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她們一家子想投奔格林德沃?”
魔法史課上,湯姆湊近納爾遜,小聲問道。
“是啊,所以我給了她一份聯系方式,可以在倫敦找到紐蒙迦德的聯系人。”納爾遜聳聳肩,一邊記著筆記,一邊說道,“據她所說,有這種想法的可不只是她們家,還有好多家族都抱著同樣的想法。”
“哦吼?”湯姆挑挑眉毛,有些興奮地扭過頭,靠近道,“你知道嗎?這三年以來,鄧布利多一直給我說像格林德沃那樣的人和他的思想不足為慮,因為只有愛才是人類永恒的話題。”
“他說的也沒錯。”納爾遜點點頭,“畢竟愛可以說是人類少有的幾個可以和動物區分的特征了。”
“難道恨不是嗎?一只貓會恨一個偷了它藏起來死老鼠的另一只貓?難道貪婪不是嗎?一只野狗在吃不飽飯的時候只會想著吃飽,但是當它成為家犬,可以吃飽了,它只會趴在地上整天曬太陽,當然,對于某些懶漢而言,這方面他們和狗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湯姆玩味地說道,“任何情緒都足以區分人類和那些蒙昧的動物,而一味抬高愛的鄧布利多,在我看來和偽君子沒有什么區別——雖然我魔法史都睡過去了,但是我還是懂一些歷史的,沖突與裂變才是人類永恒的話題。”
納爾遜的注意力從筆記上挪開了,他望向湯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接著露出玩味的笑容,把湯姆看得心里發毛。
“反正這樣夠鄧布利多喝一壺了,”湯姆笑笑,“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得知英國跑了那么多純血家族消息時的表情了。哦,也對,他又不是魔法部長,這和他其實也沒什么關系。”
“確實,”納爾遜抬頭看了一眼黑板,又底下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起來,在周圍鼾聲的映襯下,這兩個清醒的人顯得無比突兀,“他又不是魔法部長,憑什么管這些呢?”
“沒錯,他確實有些自以為是了,反正在我看來,如果格林德沃贏了,對我們而言反而更好,”湯姆憤憤地說道,“三年有一次我去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緊閉,正看好到他正在為了新一屆學生的魔藥補貼低三下四地求一個腦滿腸肥的校董,在我看來,那家伙和啞炮沒什么差別,甚至還不如麻瓜,如果格林德沃可以得勢,以他的主張來看,這種情況會得到很大的改善。”
湯姆憤憤地拍了拍桌子,驚醒了前桌正在補覺的兩位格蘭芬多,這堂課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合上的,沒有拉文克勞的的魔法史課一般沒有什么人是清醒的。
“不過鄧布利多可能是事情太多了,可能有有太多人需要他去拯救了。”湯姆又小聲補充一句,又像是在嘲諷,又像是在為教導了自己三年的老師開拖。
“我沒想到妖精的名字這么長,”納爾遜在筆記本上記下一個用一種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文字寫成的長約十五公分的名字,“讀一個妖精的名字竟然可以知道他家的祖先和往上數四代的親屬……我還以為妖精們應該會取一點兒可愛的名字,比如瓶蓋、拉環什么的。”
“你還真敢給啊?”湯姆對妖精叫什么名字并不感興趣,追問道,“你不怕出什么事嗎?作為一個英國人,你這種行為屬于資敵。”
“你會舉報我嗎?”納爾遜撇撇嘴,問道,“布萊克家族更不會了,我拜托沃爾布加她的家人了,我只會給他們一家聯系方式,至于他們怎么散播就和我沒關系了——他們應該會明白我想要表達的是什么。”
“有意思。”湯姆哼哼唧唧地說。
“對了,等會兒下課以后我找賓斯教授有些事情,”納爾遜把筆記翻到了新的一頁,作為一個幽靈,賓斯教授并不會產生口干舌燥的感覺,所以每節課的筆記總是異常的多,不過筆記多寡和大部分學生都沒有什么關系就是了,他一邊奮筆疾書,一邊說道,“你有事嗎?沒事兒的話可以等我一會兒,有事兒的話你就去吧。”
“好吧。”湯姆點點頭,闔上了眼皮,進入了夢鄉,咂巴咂巴嘴說道,“我能有什么事?”
下課鈴響后,賓斯教授一如既往地停下了課程,這節課和去年同時間的一節并沒有什么區別,連最后一個字都卡在一模一樣的位置,他對自己的嚴謹感到滿意,轉過身飄向門口。盡管變成幽靈已經多年,但賓斯教授仍保持著他還是巫師時的一些習慣,比如盡管他轉過身面對黑板,就可以直接飄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去,但他還是選擇走門,這會讓他覺得自己遵守著一些俗成的規則,從而顯得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賓斯教授停下腳步,扭頭望著講臺下昏昏沉沉睡倒一片的學生,輕輕嘆了口氣,盡管“嘆氣”這個動作已經不會再讓他吐出二氧化碳了,但這仍舊是一種表達情緒的好辦法,連下課鈴聲都沒法叫醒他們,自己那無趣的課程又怎么能吸引得了他們呢?
他的目光越過教室的前排,落到了收起筆記正在低頭收拾書包的納爾遜身上,欣慰地點了點頭,他能看出這位學生對魔法史有種發自內心的熱情,和學校里另外幾個同樣認真的學生不同,他對魔法史的熱情似乎來自真正的興趣。
納爾遜系好背包,抬起頭,正對上賓斯教授驚訝的眼神,他走到講臺邊上,向賓斯教授說道,“教授,您好,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您,請問您有時間嗎?”
“啊?問問題?”賓斯教授張了張嘴,表情愈發驚訝了,“問問題”這種事情已經幾百年沒在自己課堂上發生過了,他抬起胳膊撓撓頭,雖然不知道不會頭癢的幽靈撓頭有什么用,但這個動作卻讓他平靜了下來,“哦,來吧,和我來辦公室。”
說著,他就飄向了教室門,徑直穿了過去,納爾遜跟著后面笑著搖搖頭,擰開門跟了出去,他一直存在一個困惑——為什么賓斯教授可以翻書,但不能開門?
賓斯教授的辦公室就在魔法史教室的隔壁,納爾遜走到走廊上,看到賓斯教授正指著辦公室的木門,說道,“門沒鎖,自己開門進來吧。”
納爾遜走擰開房門,走近辦公室,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幾根蠟燭在墻邊的壁燈中發出幽幽的光,壁爐當中有一對燒透了的炭,似乎是幾百年前熄滅的。
這間辦公室充滿了年代感,家具們都上了年紀,一面墻被高大的書架包裹,對面的墻是一座同樣高大的陳列柜擋地嚴嚴實實,柜子里擺滿了上了年頭的老酒,還有一些充滿年代該的擺件——一些中世紀的玩具,幾幅畫幅不大的女子肖像,還有一只蝙蝠的標本——這些東西應當是賓斯教授生前的。
“湯姆一定很喜歡這間辦公室。”納爾遜沒來由地想到。
“隨便坐,”賓斯教授的辦公室里似乎很久沒進過人,他有些局促地說道,“不用擔心,城堡里的家養小精靈每天都會來打掃。”
“謝謝您,教授。”納爾遜把書包放到門旁的板凳上,在里面翻找起來。
“呃……你喝酒嗎?如果要喝的話可以自己從我柜子里拿,沒有杯子,你對著瓶子喝就行,我是說,這些酒是我臨死以前剩下的最后了,如果你喜歡,也可以帶一瓶回去。”賓斯教授對納爾遜有一種天然的好感,這副笑容可掬的形象和上課時差別很大,“隨便坐,隨便坐。”
“教授,”納爾遜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細小的銀箍,上面鑲嵌著一枚白底紅十字的勛章,見到勛章的瞬間,賓斯教授的表情變了,他半透明的身體產生了一瞬間劇烈的波動,愈發透明起來,納爾遜有些害怕賓斯教授就此消失了,于是馬上握緊了拳頭,攥住了那枚戒指一般的銀箍,有些緊張地說道,“我是斯萊特林的學生,納爾遜——”
“我知道你,納爾遜。”賓斯教授停止了波動,收起了被學生拜訪的局促,認真地說道。
“您知道嗎?那可真是榮幸。”納爾遜咧開嘴笑了笑,能被一個“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記住,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件光榮的事。
“人死了以后還是會有新的記憶的,雖然我也不明白沒有腦子的我會把它們儲存在哪里。”賓斯教授轉過頭,用幽靈獨屬的乳白色的眼睛盯著納爾遜,“霍格沃茲的學生們總覺得我是一個老糊涂的幽靈,沒錯,我確實對很多東西都漠不關心,那是因為我實在是活了太久太久了,我送走了無數批學生,如果一個人記太多東西的話,他的記憶就太過于冗長和乏味了,所以我選擇對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不理睬、不記憶——比如我教過什么學生。但是你,威爾特寧先生,你是少有的幾個值得讓我記住的學生,我是指不用在魔法史里提到的那種關系親近的人,不過我相信你會在魔法史里留下自己的名字的。”
威爾特寧先生?賓斯教授居然知道我姓什么?納爾遜感到更加受寵若驚了。
“所以現在,威爾特寧先生,我會解答你的疑惑,”賓斯教授猛地飄到納爾遜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說道,“但在那之前,張開手,給我看看……那個東西。”
“教授……”
納爾遜望著看起來異常迫切的賓斯教授,張開了手,教授望著那枚守護者勛章,凝固了許久。
納爾遜從沒想到竟然可以從一個幽靈眼中看到這么多情緒,震驚、懷念、回憶、遺憾、喜悅、痛苦、仇恨……種種種種迥異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賓斯教授身上產生了一種獨特的氣場,使得納爾遜不由得共情起來。
良久,賓斯教授抬起頭,看著面前表情復雜的納爾遜,問道:“你從哪找到的這枚勛章?”
“是威森加摩發給我的。”納爾遜答道。
“威森加摩……威森加摩發給你的?他們現在還在發這枚勛章嗎?”賓斯教授念叨道。
“是的,不過據說他們正在討論停止頒發嘉德守護者勛章的議題,因為……您知道的。”納爾遜聳了聳肩。
“沒錯……我們的戰爭結束了。”
賓斯教授轉過身,坐在了擺在辦公桌后的沙發上!在納爾遜驚訝的表情中,他揮揮手,那張門旁的椅子輕飄飄地飄到了他的對面,他點頭示意納爾遜坐下,如同一位活著的巫師一樣,問道,“能給我看看,你的守護神嗎?”
納爾遜點點頭,抽出魔杖,這是他使用守護神咒最順暢的一次,握住魔杖,心念一動,甚至不用回憶什么快樂的記憶,那只桀驁不馴的隼就從魔杖中沖了出來,沒有賣弄它的速度,只是緩緩扇著翅膀懸停在賓斯教授面前,露出富有人性化的表情,望著眼前這個從來沒見過卻讓自己感到親近的奇怪家伙。
“很棒的守護神,威爾特寧先生。”賓斯教授點點頭,納爾遜揮揮魔杖,銀隼崩碎成光點消失了,教授用食指敲打著沙發扶手,望著納爾遜手里的勛章問道,“你帶著它來找我,應當是知道我是誰了?”
“我想您應當不是像傳言中那樣……是在某個清晨去上課時忘帶了自己的身體。”納爾遜聳聳肩,說道。
“沒錯,哈哈。”賓斯教授毫不避諱自己的死因,甚至笑了笑,但這笑容放在一個幽靈臉上怎么看怎么驚悚,他攤開手,說道,“傳言總比真實的歷史有趣的多,否則它也不會傳播起來,我個人覺得這個故事還是挺有趣的。”
“授勛的時候,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師告訴了我守護者勛章和嘉德騎士團的歷史。”納爾遜說道,“在嘉德騎士團中,有這樣一位巫師,他選擇自我了斷,化身幽靈,去探索靈魂的秘密,直覺告訴我,您就是那位巫師。”
“威爾特寧先生,這可不對,”賓斯教授搖搖頭,說道,“研究歷史,要從史料中找到證據,直覺可一點兒不值得信任,和神話、傳說、謠言一樣不可靠。”
“我明白,但是那個年代的史料太少,也過于模棱兩可了,”納爾遜表示受教,接著問道,“所以是您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