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東區看守所。
  一號房。
  這是一個干凈整潔的單間號房。
  里頭紅木桌上有煙、有酒、有書、有撲克、還有零食......都是一堆外頭常見用來消遣之物。
  可在看守所里,那可就極不尋常了。
  要知道。
  但凡是收監入獄的犯罪嫌疑人,是沒有人身自由的,更沒有所謂的好日子過,想干啥就干啥,想吃啥便有啥,一切聽長官命令。
  伙食非常之差,囚犯普遍吃得是臭米飯,再配碗白菜葉湯,沒有半點葷腥,勉強讓人餓不死而已。
  這已然算是不錯的。
  一個號房大概關押三十來人,平均一人占地面積不到一平方米。
  里頭有里頭的規矩。
  長官讓囚犯將一桶飯,一桶菜端來。
  分飯菜時。
  都是一號桌、二號桌、三號桌的人先開吃,往后排桌的犯人只能吃前面人的殘羹剩飯。
  甚至最末尾的人,有時侯連這點都吃不上,只能眼巴巴的空著肚子。
  要想在里頭過的好怎么辦?
  很簡單。
  一:夠狠了。
  牢頭基本上都是由有幫派背景的犯人擔任,手下有大把小弟賣命,看誰不順眼,就是一擁而上狠揍一頓。只要不鬧出人命,長官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是獄內巡捕不想管。
  主要是,有這些牢頭幫忙管理,他們工作量著實減輕不少,并且還有牢頭自身幫派的紅包孝敬。
  如果你不夠狠,那就跟著夠狠的人了。給牢頭當狗腿子、跟班、爪牙咯,這樣也可以混到二號桌、三號桌的檔次。
  二:有錢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只要紅包給的足,長官會給你調到沒有幫派人士的號房里。不定期讓你出去望望風,抽抽煙什么的。
  還有報紙給你看。幫你傳信給外頭人。
  三:有權了。
  在看守所里,只有有權者是過得最舒坦的。
  是黑白兩道都不敢惹,長官趕著上前巴結的存在。
  可以擁有完全屬于自己的單間號房。
  幾十平米一個人住。
  每天不用打掃,有普通囚犯當清潔工給你整理房間。
  有零食、書籍、美酒......甚至還可以召妓!
  只要你權力,或者你家人權力足夠大,沒有什么是辦不到的。
  當然。
  前提是——你家沒有倒臺!
  而馮賓,馮公子,就是這類權貴子弟。
  進牢房,和宅在家里,二者之間,生活基本沒什么區別。
  “媽媽的,居然敢告小爺!等小爺我出去非整死你全家不可!”
  一個衣裝革履,油頭粉面,眼神陰翳的年輕男子,抄起一瓶高檔紅酒,大灌一口后,一想到自己進看守所的原因,頓時氣得怒火中燒,一甩手把桌上雜物一掃而空。
  鐺。鐺。
  房里傳出一陣雜物清脆刺耳的碰撞聲。
  這道響大動靜,立馬驚動到值守巡捕。
  胖胖巡捕一刻不敢耽誤,連忙小跑到一號房,一邊視線往室內掃去,一邊擔憂道:“馮公子,怎么了,怎么了?”
  馮賓冷望著他,目光極度不屑:“滾!他媽的,小爺看見你就晦氣!馬上在小爺眼里消失!”
  “是是是.......”胖巡捕不怒反笑,臉上露出討好笑容,點頭哈腰回道。
  乖乖。
  這可是市里馮議員的兒子。
  豈是他這種上年紀,沒有任何政治前途,混吃等死的老巡捕能招惹得起?
  好生伺候著就行!
  于是。
  人宛如家中奴仆一樣,恭恭敬敬的轉身離去,并說有什么需要隨時招呼一聲,烤雞、啤酒、搓麻將.......都可以。
  另一邊,馮賓鳥都不鳥他,自顧自的在那生悶氣。
  雖然這種坐牢生活算的上是極為舒適和有牌面了,但終究還是比不上在外頭阿。
  他最近剛想捧一個大戲院的美人雛兒,決定花大價錢捧成眾所周知的名旦。
  誰知。
  還未行動,人就進來了。
  估計等他出去,那嬌柔美人早就被同個圈子的別家公子哥給下手了。壓在身下,痛哭流涕的那種。
  “操!”
  馮賓思及此,不由爆了個粗口,又大灌一口昂貴紅酒消消火。
  喝著,喝著.......許是飲酒過多,不勝酒力。他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去。
  透過號房一角鐵欄窗外。
  夜色漸濃。
  忽有一大片黑云遮蓋住皎月。天地頓暗。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不知過去多久。
  靜謐無聲的長長走道上,陡然刮起一陣寒氣森森之冷風。
  一團淡淡薄霧彌漫開來,順著這股強風,一同吹進一號房里。
  寒意入骨。
  冰冷。
  嚴寒。
  難受。
  冷得馮賓從睡夢中直接凍醒。
  “什么情況?”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緊緊裹了裹衣服,“怎么會突然這么冷?”
  哆哆嗦嗦的馮賓站起身,來至鐵門,往外看去。
  只見走道上空蕩蕩一片,空無一人,連執勤巡捕都不見半個人影。徒留下一張執勤桌子。
  同時。
  天花板下吊墜的白熾燈正隨風左右晃蕩著,忽明忽暗,透出一絲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媽媽的,這些個廢物,人都跑哪去了?”馮賓見沒人,狠罵一句后,便折身回床上繼續睡覺。
  剛入被窩兒,瞬間被溫暖包圍,阻擋住外頭滲進的愈發冰涼之氣。
  他雙腳調整個舒服姿勢,便準備安心入眠。
  恰時。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好像是有什么物事在輕微挪動之聲。
  下一刻。
  一只修長煞白,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掌猛然抓住馮賓腳踝。
  “嗯?”
  半睡半醒意識遲鈍的馮賓,只覺有腳底發寒,發麻,一股森寒冷意直躥上心窩窩里頭,不由打了個寒顫。
  “媽媽的,什么東西挨著小爺的腳?”
  他神色不悅,用力一掀被子,并直起身子看去。
  下一刻。
  “啊!!!”
  嚴賓雙眼瞪圓,面色恐懼,猛地大聲尖叫,嚇得一時愣在原地,腦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所措。
  “有鬼啊!有鬼啊!快來人吶!”他死死貼在墻壁,看著面前這面目全非,腐爛,生蛆,直勾勾一動不動盯著他看的白衣黑發女子,頭皮一陣發麻。
  尖叫聲響大無比。
  無一人聽到。
  仿佛整座看守所只有他一人一樣。
  “嚴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白衣黑發女子伸出一雙煞白粗腫之手掌,慢慢,慢慢的往他伸去。
  “啊!什么命阿?我不知道啊!救命吶!來人阿!他媽小爺快不行了!”嚴賓鼻涕眼淚橫流,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從未見過這種詭譎場面,一開場,人就給嚇得半死。
  就好像是天生克制一樣。
  只呆呆的貼住墻壁,居然不起任何一絲逃跑之心。
  咔——
  鬼爪猛然掐住嚴賓脖子。
  用力掐!
  正一點點收緊!
  嚴賓在強烈求生本能反應下,拼命掙扎著,身子滾來滾去,用腳蹬臟東西,但都徒勞無功。
  便在他眼珠瞪出,面色青白,舌頭伸張時。
  因動作幅度過大,不小心將脖領大開,頃刻露出一個碧綠剔透的佛像吊墜!
  下一刻。
  吊墜無風自動!
  陡然翻一面,正面佛像朝向臟東西。
  而后。
  砰的一聲炸裂,化為一些細碎粉末。
  臟東西宛如遭受到開至上百碼的車子撞擊一樣,像是破爛不堪的布偶娃娃,發出一聲凄厲慘叫,狠狠倒飛出五六米遠,最終消失不見。
  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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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環境逐漸恢復正常。
  沉寂之走道上,這才傳來巡捕清脆的腳步聲。
  嚴賓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大聲呼救。
  辦公室內。
  林克一敲桌面,目光思索,問道:“馮議員,你是說馮公子是在看守所里惹上臟東西的?”
  “不錯。”馮堯沉聲道。
  “不對。”林克搖了搖頭,深深看了眼馮堯,“據我所知,臟東西在未解決執念前,殺人都肯定是原因的。”
  “馮公子肯定與臟東西之間有著莫大恩怨!”
  馮堯閉口不言。
  馮太太轉過頭去。
  宋安訕訕一笑,低著頭研究報紙上的字。
  看著眾人遮遮掩掩一幕,林克心頭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無非是權貴子弟仗勢欺人,然后死者變為怨鬼來報仇的戲碼。
  若不是馮公子出身高貴,家境優渥,身上帶有玄學護命之物,以及有武人的貼身保護。
  否則。
  第一夜就必死無疑!
  饒是如此,派進去保護的武人都連續死了兩批。
  林克擰眉沉思。
  對于這種死有余辜,作惡多端的權貴子弟,他向來覺得罪有應得。
  目前信息還是不足,還是多了解了解再說。
  “馮議員,之后的事呢?”林克率先問道。
  馮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這是第一夜,而第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