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
紐特的身體霎那間緊繃,他舉起魔杖,直指格林德沃的面門。一邊慢慢地彎下腰,把時刻不離身的提箱放到地上,用左手的小指勾開提箱的卡扣,一雙明晃晃的橙色大眼睛從提箱打開的縫隙中向外望,死死地盯著格林德沃。
紐特的語氣極為平靜,但抽動的腮幫子暴露出他緊咬的牙關和并不平靜的心情,他舉起魔杖的右手袖子滑落,小臂的肌肉緊繃,在放下箱子后,紐特緩緩挪動腳步,走到了納爾遜和格林德沃中間,牢牢地把納爾遜擋在自己身后。
“哦?”格林德沃歪了歪頭,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淡金色頭發的男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紐特·斯卡曼德?”
他并沒有拿出自己的魔杖,只是倚著飛天掃帚站在原地,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這對奇特的組合,忽然低下頭輕笑一聲,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們組建了一個什么組合嗎?霍格沃茲退學學生組合?”格林德沃笑夠了,他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放下魔杖理了理自己的領子,問道,“可以帶我一個嗎?不瞞你說,我也是從特姆斯特朗中途退學的。”
紐特不回話,只是用余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又后退了幾步,靠近了納爾遜一些。
“等會兒如果打起來,你就跑,知道嗎?”他小聲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把左手往后探了探,拍拍納爾遜的肩膀,他已經全然忘記納爾遜本應是和格林德沃一伙兒的,只覺得自己應該從黑魔王的手里保護這位年輕的學弟,于是輕聲說道,“等會兒鄒吾會從箱子里出來,你到時候趕快跑過去趴在他的背上,他會帶你走的。”
“紐特學長,其實我——”
“不用擔心我,他在我手上從來沒討到好過。”紐特吹了聲口哨,放在一旁的箱子緩緩被從里面撐開了。
晴朗的天空中有烏云緩緩聚攏,只過了幾秒鐘的功夫,頭頂就添了一分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氣氛。
納爾遜瞇起眼睛,偶爾閃過的電光中,一道矯健的身影飛快穿梭著。
“是雷鳥嗎?”納爾遜心想,“他是什么時候跟過來的?”
“說真的,我有些感動,如果世界上能多些你這樣的人,就會少很多悲劇了。”格林德沃嘖嘖地感嘆著,把掃帚丟到一邊,正色道,“收起你的魔杖吧,我可不想打擾這里人們的安眠。”
“格林德沃,你……”紐特舉著魔杖,驚疑不定地望著對面的黑魔王。
“正如你對納爾遜所說的,我在你手上從來沒討得了好。”格林德沃兩手虛按,沉聲問道,“所以你來我們紐蒙迦德,有何貴干呢?”
“我……”紐特被這個問題噎住了,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格林德沃,在他的想象中,滿世界搞事情的格林德沃應該出現在任何地方,唯獨不該出現在自己的大本營,面對強敵,但身后還有弱者需要自己保護,紐特心中的緊張盡數消失了,他平靜地問道,“我記得你說過紐蒙迦德是個包容所有巫師的地方,難道我就不能來看看嗎?”
“哦?”格林德沃笑了,他感嘆道,“紐特,這么多年過去,你成熟了很多啊,是來棄暗投明的嗎?”
“格林德沃先生,”納爾遜從紐特身后走出,站在他的身邊向格林德沃解釋道,“我在克拉科夫遇到了紐特學長,他答應教我幻影移形之類的一些魔法,于是我就邀請他來住地做客。”
紐特看到納爾遜站出來,頓時慌了神,伸出手不停地把他往自己身后扒拉。
“哈哈哈哈。”格林德沃看著紐特略顯滑稽的動作,忍俊不禁,他搖搖頭,舉起雙手說道,語氣甚至有點欣慰,“紐特,你做了以前,你的朋友做過的事情。”
“住口,不要說她!”紐特的情緒激動起來,怒斥著格林德沃,“你不配!”
“抱歉,紐特,每一位巫師在我的心里都同樣重要,發生那樣的事,并不是我想看到的,那樣優秀女巫的離世,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傷心。”格林德沃并沒有為他的無禮感到憤怒,他只是略帶悲傷地搖搖頭,“你既然是納爾遜邀請來的朋友,那也就是紐蒙迦德的客人。”
“歡迎來到紐蒙迦德,最近來的客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他用一種誠摯的目光和紐特對視,彎下腰拿起了丟到一旁的飛天掃帚,望著納爾遜囑咐道,“帶紐特好好在這周圍逛逛吧,讓他睜開眼睛看看,這里、我心中所想的、我們的理想,究竟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好的。”納爾遜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還有點兒事情……對了,納爾遜,在幻影移形的時候,沒有必要把過程想得太過于具體,事實上,幾乎所有巫師都不清楚幻影移形是經歷了一段什么樣的過程,你的注意力只要集中在自己和目的地就好,剩下的事情魔力會幫你完成。”格林德沃有些看不下去納爾遜那“愛的魔力轉圈圈”,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還有一件事,在你們去波蘭的時候,我對你開放了圖書館禁書區的權限,你拿著那柄和雕像連通的手杖進去,它會自動識別你可以閱讀的、最符合你當前進度的書籍,并送到你的眼前來,這樣你就不用漫無目的地去找書了。”
“謝謝您,格林德沃先生。”納爾遜點點頭,目送格林德沃跨上了他的掃帚。
格林德沃騎上掃帚的動作非常專業、連貫,像一個專業的魁地奇選手一樣,他輕踩地面,掃帚便輕盈地離地漂浮起來,他的衣袍在微風的鼓動下獵獵作響,環狀的煙塵從他腳下擴散開來。
“等等,格林德沃。”紐特突然出言打斷了格林德沃的動作,格林德沃從掃帚上下來,禮貌地站在原地聽他講話,紐特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你為什么要把納爾遜留在這里,我檢查過了,他的身上并沒有混淆咒或者奪魂咒的痕跡。”
“我并沒有強留他。”格林德沃解釋道,“只是納爾遜沒地方去,我這兒很寬敞,少不了他吃穿,所以才邀請他留在這里。”
“你想要什么?”紐特追問,“你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父母當年戰友的支持?還是一些奇怪的東西。”
“紐特,雖然勤于思考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想太多就不好了。”格林德沃搖搖頭,糾正道,“你并不懂得我真正追求的東西,納爾遜是一位我所看好的優秀的年輕人,這不光是因為他的我當年強敵的后裔,可能一開始是這樣的……但后來更多是因為他自己的天賦——我在納爾遜的身上看到了太多我當年的影子,如果你遇到和他一般有天賦的年輕巫師,難道會趕他走嗎?”
“我不會……”紐特具有大多數赫奇帕奇擁有的品質,誠實、不嘴硬,他向來是一個坦率的人。
“你可能覺得我和我們共同的老朋友阿不思水火不容、勢不兩立,但是我和他一樣注重教育。”格林德沃把眼神轉向納爾遜,聲音聽起來輕快極了,“但我和他不同,我認為更有天賦的巫師值得更加的優待,不是么?所以我一直對你有很多容忍,即使你曾經把我關進過監獄——因為你是那種有才能的巫師,明白么?”
這番話說完,他不再言語,只是又跨坐上自己的掃帚,兩腿一蹬,很快上了天。
“你說他在魁地奇隊伍里是打什么位置的?”納爾遜發出了一句不合時宜疑問,回想著格林德沃剛剛說過的那段關于幻影移形的話,望著遠方的鐵門原地轉動身體。
黑暗如潮水般向他的雙眼和全身撲來,一股壓迫感從四面八方積壓著他的軀殼,下一瞬間,納爾遜站在了鐵門前。
他捂著額頭,身體因為虛弱不受控制地晃動,紐特見狀瞬移到一邊,扶住了他,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納爾遜努力止住不斷晃動地身體,小聲回復道,“我只是覺得有些累。”
“你太年輕了,幻影移形不該是你這個年齡段應該接觸的魔法,所以你的魔力儲備可能不足以支撐自己進行一次完整的幻影移形,我看過你的變形,它采用了一種非常節省魔力的技巧,否則你根本沒有力量去支持那種大范圍的變形。”紐特快速地解釋道,一邊把手伸向自己的提箱,喊道,“手提箱飛來。”
“原來如此……”納爾遜有些口干舌燥。
“你需要吃點兒高熱量的食物和大量的飲水。”紐特從手提箱的夾層里掏出一盒華夫餅和一個大水壺,打開盒子拿出一塊遞給納爾遜,一邊把手伸進箱子夾層里摩挲著,“杯子……我的杯子呢?”
“謝謝您,”納爾遜接過華夫餅,紐特的點心盒似乎也施展了什么魔法,華夫餅的口感和剛烤制出來出來時一樣酥軟香甜,甚至還熱騰騰的,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金屬球托在掌心,很快變成了一只白色的瓷質茶杯,“我這里有杯子。”
“哦,這可真是太好了。”紐特擰開大水壺的蓋子,把甘冽的清水倒進杯子里,贊嘆道,“不錯的變形,納爾遜,我喜歡茶杯上的矢車菊花紋和這個把手。”
“謝謝您,”納爾遜大口吞咽著華夫餅,感受著蛋奶香在口腔中碰撞蕩漾開的甜美,“這個華夫餅真好吃。”
“好吃吧,納爾遜!”紐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他驕傲地說道,“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做的,他在紐約開了一家蛋糕店,聽說用的是家傳的秘方,他的所有點心都做得很好!”
“能告訴我他的店開在哪兒嗎?”納爾遜嘴里塞滿了華夫餅,剛咽下去一口就又抓起一塊往嘴里塞,向往地問道,“等我去美國了,一定要去店里吃。”
“好好好,你可以在紐約的電話本上找找他,他叫雅各布·科瓦爾斯基,是個不會魔法的人。”紐特覺得與有榮焉,也拿起一塊華夫餅放到嘴里,幸福地瞇起了眼,等到他咽下去,才猛然驚醒,更加激動地說:“納爾遜,你幻影移形成功了!”
“是哦!”納爾遜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位置,趕忙摸摸頭頂,發現那撮頭發還在,這才興奮地說道,“我成功了!”
“看樣子格林德沃理解得還是比我要深……”紐特又伸出魔爪揉向納爾遜的頭發,他的發型今天就沒有整齊過,“不過管他呢,起碼你學會了不是嗎?”
“是的。”納爾遜點點頭,“而且我覺得您說的更詳細,第一次失敗可能只是因為第一次而已,誰都有第一次嘛。”
“這倒是,”紐特看著納爾遜一副竭力假裝沒有在安慰別人的表情,笑著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過這個魔法對目前的你而言就是個擺設,畢竟你的魔力可能只夠一次短距離幻影移形,在你長大之前,可得少用幾次。”
“我有別的傳送方法。”納爾遜從口袋里抽出一柄細長的手杖,獻寶似的展示給紐特看,“這可是格林德沃出品,您之前見我用過的。”
“哦……它可真漂亮。”紐特著迷地盯著手杖,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一根細長勻稱木棍的誘惑,更何況手杖這種東西在巫師界哪怕幾十年后也是潮流和時尚的代表。
“我覺得格林德沃可能是個擊球手。”納爾遜緩過勁來,向墓園走去,又回到了一開始的那個話題,“他看起來打人就很疼。”
“不,他一定是找球手。”紐特言之鑿鑿地說道,“他的速度很快,你知道的,魁地奇賽場上最快的就是找球手了……對了,你喜歡打魁地奇嗎?”
“不,我不會騎飛天掃帚。”
“巧了,我也不太行。”
納爾遜推開墓園的鐵藝大門,摘下軟氈帽扣在懷里,表情嚴肅地走了進去,望向最中心的大理石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