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靠著墻枯坐了多久,志保慢慢回過神。
初聞噩耗的崩潰感漸漸褪去,智商又重新回到高地。
這一通發泄反而讓宮野志保因為幽閉累積的郁郁之情消散了不少。
其實從志保被組織“軟禁”起來開始,她就猜到有了什么變故,不然組織不會不考慮她的感受。
身為組織重點項目的核心研究員,哪怕她不能違抗組織命令,哪怕有她一向畏懼的琴酒盯著她,但至少志保還是有一些自主權的。
像是長期幽閉這種會影響人精神意志的懲罰,一般是不會施加到她身上的。
研究員更要有清醒冷靜的大腦和穩定積極的情緒。
幽閉,更多是不聽話的戰斗人員所接受的懲罰,甚至組織為了磨煉有些戰斗人員,還會特意給予他們這方面的訓練。
所以,通常來說,為了讓雪莉安心做研究,組織對她都是比較寬容的。
不然,志保也爭取不到定期和姐姐見面的機會。
其他的研究員都是只能在研究所內活動的。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令組織不再放心她研究能力的事——
要么是她不能為組織繼續做研究,要么是組織判斷她不會再為組織做研究。
志保自問自己的智商足夠,近期研究也沒遇到瓶頸,不存在能力上的問題。
那么就有可能發生了什么事,讓組織認為她知道以后會拒絕繼續研究。
志保其實是個有點冷漠孤僻的人,或許是成長經歷的影響,她的性格中有許多逃避的想法。
也正因為如此,哪怕她隱約知道琴酒和其他組織的人在用著她研發的藥物殺人,哪怕天蝎宮明著闖上門拿藥,她都只能假裝組織在做臨床試驗,自欺欺人。
只要姐姐平安無事就好。
她就能一直這么說服自己,服從組織安排。
或許是孤僻,或許是逃避,志保十分依賴親人,尤其是只有姐姐的情況下。
哪怕古雅人和她們姐妹從小長大,這種情況也沒有改變多少,甚至志保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有點討厭古雅人分走了姐姐對自己的關注。
宮野志保不喜歡古雅人。
但,志保信任他。
她相信古雅人會保護好姐姐。
在“小黑屋”里幽閉的時候,時間都變得漫長,負面情緒翻滾著,她不止一次地做噩夢,害怕聽到姐姐的噩耗。
心里其實隱約有猜測。
能夠支撐志保堅持下去的,就是她相信古雅人會保護好明美姐姐的。
只是,深夜里被噩夢纏身而輾轉反側的時候,志保也在想——
阿古也只是個警察啊!
面對組織,他又能怎么辦呢?
他真的有辦法保護好姐姐嗎?
宮野志保并不知道古雅人隱藏起來的東西,因為她和古雅人的關系并沒有明美與古雅人的關系親近。
從小到大,明美能夠輕易收獲人們的善意和友誼,但是志保不行。
志保記憶中模模糊糊還記得某只黑皮對自家姐姐的“覬覦”。
隔三差五就借著受傷的名頭,跑到自己診所“獻殷勤”!
那是治療嗎?
分明是饞姐姐的可愛!
(安室透:阿嚏!)
每每思考到組織的可怕,志保就只能強迫自己不再深思,否則她對古雅人這個平平無奇的警察,信心會越來越低。
一直以來,她心里都有對姐姐安危的隱憂,只是藏在心底。
所以在被告知“出獄”的時候,心里繃緊的那根弦一放松,再“偷聽”到姐姐的噩耗。
志保一下子就崩潰了,幾乎是下意識相信了那個說法!
或許,這也正是背后主使想要做的,因為這是算準了志保的心理。
是陽謀。
只要宮野明美死了,真相重要嗎?
帶給雪莉“第一印象”的天蝎宮,一定會成為她心目中排名靠前的“兇手”!
即便人不是天蝎宮殺的,雪莉對天蝎宮的惡感都不會減弱多少。
永遠不要高估痛失至親之人的理智。
更何況,組織內的核心成員都有了共識——天蝎宮為了反擊給他使絆子的組織成員,親手殺了宮野明美。
想要天蝎宮倒臺的人,算計起雪莉就更沒壓力了。
或許在他們看來,雪莉已經不太可能為組織效力了,倒不如“廢物利用”一下,說不定還能給天蝎宮帶來一點麻煩。
志保在組織內獲取情報的來源很有限,畢竟她只是研究序列的代號成員。
但這不妨礙她超高智商通過只鱗片爪來拼湊事情的真相。
第一,姐姐真的死了嗎?
第二,姐姐是怎么死的?
第三,我被“釋放”而不是被“處決”,跟姐姐的死有沒有關系?
第四,組織的人都很冷血,少有八卦閑聊的心思,這么明顯地在我面前“透露”消息,是有什么目的?
第五,透露消息給我的人,是想要利用我對付天蝎宮,還是想通過我給組織惹亂子?
志保恢復冷靜之后,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假意說漏嘴”的把戲。
但她不得不承認,對方越是簡單的手法,反而越是有效。
任何人都有可能指使這些小嘍啰“遞話”,她接收了消息,卻反查不了對方的身份。
就連安排這出戲的手法都簡單得看不出個人風格,想要和組織代號成員的行事風格對號入座都不可能。
而且,第五點還引申出一個疑問——想對付天蝎宮或許是個人恩怨,想要給組織添亂,那背后之人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
就算志保在研究所一心研究,她也是知道一些大事件的。
比如說,讓組織丟了個大丑的叛徒,也是姐姐的前男友——赤井秀一。
遞送消息的人,是與天蝎宮有仇,還是潛伏在組織里的臥底?
至于說,有沒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好心給她送消息?
組織里的代號成員全槍斃了或許有些草率,但死了哪個都不冤——包括她自己在內的研究序列!
宮野志保從心里厭惡自己,她認為自己滿身罪惡。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還是確認姐姐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幽禁得精神略微陰郁的志保,經過這么一刺激,強烈的精神波動令她的想法都發生了些改變,甚至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有一個人,一定能夠幫我!”
志保跌跌撞撞爬起來,頂著滿臉血污,就這么直接走了出去。
雪莉狼狽的樣子令許多研究所內的成員感到吃驚,甚至是害怕。
“那個不是……”
“噓!”
“她出來了?!”
“看樣子已經瘋了吧?”
“真狠!也不知道雪莉犯了什么錯,被弄成這個樣子……”
“噤聲!”
他們以為雪莉終于扛不住精神壓力,被逼瘋了。
但當他們看清楚雪莉去往的方向,一個個都懵了!
志保門也不敲,近乎粗暴地撞開門,闖了進去。
“你果然在這兒!”
志保用篤定的語氣,她沒發覺自己都有種“啊,猜對了”松口氣的感覺。
“啊咧!”
貝爾摩德揚了揚手指夾著的煙,滿臉笑容:“你怎么會想到來我這里呢,darling”
志保猛地關上門,隔開了那些好奇的目光窺探。
掃視一眼屋內,在飛鏢靶心停留了兩秒,上面貼了一張畫了紅叉的明美照片。
志保居高臨下地盯著貝爾摩德,一言不發。
貝爾摩德的笑容漸漸淡了。
她平靜道:“怎么了,親愛的,你來我這兒,難道就是為了讓我欣賞一下你今天獨特的妝容嗎?”
“如果是的話,嗯,我承認的確比之前軟綿綿哭泣的你要有意思的多。”
“你不想說點什么嗎。”志保冷冷發問。
貝爾摩德雙手一攤,無所謂道:“你想知道什么?看在我心情不錯的份上。”
“消息是你安排的?”
“不是。”
“那是誰?”
“誰知道呢?”貝爾摩德漫不經心地剃著指甲,“或許是琴酒呢?他可是蠻疼愛你這只小貓咪的。”
已經與古雅人有過肌膚之親的貝爾摩德自然不會與琴酒有過深的聯系,所以她與琴酒的關系并沒有原著那么復雜。
在旁人眼中,貝爾摩德是煙視媚行的魔女,但其實她更看重感覺。
與把身體當做武器的峰不二子不一樣。
貝爾摩德更加高傲,也更享受一段穩定關系中調教的過程。
她現在最大的樂趣,就是把古雅人調教成自己想要的形狀。
貝爾摩德說完就笑瞇瞇地吞云吐霧,套著黑絲的小腳丫一晃一晃的,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志保的反應。
志保沉默片刻,問道:“我姐姐……”
“死了。”
志保晃了晃,站穩了身子,強忍住差點決堤的淚水。
“是誰?”
“天蝎宮咯,不然你以為今天的會議他是怎么小勝了朗姆一盤?”
貝爾摩德托著下巴,似有意似無意道:“嘖,可真是個狠人吶,明明是他很想要那丫頭,最后見勢不對竟然能干脆利落地痛下殺手,連想要算計他的朗姆都吃了個悶虧。”
“看來組織里又要出個琴酒一般的大人物咯!”
貝爾摩德悄悄觀察志保,眼睛一掃志保緊握的拳頭,嘴角浮現一絲弧度。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呢?”貝爾摩德噙著盈盈笑意,好似在逗弄寵物。
“你沒有支持天蝎宮,你是反對派。而且你說的那個會議,琴酒支持了天蝎宮。”
“所以,你會幫我。”
志保一臉平靜地說出了令貝爾摩德驚訝的話。
貝爾摩德稍稍坐直身子,認真了些:“有趣,你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判斷?”
“能在研究所內安排人給我‘遞話’的代號成員不多,能知道我什么時候被‘釋放’的成員就更少了,有動機做這種事的,多半也與這次事情有關。”
“這么一推算,范圍就相當小了。”
“再加上,平時不見蹤影的魔女居然會在研究所呆著……呵,你的房間自建成以后,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回來用過。”
“所以,安排人遞話的,不是你就是琴酒。”
“之前的交談,你若有若無地點了琴酒的名字,引導我往他身上懷疑,這說明在這件事上,你與他的立場是相反的。”
啪、啪、啪。
貝爾摩德輕拍著手掌。
“精彩。”
“沒想到,小貓咪還是個小偵探呀!”
“不過,你又是怎么猜出我是天蝎宮的敵對方呢?”
志保冷著臉,死死盯著貝爾摩德:“因為你說了——天蝎宮算計了朗姆。”
“喔?這又說明什么?”
“如果天蝎宮殺死姐姐是他算計朗姆的關鍵,那么朗姆的支持者不可能給我傳遞這樣的消息,他們一定會否認天蝎宮的出手,把姐姐的死當做是天蝎宮的‘過錯’導致。”
“主動與被動,有時候就代表了正確與錯誤。”
“我猜,朗姆之前是想要給天蝎宮扣上‘叛徒’的帽子吧?所以琴酒才會反常地表明立場,支持天蝎宮——”
“因為他不想朗姆插手清剿叛徒的事務!這是琴酒的權力核心!”
哈哈哈哈哈哈——
貝爾摩德大笑,眼淚花兒都出來了。
志保不為所動,依舊死盯著,試圖從貝爾摩德臉上找到表情的破綻。
可惜,貝爾摩德出神入化的演技令志保看不出來什么東西。
仿佛她真的就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開心而已。
擦了擦淚花,貝爾摩德歡快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呢,雪莉,你比我想象得更有能力”
貝爾摩德第一次用組織代號,正式地稱呼志保:“雪莉,看來你姐姐的死對你起到不小的正面作用嘛!”
志保當然發現了貝爾摩德態度的變化,可是她絲毫沒打算溫和的溝通:“少廢話!幫我,或者像以前一樣處心積慮殺掉我!”
“脾氣漲了不少嘛,雪莉。”貝爾摩德瞇起眼睛。
“我知道你想殺我,以前礙于組織規矩,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志保掏出一把手槍,扔給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沒有接,任由手槍砸落在地。
她看向志保,志保倔強地對視。
“真是頭疼啊……”
貝爾摩德微微闔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不悅道:“知不知道女人最好的美容品就是開心,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想多了,眼角、額頭都會有皺紋的。”
志保沉默著。
貝爾摩德睜開眼,看著一臉冰冷的志保,嘆了口氣:“唉,所以我最討厭和小姑娘打交道了,總是仗著自己年輕,就肆無忌憚地揮霍青春。”
“時間啊,真是令人又愛又恨的東西,催生了各種各樣嫉妒的理由。”
“好吧,說說看,要我怎么幫你?”
志保冷眼旁觀貝爾摩德的“表演”,內心絲毫不為所動,她甚至有些驚訝自己的冷靜。
或許是痛到麻木了吧?
志保甩開念頭,把自己想好的計劃和盤托出。
貝爾摩德驚訝地微張紅唇:“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雪莉。”
“能不能辦到?”
“你也說了,清剿叛徒是琴酒的地盤,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去割肉。”
貝爾摩德繞著發絲,沉吟道:“更何況,天蝎宮深得BOSS信任,這次并沒有背上什么嫌疑,所以叛徒的事,也用不到他頭上。”
“那你說該怎么辦?”
“我覺得你之前某個想法不錯。”
貝爾摩德嘴角一彎,露出惡趣味的笑容:“不如你來我這兒吧!我可以改變你的序列,讓你加入行動組——”
“特別行動支援組,組長雪莉。”
“怎么樣,聽起來不錯吧?”
志保沉思片刻,冷哼一聲:“只要能做到我的要求,替你做事也沒什么不可以!”
“呵呵,不要這么冷淡嘛,我相信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
貝爾摩德笑了笑,又指了指志保的臉:“那么,合作愉快咯,雪莉?不過,你真的不用先去洗漱一下嘛?”
志保手指往臉上一摸,摸到的是硬硬的血痂,冷哼一聲:“浴室在哪兒?”
貝爾摩德笑盈盈地往旁邊一指。
志保二話不說,噔噔噔闖進去,把門一關!
“里面的衣櫥有新衣服和洗漱用品呦!”貝爾摩德喊了一聲。
沒得到志保的回應。
淅淅瀝瀝。
過了一會,浴室里響起水聲。
貝爾摩德出神地盯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忽然笑了。
“真有趣,她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開始期待你們下次的見面了,或許你會喜歡我的這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