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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記憶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霍格沃茲之我的同學是伏地魔

  “有趣的家伙。”

  湯姆一頭扎進了未知的門扉中,即便是另一端的海爾波,也為他的勇氣或是魯莽感到震驚。

  “作為半島之外的蠻夷,你能在沒有導師的情況下獨立研究你的魔力,并且將魔法開發到這種足以戰勝我仆人的程度,實在是令人見獵心喜……你說的對,為什么我不能是神呢?”

  湯姆抬起頭,四周的景色被朦朧的霧靄遮蓋,只剩下了眼前一條延伸向上,看不到頭的樓梯。

  “我正在研究一種看透人心的魔法,”海爾波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也許不久之后,你的智慧就可以為我所用了。”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絕對的掌控欲望,絲毫不避諱那些獻上“忠誠”之人的最終下場,但湯姆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期待,一絲對湯姆能夠展露出和其他人不同表現的期待。

  “告訴我,你最擅長什么?”

  霧靄被湯姆吸入腹中,他的精神甚至也因此陷入了片刻的恍惚,在最卑鄙的黑巫師的老巢中也無處不在地安置著這些足以兇險毒辣的陷阱,哪怕他始終本能地維持著大腦封閉術,海爾波的詰問也如穿腦魔音一般在他的靈魂深處響起。

  “我?”

  湯姆艱難地抵御著環境帶來的虛弱,緊緊地握住手中的金幣,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不少,左手靈巧地翻飛著,那枚金燦燦的硬幣在指尖回旋反復,月桂的圖案延伸出一片炫目的花叢,他低下頭,感受著金幣上傳來的震顫,沉默片刻,抬起頭,直直地望向眼前看不到頭的臺階,目光順著臺階一層層地向上,直到視線變得模糊。

  皮提亞低著頭坐在塔頂的小房間中,面對著一張落滿灰塵的圓形茶幾,時不時偷偷抬起頭瞅一眼納爾遜。

  這里沒有圖紙,沒有魔法材料,沒有書籍,只是一處蜉蝣專門為了讓他休息而修建的小窩,只是從地上和桌上厚厚的灰塵來看,從建成到現在,他一次都沒有來這里休息過。

  皮提亞擔憂地看著納爾遜浮腫的眼袋與濃重的黑眼圈,她不由得開始回憶這一個月乃至搬到阿波羅神廟之后自己都做了什么——除了記錄一些不知所云的神諭,忐忑地等待拯救世界的英雄,日復一日沒頭沒尾的焦躁,她什么也沒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眼前的這位來自未來的旅行者卻已經在為這個不屬于他的時代殫精竭慮了,皮提亞看不懂高塔中的那些儀器的用途以及它們的原理,但她也可以猜到,納爾遜為本該被她擔憂的問題耗費的心力已經超出了太多,他明明有自己的時代需要拯救,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明明可以用更加殘酷的手段,但他都沒有選擇這樣做,而是默默地關上了堡壘的門,把兩個世界的未來扛在了肩上。

  她注意到納爾遜端著托盤的手,在食指與中指相對的兩個關節處,兩枚厚厚的繭顯眼極了,腦海中開始想象納爾遜把自己關在碉堡中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他會一遍遍地揮舞那根神奇的魔杖反復練習可能用到的魔法,他會在長明的夜燈下伏案繪圖,一筆筆地勾勒出她剛剛看到的“神像”的草圖。

  他在用一種神明一般難以想象的手段試圖去打敗一位對這個時代而言如同神明一般無法戰勝的人,甚至忍受了親眼看著摯友步入危險的痛苦。

  “在我們的年代,人們最擅長的就是把神拉下神壇。”

  納爾遜如同能夠讀心一般說道,走到桌邊,將盛著兩杯茶的托盤放在了桌上,綠色的茶水上蕩漾起波紋,皮提亞有些恍惚,她有多久沒有見過成片的這樣的綠茵了呢?

  納爾遜用手指著靠近自己的那杯,一縷水線從杯中流出,靈巧地跳到桌面上,頃刻間攤開成了一片薄到極致的“布”,將灰塵擦干凈,揮發不見,他拉開椅子,坐在了皮提亞的對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得到浸潤,臉上也多了些血色:“嘗嘗吧,這是我的……呃,一位朋友調配的魔藥,能夠讓你耳聰目明。”

  皮提亞用雙手捧起茶杯,茶水有些燙,但她甚至連最簡單的隔絕溫度的魔法都不會,但還是強忍著灼痛緊緊捧著茶杯不撒手,納爾遜見狀,微微顰眉,用魔杖指了指她的杯子。

  “嘗嘗吧,”納爾遜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逝,“小口地喝。”

  皮提亞學著納爾遜的樣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幾乎讓她驚叫出生,但她很快愣了神,順著口腔滑入喉嚨的液體并沒有入口時那么燒燙,反倒隨著不斷地下落變得冰涼沁心,當它被咽下后,一股清爽的寒意在沿著整個胸腔向四周蔓延,納爾遜對茶水的溢美之詞一點兒不假,它甚至讓皮提亞想起了這些年來被硫磺蒸汽與迷失霧影響,在被混亂的神諭與焦躁的瑣事填滿的記憶中,那些塵封的、險些被遺忘的往事。

  “你的朋友,是個很厲害的人!”她用力地點點頭,肯定道,“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呃……”

  納爾遜聳聳肩,不置可否。

  小房間中很快陷入了沉默,納爾遜一口飲盡了杯中之茶,只留下一口清澈的茶底,往椅背上一靠,一個月的時間,額前不長的頭發已經足夠可以遮住眼睛了。

  “你有話要給我說嗎?”

  皮提亞放下茶杯,看向納爾遜。

  “這杯茶的效果不錯吧?”

  納爾遜沒有回答,反問了一個問題。

  “謝謝。”

  皮提亞用力地點了點頭,那段被埋藏在心底的記憶正在如潮水般洶涌地向她撲來,她無助地站在海岸上,腳腕已經被海水淹沒。

  海星爬在她的小腿上,水蛭般的吸盤深深地刺入她的皮膚,在蔚藍的海中,一抹鮮艷的紅色正在緩緩暈開。

  她像一名求死的絕望之人一般,邁開步子,向著更加難以面對的深海走去,在那里,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少年正緊緊地摟住懷中的少女,手中握著一根如標槍般筆直細長的毒牙,一具蛇形海妖的尸體正圍繞著兩人漂浮在水中,胸口的穿透傷在魚群的撕咬下腐爛擴散,仿佛一處直通死亡的洞口。

  少年的眼中含淚,他懷里的少女已經沒了呼吸,纖薄的長裙緊緊地貼在她的身體上,勾勒出姣好的線條,他的淚水中滿是悲愴,正在用力地嘶吼著,但在深海之中,那些悲憤的罵聲只變成了一枚枚冒出海面的水泡,脆弱地破裂,無影無蹤。

  海妖的尸體越靠越近,最后將兩人緊緊地勒在一起,少年的眼中流露出野獸一般殘暴的目光,用他并不鋒利的牙齒撕咬著它腐爛的傷口,營養不良的牙床被鋒利堅硬的鱗片劃破,他的牙齒一塊塊地脫落腐朽,滿嘴的鮮血,分不清是海妖的毒血還是自己的血。

  海中凝成一團山崖般高聳的巨浪,當著皮提亞的面迎頭撲了下來,將她本就站立不穩的身體拍進了海中,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仿佛在母體中安息,那些細碎的浪花聲,那些海螺的歌聲,魚兒的撲騰聲一齊涌入她的耳朵,組成一句句被神諭壓在底下不見天日的話語,或是緊張的交涉,或是交心的招呼,或是耳鬢廝磨的甜言蜜語,或是恩斷義絕的辛辣謾罵,或是好久不見的喟然長嘆,像在群山中發了瘋的馬兒一樣,一會兒上坡,一會兒又沿著山崖滾下來。

  它們是那樣真實,那樣令她害怕,令她不敢面對,令她渾身顫抖,她竭力地睜開眼睛,但身處海中,入目的確實一片猩紅,她的眼皮仿佛被海水凝成的手粗暴地挑起,不讓她閉眼,不讓她逃避,彌漫在水中的血色不斷地向她靠近,勾勒出一個屠龍的少年最終變成惡龍的故事,而那段故事正向針一樣,裹挾著比死亡還要磅礴的痛苦,直直地向她的眼球扎來。

  她絕望了,多年來在心底小心翼翼用沙子修筑的城邦與圍墻轟然倒塌,護城河被腥臭的毒血填滿,她抗拒魔法,抗拒命運,抗拒和過去有關的一切,那些暴風一樣的記憶不僅沒有遠走,反倒是在她自我放逐的歲月中不斷積蓄著力量,等待將她徹底吞噬。

  束縛著她的過往、她的靈魂、她的智慧的記憶凝聚成和海妖別無二致的實體,在嘲弄般的尖嘯中向她猛撲而來!

  水中的皮提亞松開緊緊攥住的雙手,任由海水涌進她的肺,壓迫她的心臟,她的眼神變得迷離,瞳孔被涌出的白霧吞噬,柔順卷曲的長發如海草一般散開,淚水從眼角滑落,寶石似的,向上飄去,像斷了線的珍珠項鏈一般排成行,越飄越遠。

  就在她的視線因窒息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看到了一雙從水面伸下來的手。

  求生的本能、逃離的本能驅使著她榨干了身體和靈魂的最后一滴力氣,她緊緊地握住了那只食指和中指上長著新繭的手。

  “轟!”

  水中響起一道驚雷,她也在震顫中回到現實,喘著粗氣,看著對面端著茶杯的納爾遜,氤氳的白霧正從杯中涌出,但隔著迷霧,他們彼此還是能夠看清對方相距兩年多年的眼睛。

  “想起來了嗎?”

  納爾遜將最后的茶底飲盡,瞳孔中彌漫著乳白的蒸汽,像巫師們的煉藥鍋一樣,皮提亞露出了慘然的笑容,虛弱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神和打破的雞蛋一樣渙散,但她從來沒有那么清明過,納爾遜看著女祭司的臉,第一次將她和隱藏地入口處的雕像聯系在了一起。

  “恭喜你,”納爾遜放下茶杯,伸出手,掌心向上攤開在皮提亞的面前,“我需要你的記憶,你不敢面對的一切。”

  “你真的沒必要面對它們,”皮提亞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她和剛剛不太一樣了,“正如你所說,我不會給你們的時代添麻煩的。”

  “湯姆距離海爾波只剩下最后一步。”

  納爾遜沒有繼續說服,只是穩穩地舉著手,等待著皮提亞的回答。

  “你可能從來都無法體會到,一個奴隸出身的少年,能夠假借神的名義代言祂在人間的權力,那時一種多么美妙的體驗啊……”

  皮提亞低著頭,用平靜的語調說著她最不愿提起的話。

  “那些不被神眷顧的凡人只會彎著腰伏在他們的土地上勞作,在貧瘠的山地刨食,還要把最飽滿的麥粒喂給山羊,在山羊最健碩的時候,把山羊腿上最鮮嫩最肥美的肉割下來擺在祭壇上,哪怕神看都不會看一眼,”她的嗓音顫抖著,“我們離神太近了,只有一步之遙,但因此,對神而言,我也只是他的羔羊,他的魚肉,他……海爾波他想要和你剛剛說的一樣,把神從神壇上拉下來。”

  “但他看著空蕩蕩的寶座,”納爾遜沉聲說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是嗎?”

  “抱歉。”

  皮提亞的語調中滿是苦澀,她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了好幾歲的、被淚水浸透的臉。

  “我一再地在命運的指引下逃避,卻沒有意識到這也許是最惡毒的詛咒。”

  她抬起顫抖的胳膊,把纖細的手搭在了納爾遜的掌心,乳白色的蒸汽從她的指尖滲出,如同溪流匯入江河、江河流入大海一般涌入納爾遜的手里。

  感受著手中硬幣傳來的震顫,湯姆詫異地挑了挑眉毛,但表情只持續了一瞬間便消失了,很快,他抬起頭,拇指按在月桂的徽記上,指幣交接處閃爍著暗淡的、指紋模樣的微光,他耳中的小銀球也清晰地傳出納爾遜的聲音。

  他抬起頭,被魔力影響而變得昏沉的眼神愈發清明,目光中無窮無盡的臺階也戛然而止,在有界的遠處通向真正直面海爾波的大門,那些阻隔他視線的黑霧被輕松地穿透,山頂的建筑也變得清晰。

  那是一座和阿波羅神廟一模一樣的、圣潔的、宏偉的白色神廟,但它的大門卻被替換成了一條巨蛇猙獰的頜骨,一人高的毒牙在星光下閃爍著死寂的寒光,和神廟搭配在一起,充滿了怪異與褻瀆,卻透出一股與神明無關的威嚴。

  湯姆的瞳孔不再震顫,變得異常堅定,對著神廟的大門,咧開嘴。

  在這一瞬間,他和耳中的納爾遜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向海爾波投去了一模一樣的眼神。

  “我最擅長的魔法是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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