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制住心中的雜念,嬴政處理完桌案上的奏折,看著天色還不太晚,心中思索一下,去了影密衛,叫走了趙青衫,出了宮門,就往長戈侯府去了。
“伏念是個怎樣的人?”嬴政問趙青衫說道。
“這個,臣不好說,伏念先生儒雅守禮,算是個君子吧!”趙青衫思索了片刻說道。
伏念在侯府雖然只有數天時間,喜歡清凈,從不與人交往,這些天來侯府拜見伏念的人很多,但是都被伏念拒之門外,包括公子扶蘇。
“君子?這秦國的朝堂有張儀范庸等人的立足之地,也有無名之輩的一席之地,可是從來都不是君子大施拳腳的地方。”
嬴政玩味的說道:“如此一來,朕就更加好奇嬴玄為何非要舉薦伏念了。趙青衫你知道為什么嗎?”
“侯爺做事,向來天馬行空,豈是臣可以揣摩到的。”趙青衫謙遜的說道,將嬴玄放到了很高的位置。
“無妨,朕從來就沒有指望大秦皇族之人能有嬴玄一分能耐,否則也不會到了今日還需要嬴玄出來撐個門面。”
趙青衫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捏捏戳戳,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大秦皇族最近有些太過招搖了,已經引起了有些人的不滿意,在朕的面前拐彎抹角的提過幾次。”
嬴政不動聲色的提醒趙青衫說道:“讓姬職、趙郎多學學嬴玄,他少年得志,卻籍籍無名,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韜光養晦,厚積薄發,未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趙青衫心中大駭,不知道嬴政此言究竟是提醒大秦皇族收斂鋒芒還是警告皇族之人不要囂張跋扈,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嬴政的話茬。
“臣一定將陛下的話兩位家主。”
嬴政一路走來,興趣勃勃的觀看咸陽的風土人情,待在皇宮太久,他都快記不得咸陽城的樣子了。
嬴玄的府邸并不在高官達貴聚集的南城,而是人煙稀少的西城,這里臨近秦國大獄,極少有權貴之家在此安身立命。
兩人邊走邊聊,不多時就到了長戈侯府,門口有大秦皇族的子弟值守,普通人根本無法輕易從大門進去侯府。
但是趙青衫是嬴玄身邊的人,在大秦皇族中最受嬴玄看好,所以門口的值守的人認識趙青衫。
而贏政更是貴不可言,即便穿著普通的衣物,但是依舊遮掩不了身上上位者的氣勢,大秦皇族子弟大多沒有見過嬴政,但是有趙青衫陪同,他們也沒有阻攔。
“伏念先生可在?”趙青衫知道嬴政是來見伏念的,開門見山的問道。
“在后院,嬴柔小公主剛到,非要纏著伏念先生教她武功,這會也不知道練完了沒有?”
“行了,你們注意點,不要松懈了。”趙青衫囑咐一句,就回到嬴政的身邊,說道:“在后院,我帶您過去吧!”
嬴政走到后院,就遠遠的看見了校場上的伏念、張良和嬴柔,同一時間,伏念也發現了嬴政的到來。
“草民伏念拜見陛下!”
“草民張良拜見陛下!”
“兒臣嬴柔拜見父皇!”
“平身吧,朕只是過來看看伏念先生,無需多禮!”
嬴政走到三人的面前桌案,做到了主位上,示意三人坐下說話。
嬴政看了看拘謹的坐在伏念身邊的嬴柔,一身嬌俏可愛的襦裙,粉妝玉砌的小臉寫滿了不安,讓嬴政不由的心生喜愛。
嬴柔根骨不錯,在嬴玄的教導下已經錘煉了不錯的體魄,身體丹田之中,隱隱有后天一氣成型,離踏上武者的道路不遠了。
“根骨不錯,武道一途最是艱難,需要持之以恒,切不可半途而廢。”
嬴政滿意的說道:“有什么需要就向父皇開口,也可以直接去金匱石室去找,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秦國吞滅六國,收繳天下書籍,運往咸陽,匯聚六國書籍,其數量遠勝周王室。
嬴政命張蒼等人整理書籍,用小篆統一書寫,藏于石室,藏書的柜子也被稱金匱,所以秦國藏書之地又被稱為金匱石室。
外石室匯聚天下書籍,內石室保存諸多孤本,伏念聽到嬴政此言,甚至有些羨慕的看了嬴柔一眼。
趙青衫見到嬴柔不知曉其中的厲害,連忙催促道:“小公主,還不謝恩。”
“兒臣謝過父皇!”嬴柔后知后覺,讓嬴政不由的笑了。
“可是兒臣不想讀書,兒臣只想走路。”
嬴政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綻放,就聽到了嬴柔天真的聲音。
“哦,這是為何?”嬴政好奇的問道。
“因為皇叔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見得多了有些道理自然也就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嬴政笑道:“嬴玄確實會說這種話,但是前提是你要會讀書才行。等你那天明白了,就去金匱石室去看書吧!”
嬴政笑罷,看向了伏念和張良,面色變得認真起來,說道:“儒家乃諸子百家中的名家,朕此番過來,就是想聽聽兩位的高見。”
“儒家認為民貴君輕,社稷次之,兩位若是能說服朕,秦國就行儒家之仁政。”
嬴政霸道的說道,治國一道,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探討出來,但是能說服一個君王,就值得一試。
可是讓嬴政意外的是,伏念并沒有向嬴政詮釋儒家仁政的含義,反而皺著眉頭,一言不法。
“伏念先生這是何意啊?”嬴政玩味的說道:“是不想和朕說說你儒家的仁政之法嗎?”
“陛下誤會了,”伏念嘆氣說道:“伏念只懂仁政之仁,未解仁政之政,不敢妄言仁政。”
嬴政眼中精光四射,單憑這一句話,就可以看出伏念確實非同一般,遠不是那些普通儒生可以比擬的。
“既然不懂仁政,為何來咸陽?”嬴政故作不悅的說道。
“正是因為不懂仁政之政,所以伏念才入咸陽仕秦,仁政之仁,乃君子之仁,忠義禮信智孝。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仁政之政,乃政通人和之政,然儒家百年未曾有人封侯拜相,自春秋至秦國,沒有諸侯用仁政之法,政字不行,不敢言仁政。”伏念惋惜的說道。
“亂世無仁主,仁政自然不通,劍鋒所劃之地,就是真理,于春秋施仁政,無疑于玩火自焚。”嬴政點點頭說道。
“如今九州歸一,天下歸秦,長戈武侯說正事施行仁政的好時機,所以伏念來咸陽,就是為了讓陛下推行仁政而來。”伏念說道。
“你不懂朝政,讓朕如何信你?”嬴政不為所動,“秦國社稷,豈能兒戲?”
“拋開陛下身為帝王的顧慮,我相信陛下不會否認儒家仁政是最接近國泰民安之政吧?”伏念反問嬴政,絲毫不懼。
“然后呢?”
“新的仁政需要時間來驗證和完善,紙上談兵自然不行,所以需要在秦國朝野慢慢完善。”
“讓朕把這秦國交給你伏念先去試水嗎?”嬴政皺眉說道。
“伏念只需一郡之地,推行新的仁政,三年之后,陛下自有決斷。”
伏念知道嬴政的顧慮,自然不可能第一時間就全國推行仁政,甚至嬴政恐怕根本不在乎仁政。
“一郡之地,三年嗎?倒也不是不可以。”
嬴政思索了片刻,若是伏念真的能將儒家提倡的“仁”和帝王追求的“政”結合起來,未嘗沒有可能締造一個輝煌的盛世。
“伏念先生將如何治郡?”嬴政繼續問道。
“法之天下,儒之教化。”
“秦法構建規則,教化定義道義,法律約束行為,道義使之明理。明理則守法,守法則不違背道義。”伏念說道。
“秦法不通,教化難行,先生何解?”
“王道不行,輔以霸道,而后可通秦法,可行教化;”
“秦法通,教化行,而施王道,消弭霸道。”
伏念字字珠璣,聽的嬴政喜上心頭,忍不住拍案叫絕。
“先生之才,非韓非不能比擬,治一郡之地屈才了。”
嬴政說道:“膠東、臨淄、城陽、濟北、薛魯(薛郡),齊之舊地,多有儒家風范,此五郡且先交給先生三年,三年以后,若是仁政大成,朕已丞相之位迎先生回咸陽,秦國上下,必行仁政。”
“多謝陛下,伏念必定不負陛下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