人”這個身份?)
古雅人越想越覺得有很多疑問。
讓他這個情報大師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看來還是要先弄清楚到底是不是組織動的手。)
古雅人至今如履薄冰,做的事都是極為危險且不能曝光的。
有人要他的命。
如果不找出這個人干掉,他寢食難安。
想到這里,古雅人有了想法。
掏出手機。
還有另一件事要先解決。
他的記性不錯,母親繪里奈聯系他的號碼,他還記得。
這會繪里奈還沒給他發短信。
沉吟片刻。
古雅人撥了出去。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喂?”
清冷的女聲,聽著非常年輕。
“是我。”
對面吃了一驚,聲音都生動起來:“你是……哥?”
“嗯,繪美,讓母親接電話吧。”
“我馬上去!”
電話那頭稀里嘩啦地響動。
聯想到“死亡回歸”之前見到妹妹的樣子,古雅人心里暗嘆。
分明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卻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板一眼的大小姐。
只是妹妹啊,成年人的世界不會因為一點外在表現就改變想法的,真正能夠左右局勢的除了權勢,唯有利益。
等了一會。
古雅人甚至聽到妹妹在榻榻米上奔跑的咚咚聲。
“雅人?”
“嗯,是我。”
短暫的對話,母子兩人陷入沉默。
繪里奈是沒想到兒子突然聯系她,打亂了計劃后,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也摸不清兒子的態度。
而古雅人則是醞釀說辭。
有些事情是他和母親坦誠交流后才知道,眼下“讀檔”以后他應該是無知的狀態。
可,再慢慢試探太浪費時間和精力。
于是。
“我需要鳩山的力量。”
古雅人平淡地打出一記震驚繪里奈的直球。
繪里奈在家宅中皺起眉頭。
兒子的突然襲擊讓她思路不太連貫。
旁邊的繪美緊張地看著母親,欲言又止。
“你是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居然直接承認了嗎,難道不怕我在詐你?”
“我自己生的兒子,這點把握還是有的。你不是冒失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了把握,不會這樣明確提出要求。”
“不愧是鳩山家的代族長,”古雅人贊了一句,“氣魄確實驚人,難怪以女子之身壓服了一眾族老。”
繪里奈感到頭疼。
兒子了解的信息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這可就麻煩了,她還沒有做好萬全準備。
事實上,古雅人口中的族老們此刻正在茶室端坐著。
她并沒有完全搞定鳩山內部的分歧。
原本是打算今日在家中宴請族老,一番威逼利誘、各個擊破后,在古雅人的問題上統一內部意見,再打電話給兒子。
沒想到古雅人先行一步,反倒令繪里奈布下的棋局有些進退兩難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古雅人笑道:“沒什么,只需要一點點幫助。”
“你說。”
“我能問一下,鳩山現在是想要投資我還是想養條家犬?”
“你連這都知道?看來我的兒子比我想象得更能干,你在鳩山有眼線?”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投資就要有真金白銀地付出,而養狗只需要扔兩塊骨頭。”
古雅人嚴肅道:“我想知道鳩山,能為我做到哪一步。”
“關于這一點……”繪里奈頗感無奈。
原本想給兒子一個“大驚喜”,也或許是“大驚嚇”,她連怎么營造逼格逗弄兒子的場景都想好了。
可萬萬沒想到,還沒整合好家族的節骨眼上,古雅人就先給了她個大驚喜。
“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古雅人一頓,略驚訝道:“哈,原來族長大人還沒完全搞定啊?”
面對兒子的戲謔,繪里奈青筋繃出,恨不得掐死茶室里剩余幾個頑固老頭。
“哼!不勞你費心,如果你這么有自信的話,那就直面那些討厭的腐朽老頭吧!”
“正好也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能耐!”
繪里奈氣沖沖地返回茶室,每一步都跺得極重。
妹妹繪美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既焦急又無措,她害怕母親和哥哥鬧翻,又害怕哥哥被族老們刁難。
真是懦弱啊繪美!
你什么時候才能強大起來,給哥哥一點幫助!
妹妹攥緊小拳頭。
繪里奈斜一眼女兒,訓斥道:“注意儀態,族老還在里面,別丟了臉!”
“是……”
妹妹低頭。
繪里奈貌似無意地嘀咕一句:“你哥哥那條過江猛龍還輪不到你操心,真是的,你在看不起誰啊!”
妹妹繃緊的嘴角舒緩些。
沒錯!哥哥是最強的!我只需要幫他穩定后方,不拖后腿就足夠了!
繪里奈看到女兒堅定的神色,內心滿意。
(如果繪美能夠堅強起來,或許還真有可能接過鳩山,成為雅人最重要的幫手。可惜啊,要是繪美和雅人不是親兄妹就好了,那樣關系就能更牢固……)
甩出腦海中荒誕的念頭。
繪里奈猛地拉開茶室。
里面端著茶杯的老頭老神在在,慢悠悠道:“代族長,你失態了啊……”
“少啰嗦!你們想窺探的那個男人,自己聊吧!”
說罷,把電話丟桌上,帶著女兒關門離去。
幾個老頭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古雅人聽到動靜,頓時明白電話那邊的情況。
浮現出一抹微笑。
情報不對等的遭遇戰啊?
這可是我最擅長也最喜歡的了。
“各位族老,警視廳的培養游戲好玩嗎?根津官房長最多還有五年時間,退休的話——”
“你們,還有得選嗎?”
古雅人開局王炸,掀開了鳩山在警視廳最重要的一張底牌。
頓時炸得族老們坐立難安,心神搖曳。
說服族老比古雅人想象得更順利。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沒得選。
古雅人“讀檔”前從繪里奈那里了解到許多內幕。
“保安法案”推行在即,但是各方制衡之下,反對聲音比支持者更多。
鳩山家仍具有相當的影響力,卻也必須承認,他們在各界的勢力日益萎縮。
甚至五大家族的角力,他們都要借助結盟來獲得助力。
尤其是法務省方面的薄弱,令鳩山很難有撬入博弈的合適人選。
他們急需在這個領域培養一面新的旗幟,日益增強存在感的警視廳自然而然被他們納入眼中。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上層的位置被瓜分完畢,鳩山只能尋求新的突破點。
族老們不傻。
古雅人重要嗎?
他也僅是一個警部。
但古雅人堪稱豐富的履歷,以及在警視廳扎根的雄厚基礎,才是被他們看重的。
尤其是,古雅人的“耳聰目明”正是鳩山需要的。
只需要一個契機,他們就能把古雅人推上前臺,扶搖直上。
談判很順利。
族老們十分“欣賞”古雅人的情報能力背后所表現出來的隱形力量,同意給予古雅人相應的支持。
“那么,能說說你的需求了嗎?”大族老開口。
古雅人斟酌片刻,謹慎開口:“我要西摩多市。”
“什么意思?”
“我不會站在臺前,但相應的,我要有背后支持我的力量,在關鍵時刻推我一把。”
“鳩山太早暴露出來只會失了先手,我要另外培養一個‘糧倉’,能夠堅定不移支持我的大后方。”
族老相當震驚:“你……已經想的這么遠?等等,西多摩市體量不大,但想完整掌控也不是你能做到的吧?”
“據我了解,西摩多市政界的新老之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了,你一個警視廳的小小警部……”
古雅人忍不住笑了,沉聲道:“如果我說,今晚,假如今晚新派的重要人物發生了什么意外呢?”
幾個族老大吃一驚,面面相覷。
還是大族老蹙眉,斥道:“陰溝里的手段不是正道,你這樣過線了!我們是不可能參與這么危險的計劃。”
“不,當然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族老們只感覺自己過往的經驗今天全都不夠用了,完全跟不上古雅人的思維。
“我只給你們一個名字。”
古雅人看了看手表。
“你們有12小時的時間去安排,我只有一個要求,這個案子歸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問,也不合適在電話里說,對吧?”
族老們相互對視,輕輕點頭。
大族老深吸口氣:“好!我幫你,但你要讓我們看到成果。”
“沒問題!”
“說名字吧。”
“大木巖松。”
“是他?!那個失勢的新派議員?”
“失勢了才好。”古雅人得到滿意的回答,輕松道,“那么,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等等!”
“嗯?”
“還有件事。”
“你說。”
“你的職位太低了,需要提一提。”
大族老嚴肅道:“不管這次你最后成果如何,只能算加分題,我們的‘考試’準入門檻是——警視正。”
古雅人思考片刻。
“好,給我三年時間。履歷不用你們操心,其他交給你們運作。”
這個時間比族老們預估得更短。
族老們對古雅人的自信有的滿意、有的懷疑,但無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一言為定!希望你說到做到!”
“嗯,掛了。”
古雅人現在的警銜是警部,再升是警視,再升一級才是警視正。
警視正相當于警視廳的主要課長、參事官,在地方大警察署也能擔任署長了。
已經是算是相當有能量的實權人物。
就算是職業組正常晉升也要3540歲左右,以他的年齡即便再過三年升任警視正,也剛到30出頭,妥妥的特別晉升還要破格提拔。
否則,年限根本不夠。
不過,這些煩心的事就不用古雅人操心了。
如果不是為了跳出公安課,進入刑事部經營,以他的功勞履歷和職業組的身份,這會擔任警視也是應該的。
“西摩多市的計劃做好了準備,現在可以好好和老鼠們玩一玩了。”
確定了自己不會被卷入西摩多市事件以后,古雅人準備試探另一個重要人物了。
叮鈴鈴。
電話接通。
“啊咧?你這個警界新星怎么有空打給我啊?”
貝爾摩德慵懶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她靠在沙發里縮成一團,肩膀夾著手機,正仔細地給腳趾涂指甲油。
“你還有半個小時,FBI已經出動。”
古雅人說完就掛了電話。
貝爾摩德一驚,從沙發里坐了起來。
望著涂歪的指甲油,貝爾摩德的心情頓時惡劣了。
FBI會追蹤到她的蹤跡,她并不意外。
因為貝爾摩德入境日本用的并不是大明星克莉絲溫亞德的合法身份。
換言之,她是潛入的,偷渡蛇頭本就不牢靠,被FBI盯上一點不奇怪。
而且,她本來就有透露消息給FBI的打算。
她不明白的是——
為什么是這個時間點?
原計劃約見天蝎宮之后再招來FBI,用緊迫的追捕擾亂天蝎宮的大腦,讓其不能冷靜思考。
但,這會消息應該還沒送出去啊?
為什么FBI會提前出動?
貝爾摩德不懷疑天蝎宮騙她,因為想騙她完全可以不告訴她這個消息。
半個小時。
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要轉移的話,現在就得動身。
貝爾摩德有種奇妙的直覺,好似原本用在天蝎宮身上的陷阱被原封不動埋在自己腳下了?
仔細修補了一下腳趾上指甲油的圖案,涂層,上色,涂層。
吹了吹。
她的心情終于平復許多,拋掉無用的驚疑,開始冷靜思考。
撥出一個電話。
響了兩聲被接通。
噠噠。
貝爾摩德敲了兩下耳機。
對面才發出聲音:“什么事?”
“你把消息送出去了嗎?”
“沒有,有變化?”
“任務終止,你繼續潛伏,另外……算了,你盯著那幫鬣狗就行。”
“好。”
掛了電話。
貝爾摩德蹙眉思考片刻。
有能力查出來她落腳點的人不少。
但能在這么短時間咬住她行跡的人就屈指可數了。
這么一想,貝爾摩德臉色冷了許多。
內鬼?
距離天蝎宮打電話已經過去二十分鐘。
貝爾摩德掃視一圈,將沾有她指紋、唾液的物品統統扔進行李箱。
不好帶走的東西要么砸碎裝在垃圾袋,要么堆在浴缸里燒掉。
還剩五分鐘。
貝爾摩德戴好太陽鏡,拖著行李箱出房間。
電梯到一樓。
高跟鞋噠噠踩著,邁著優雅的步調,不緊不慢地走向大廳。
“女士,需要幫助嗎?”
侍者趕緊上前試圖接過貝爾摩德手中的垃圾袋。
“不,謝謝。”
貝爾摩德頭也不回地出大廳。
隨手將垃圾袋扔進馬路旁的垃圾車,招手出租車。
一群壯漢表情猙獰地沖進酒店大廳,引起一片混亂。
擦肩而過的貝爾摩德,優雅地拉開車門。
低頭,矮身。
坐在后座,甚至有空按下車窗,點上一根煙。
“客人,去哪里?”
“渡鴉酒吧。”
“好的,您坐好。”
貝爾摩德嗯了一聲,邊吸煙邊靜靜思考。
忽然覺得哪里不對?
渡鴉酒吧是個位于秋葉原的爵士酒吧,雖然在秋葉原什么畫風都不奇怪,但這種小眾的酒吧知名度并不高。
只在某個小圈子里聞名。
一面正正經經的經營,一面也是組織的休息區之一。
畢竟成員們也需要個安全放松的地方。
組織那幫黑衣愛好者,在哪里都會讓人印象深刻,唯獨在秋葉原,這樣的裝束出入畫風奇特的酒吧算是正常的了。
所以,尋常司機應該不知道這個酒吧的位置才對。
尤其是,這個聲音還有點耳熟?
猛地抬頭看向司機。
戴著帽子的古雅人瞥一眼后視鏡。
呵呵笑道:“被發現了嗎?”
貝爾摩德交換了一下翹起的美腿,后背暗中繃緊。
“嘁,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么有空?”
“能給組織里嬌艷的罌粟花服務,那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貝爾摩德啐了一口,不屑道:“我就當你是在夸我了。”
兩人像是老朋友閑聊一樣。
古雅人道:“怎么,心情不好?”
“被人追著可不是什么好體驗。”
貝爾摩德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貌似無意地試探道:“我說,你不會是看我最近太清閑了吧?故意讓我活動活動?”
古雅人從貝爾摩德上車起,就已經明白上一個“存檔”里,他乘坐的出租車司機就是貝爾摩德。
雖然還不清楚貝爾摩德的目的,但顯然她不是和殺死大木巖松的兇手有聯系,就是和槍殺的那幫狙擊手有關。
約他見面,讓FBI搜查追捕,偽裝成司機讓他不在場證明失效……
所有的一切,一環扣一環,接踵而來。
為的就是讓他疲于奔命,無暇冷靜思考,最終被逼著困在雙子星大樓,出現在了狙擊手預設的狙殺點。
大局粗糙,行動精致。
這樣的手法,古雅人很陌生。
不像是組織里任何一個行動人員的風格。
行動組的人員,像是琴酒,只會用最原始最簡單的方法殺人。
看似莽撞,實則不留任何能夠追蹤的痕跡。
組織內的執行者不會搞這些“花里胡哨”的套路,因為容錯率太低。
但能讓貝爾摩德也參與協助,那么動手的人多少和組織有點關系。
目標進一步縮小。
古雅人心里有底了。
這下他更不著急了,因為貝爾摩德這一環已經被他打亂節奏,以至于生出了懷疑和戒備。
貝爾摩德生怕天蝎宮是來坑她的。
事已至此,古雅人已經達到了他的主要目的。
就像他之前判斷的。
設計狙殺他的人,大局意識很簡陋,過于追求步驟的精致,就會像現在這樣——
一旦某個環節出狀況,整個計劃都有可能停擺。
古雅人現在就是逼迫幕后之人做出改變,只要對方有計劃之外的動作,就一定會暴露情報。
至于危險?
他最不怕的就是危險了。
現在,古雅人比貝爾摩德更坦然、淡定。
他光明正大地觀察著貝爾摩德的表情,開口道:“是你看我太清閑,想找點事情給我做吧?”
古雅人用玩笑似的口吻說道:“BOSS不會因為我最近沒怎么做組織任務,讓你小小‘提醒’我吧?”
貝爾摩德吸煙的手一頓,滿不在乎地在車窗外一彈煙灰。
“我可沒那閑工夫來傳話。”
“噢?除了BOSS,組織還有誰能有這么大面子請動你……”
話還沒說完,貝爾摩德不耐煩地打斷,發出咋舌聲。
“嘖。”
“不用試探了,你天蝎宮的情報能力我已經領教了。”
“好吧,這次是我輸啦,我承認,只是好玩而已。”
貝爾摩德攤攤手,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本來想找點樂子,果然那女人還是令人討厭,我是不想陪她玩過家家游戲了。”
“要是因此招惹你,那真是太愚蠢了。”
古雅人心中一動,出聲道:“雪莉?我不記得我有得罪她。”
“行了行了,別裝那副蠢樣子,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演技很差?”
“呵呵,我覺得我的表情管理還是不錯的。”
“得了吧,在全球知名影后面前顯擺?”貝爾摩德不屑道,“我說了,不用試探了,我都坦白,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車子在街道中勻速穿梭,車內寂靜了一段時間。
慢慢停在信號燈前等待綠燈。
古雅人率先開口:“那好,我問你,你知道了多少?”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貝爾摩德卻聽懂了。
柳眉一挑。
“你藏得夠深的,我是調查了一番,可惜沒什么發現。不過……”
賣了個關子,在古雅人表情逐漸陰沉后,貝爾摩德滿意地笑了笑。
開口道:“你不懂女人。”
“你對那姐妹倆的態度太刻意啦,所以讓我從雪莉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古雅人面無表情道:“什么時候發現的?”
“嗯哼,如果是琴酒出手殺了宮野明美,我一點不懷疑。可如果是你嘛……”
古雅人了然地點頭:“原來是因為這個。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貝爾摩德用手指點點嘴唇:“我對你們青梅竹馬的時光不感興趣——”
她從后座探出身子到駕駛位旁,貼近古雅人的臉,輕輕低喃:“我只是好奇,你現在的立場……”
“呵,你不是號稱秘密主義者嗎?”
“那是特指我的秘密,”貝爾摩德坐回去,搖搖手指,“對于別人的秘密我還是很感興趣的。”
“八卦可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你這種渾身纏滿秘密的男人。”
舔了舔嘴唇。
她低吟道:“實在太迷人了……”
古雅人透過后視鏡,默默注視貝爾摩德。
數秒。
見古雅人沒有反應,她收起表情。
正色道:“好吧,做個交易如何?”
“我們不是同盟嗎?”古雅人譏諷道,“盟友的交易就是窺探對方秘密、在對方親朋好友里挑撥離間?”
“喂、喂,不要說得我好像是個壞女人一樣。”
貝爾摩德敲了敲駕駛座的后背,不滿道:“你是意外之喜,我一開始只是想讓那兩姐妹過得不舒服一點罷了。”
“好吧好吧,為表誠意,宮野明美我可以當她死了,OK?”
貝爾摩德咬了咬重音:“不管她現在是什么狀態,我都不再追究,權當她已經死了。”
“恩怨兩清,甚至我還可以幫你。”
古雅人沉默片刻,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道:“條件?”
貝爾摩德露出一絲微笑,她確信現在倆人之間才終于有了一點信任。
“你先說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下面的計劃?”
“如果你指的是,你讓基安蒂、科恩幫助雪莉狙殺我的話,那我確實已經知道了。”
“果然。”
翹起黑絲的大腿。
貝爾摩德感慨道:“不愧是組織內潛伏最深的專家,單論情報來源恐怕連波本都比不上你。”
“唉,虧我還打算犧牲一下自己,讓FBI出來溜溜呢。”
古雅人聲調不變,平靜道:“你自己說的,別再試探什么。我說‘知道了’的意思,就是指你接下來的每一步我都知道。”
“OK、OK,”貝爾摩德舉手投降,“真是不解風情的男人。”
“那么,條件是?”
“我要知道你想做什么。”貝爾摩德神色認真,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以及你對雪莉的真實態度。”
古雅人沒有理會后一句,看向前方。
嘟嘟嘟——
信號燈早已變綠,后面車輛瘋狂按汽笛催促。
一腳猛轟油門。
嗡嗡嗡——
強勁的推背感讓貝爾摩德險些沒坐穩。
炸裂的發動機轟鳴聲、輪胎與地面瘋狂摩擦的刺耳聲音。
古雅人的聲音平穩且清晰地傳入貝爾摩德耳中,那股霸道的語氣令她心顫。
“我要,西摩多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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