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命運是這個世界上最精妙、最復雜也是最根本的規則。”
克里曼思夫人的教室位于城堡中央塔樓的頂端,在這里,她能夠與群星產生更加緊密的接觸與感應,這是湯姆巴黎之行前的最后一堂課,不知道為什么,克里曼思夫人把上課時間調到了晚上,此刻太陽剛落山,仍有余暉灑在空中,像是給藏青色的天幕蒙上一層朱紅的薄紗般,一顆顆若隱若現的星子點綴其中,使得天空呈現出一種瑰麗又迷幻的絳紫色。
“命運并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由幾個瘋婆子用織布機編制;也不像一些褻瀆者認為的那樣,由人的意識鑄就——不管你信不信,它始終在那里,有些人嘗試閱讀命運并在其中演繹自己的角色,有些人嘗試反抗命運逆水而行,有些人懵懵懂懂甚至看不清命運……”
克里曼思夫人和往常一般神神叨叨,但所有人都覺得,沐浴在星光下的占卜課老師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焦躁地穿行在學生之間,兩手交叉放在胸前,卻仿佛無處安放一般不停晃動著自己的手指,她閉上眼睛,昂起頭說道,“不管人們做什么,他們的一切行為早已安放在宿命中。”
“克里曼思夫人,”一位拉文克勞的學生舉起手問道,“既然一切都被命運安排,我們學習占卜又有什么用呢?”
“好問題!”克里曼思夫人瞪大眼睛,神經質地拍手叫好,“我要給拉文克勞加上十分。我曾經也很困惑這個問題,我覺得它是沒有答案的,既然命運早已安排好,那么我們只要混吃等死就行了,只要迎接自己的命運就好了。”
學生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論調,教室里瞬間嘈雜起來。
“但我們不可能窺見命運的全貌——這就是命運留給巫師的一線生機!”
克里曼思夫人鄭重其事地說道,太陽完全落山,星光穿過霍格沃茲特質的樓頂,使得整間教室籠罩在異常耀眼的星輝之中,如同白晝一般。
“大多數的先知只能窺探到未來的片段,而像我這樣不具備先知的天賦,只靠占星或者其他手段占卜的巫師們——我們所用的方法都是口口相傳的,這就使得我們通過星象、水晶球或者茶葉的殘渣之類的東西解讀出的預言往往會出現紕漏,就像劃船一般,通過預言看到河流的走向,但無法看到湍急的水流下隱藏著的是寶藏還是危險的礁石——時代的發展是必然,但個人的命運,除非一個人很不走運地被先知夢到,而那位先知又把預言的內容公之于眾,否則,每個巫師的命運仍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我奮斗,但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湯姆自言自語。
一旁的阿爾法德小聲問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湯姆撇撇嘴,說道,“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納爾經常念叨這句話,還說什么他太年輕、太天真……”
“他可真是警句的神。”阿爾法的感嘆道。
“什么玩意兒?”湯姆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真是外號的神,或者密道的神。”
“我喜歡密道的神這個稱號,”阿爾法德反而覺得很受用,接著說道,“我們這些‘黑魔王大人’的追隨者們準備編篡一本警句大全,目前準備叫《納選》。”
“黑魔王大人的追隨者?”湯姆輕笑一聲,問道,“黑魔王大人已經沒法給你們抄作業了,你們怎么還追隨呢?”
“唉,”阿爾法德的臉垮了下去,頹然道,“有些東西,只有在失去后才會追悔莫及。”
“交頭接耳,斯萊特林扣十分。聊天這種凡俗的工作很容易影響你們的天人感應,所以我不建議在我的課上說話。”
“尤其是在這個風云變幻的時代,所有人都有必要在其中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管是罪孽深重的黑魔王,還是德高望重的白巫師,在群星歸位之時,他們都將回歸自己命運中的位置。”
“克里曼思夫人,您說的黑魔王和白巫師是指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嗎?”
教室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那個提出問題的拉文克勞女生身上。
“我可不知道,這就需要你們自己從星象中解讀。”
克里曼思夫人揮舞魔杖,淡紫色的大袖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等到緩過神來,星輝已經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個小一號的星座,使得教室中的學生可以從各種角度觀察星座的排布和明暗,她清清嗓子,介紹道:“通過這個魔法,你們可以更加準確地看清今晚星星的排列,嘗試用書本中的知識解讀吧。”
聽著周圍人開始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湯姆覺得腦殼有些青痛。
“湯姆,你帶上這個吧。”阿爾法德從桌子下面遞給湯姆一個小盒子,“這是沃爾布加讓我帶給你的,她讓我你,出門在外也不能虧待自己。”
“你姐姐?”湯姆皺著眉頭小聲問道,他不想再扣分了,“這是什么?”
“呃……一個豪華的帳篷?”阿爾法德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可能覺得你會在法國風餐露宿?不過這個帳篷里附帶了一套自動廚具,你打開上面這一層就可以單獨拿出來,里面有全自動茶壺、全自動燒烤架和全自動烤箱,我建議你閑了泡一壺青梅綠茶,味道非常不錯。”
“好吧。”湯姆捂著腮幫子點點頭,接過了小盒子,說道,“替我謝謝你姐姐。”
“不客氣,”阿爾法德擺擺手,“你這次去會碰到納爾遜嗎,你能不能問問他有沒有寫作業的興趣,可以用貓頭鷹寄。”
“看樣子你們果然很懷念你們的黑魔王大人。”湯姆感覺牙更疼了,小聲說道,“如果這節課時間沒改的話,你可以自己問他,他本來要用鏡子上課來著。”
“交頭接耳,斯萊特林再扣十分。”克里曼思夫人從阿爾法德身邊走過,一把把他的頭按在了桌上,問道,“阿爾法德·布萊克,你從群星中看出了什么,十分鐘以后,請上講臺為同學們分享你的預言。”
“好吧。”阿爾法德聳聳肩,開始思考自己的哪種死狀更能討她歡心。
“很多人拒絕承認星象和巫師的關系,他們認為宇宙中運行的群星有自己固定的軌道和規律,甚至有麻瓜聲稱研究出了天體運轉的規律,并以此為基礎創造了一門名為‘天文學’的學科,”克里曼思夫人在教室中來回踱步,一只手指著天空,問道,“有人選了麻瓜研究課嗎?可以告訴同學們他是誰嗎?”
“好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克里曼思夫人搖搖頭,說道,“不過這不影響我們的教學內容,麻瓜們認為群星運轉自有其規律,這其實是基于十六世紀巫師們對于占星術的討論,在那之前,占星術一度被作為很多國家和地區巫師們解讀命運最常見的方式。”
“你覺得看星星算命靠譜嗎?”阿爾法德死性不改,又開始找湯姆交頭接耳。
“小聲點,你已經扣了二十分了!”湯姆小聲警告,又說道,“不過納爾不是先知嗎?他從來不看星星。”
“你有給克里曼思夫人說過嗎?”
“沒有。”湯姆點點頭,“她不是說自己沒有先知的天賦嗎?我怕她心里不舒服。”
“歐洲對于占星術的研究與重視起步較晚,歷史最為悠久的占星術存在于三個國家的巫師中,分別是東方巫師、埃及巫師,以及已經消失的美洲本土巫師,他們擅長修筑祈禱的高臺溝通群星,并以此預測國家的興亡。”
克里曼思夫人侃侃而談,在專業范圍內,她對魔法史的了解稱得上專業。
“但這種說法有個顯而易見的漏洞。”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頭頂,說道,“用事實說話,如果這種說法成立,在當前這種緊張的局勢中,天象應該產生強烈的異變才是,畢竟這種規模的巫師——”
克里曼思夫人突然卡殼了,盯著頭頂瞪大眼睛,教室中的學生隨著她的目光望向塔樓打開的穹頂,一枚赤紅的流星正拖著長長的尾焰從天際滑落,把整個天空都映成了紅色。
“我真的不會預言!”納爾遜生無可戀地躺在花園中數星星,羅莉安已經結束了今天的教學,此刻正拿著剛從懷特那里聽來的“先知”身份纏著納爾遜為她預言。
“你就隨便說一個唄,搞不好就實現了。”紐特從來不吃預言占卜這套,他已經放過了丁卡斯,但卻盯上了納爾遜變形失敗產生的蛤蟆和菜園里的毛毛蟲。
“好吧,那我送你一個預言。”納爾遜閉上眼睛,隨口說道,“今年你菜園子里的毛毛蟲可能會把菜地里的菜心吃完……”
“是嗎?”羅莉安擔憂地望著菜園里的菜,雖然去紐蒙迦德買很便宜,但是自己種的菜吃起來味道還是不一樣的,她挪到菜園子里,蹲在紐特旁邊,以一種與紐特完全相反的眼神望著那些毛毛蟲。
一只淡金色的小人偶從他的口袋中爬出來,探頭探腦地往外看,納爾遜感覺到口袋里的異動,低下頭,正好和小人偶對上眼神,它眨巴著眼睛不停地往外扒拉納爾遜口袋里的金屬球,納爾遜無奈地捂住眼睛。
“這就是你的學習成果嗎?”旁邊躺椅上的懷特看到小人偶,笑嘻嘻地起身走過來,捏住小人的頭,把它從納爾遜的口袋里提出來,“你別說還是挺可愛的,雖然丑。”
這個煉金人偶是納爾遜今天下午和羅莉安學習的成果,在羅莉安的鼓勵下,他用準備好的材料煉制了一個基礎款——只有一個圓鼓鼓的球形腦袋和一個圓柱形的小小軀干,球狀的腦袋上畫著一個抽象的笑臉,煉制過程中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這個小人養成了用頭走路的習慣,所以它的形象就是一個圓球頂著一個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長條,一蹦一跳地在地上蹦跶。
納爾遜形象地把它稱為“感嘆號”。
“是的,”他松開捂住眼睛的手,望向一邊,說道,“羅莉安建議我讓它學射箭,但我覺得以它這個構造,只能把它自己搭到弓弦上射出去。”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懷特捏著感嘆號的小腦袋甩來甩去,說道,“可以教它拳擊,然后把它發射到敵人身邊來一記上勾拳。”
“真的會有巫師能夠被一個上勾拳擊倒嗎?”一旁和毛毛蟲玩耍的紐特幽幽地問道。
“有,”納爾遜扭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她的未婚夫,巴里。”
這下輪到懷特不說話了。
“對了,納爾遜。”羅莉安盯著毛毛蟲,飽含殺氣地問道,“你說我把這些毛毛蟲全部殺干凈,我的菜園子是不是就保住了。”
“沒用的。”納爾遜繼續望天,說道,“你非要我預言,在預言做出的時候,它就不能更改了,你殺毛毛蟲總會有漏網之魚,它們可能會因為殺蟲而瘋狂繁殖,甚至你的花圃都保不住。”
“是嗎?”羅莉安如臨大敵地盯著毛毛蟲,用懷特送給她的魔杖在上面戳來戳去。
“啊……”納爾遜打了個哈欠,說道,“不用擔心,恕我直言,預言家基本上都是江湖騙子,和看星星算命一樣不靠譜。”
他突然止住話頭,盯著天空。
在場的所有人仿佛受到了什么感應一般,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一顆紅色的流星正緩緩地向西邊滑落,拖出一道纖長的、將天空分成兩半的赤紅色尾焰。
“迪佩特!你瘋了?!”
巴黎街頭,隱藏地的入口,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巫師正隔著皮提亞的雕像與霍格沃茲的校長阿芒多·迪佩特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