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部落成立第九年,春季的第一個月。
辰北坐在桌子前,用獸毛筆在一張獸皮卷上寫下了日期。
自從莽部落建立,并且穩定運轉之后,辰北就把第一個冰雪消融的日子,定為春季的第一天。
隨后,他每一年都會制作出一張很大的獸皮卷,上面把一年分為十二個月,每個季節分為四個月,每過去一天,他就在獸皮卷上劃掉一天。
每當發生重要的事,或者天氣變化,他也會在獸皮卷上用小字標注出來。
到今天,這樣的獸皮卷,他已經制作了六張。
別的人都是憑感覺和天氣過日子,辰北不一樣,他有自己的日歷,這樣能讓他有個清晰的時間概念。
巫能察覺到冬季變長,靠得是傳承和經驗。
但是辰北,靠的是自制的簡陋日歷。
“又過去了一天,冰雪還沒有融化。”
辰北在新的獸皮卷上,已經劃掉了第一個月的十天,如果是往年,這個時候冰雪早就融化了。
然而,今年外面依然寒風呼嘯,冰天雪地。
辰北放下了獸毛筆,透過狹小的窗戶,看著外面的冰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冬天已經持續了四個多月,但是依然沒有要結束的跡象。
春天遲到了,而且遲到的很嚴重。
而春天遲到的代價,就是許多正在盼望冰雪消融的部落,漸漸的陷入絕望,能吃的糧食已經全部吃光了,雪地里能刨的東西也刨得差不多了。
再這么下去,不用誰來攻打,部落自己就會被極端的天氣滅亡。
那些天性喜歡溫暖的圖騰神,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神力衰弱。
相對來說,莽部落受到的影響比較小,他們的食物更充足,燃料也充足,圖騰神更是把自己泡在了巖漿里,從地火上不斷的汲取力量。
莽部落靠著冬季捕魚和狩獵,甚至還有不少的存糧,部落里沒有一個人是餓死的,凍死的也沒有。
而別的部落,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們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
中部,魚部落。
紅鱗站在神湖前面,看著厚厚的冰層,還有遠處艱難破冰的族人,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了。
“為什么冰雪還不融,為什么春天還沒到來,為什么?”
紅鱗壓抑的在心里大喊,但是表面上,她又不得不裝出淡然的樣子。
她是魚部落的巫,是部落的精神領袖,如果讓族人看到她的臉上露出絕望,那么整個部落都會陷入恐慌。
但是她真的撐得很辛苦,雖然已經極力節省,甚至不惜放棄了很多比較弱的族人,魚部落的糧食依然快耗盡了。
魚部落不是莽部落,他們沒有辰北的存在,并不知道,還可以在冰凍的河面上進行冬捕。
因此,他們只能硬撐,撐到冰雪融化,河道重開。
在絕望的同時,紅鱗更加堅定了部落必須盡快遷徙的決心。
因為天氣實在太過寒冷,魚部落已經不適合生活在這個地方,他們必須到更加溫暖,水資源豐富的地方去。
中部,豺部落。
“巫,糧食已經吃完了,奴隸也快要吃完了,如果再不融雪,麻煩就大了。”
豺部落的首領站在巫的旁邊,陳述著這個殘酷的事實。
豺部落雖然在中部搶占了不少地盤,但是他們在中部立足的時間太短了,根基非常的薄弱。
而且他們人口眾多,靠去年搶的那些糧食,根本無法支撐部落這么多人渡過冬季,更何況是如此漫長的冬季。
他們最開始吃養殖的牲畜,還有狩獵采集而來的一些食物,把這些吃光以后,就開始吃搶來的糧食,糧食也吃完了,就開始吃奴隸。
一旦奴隸也吃光了,人在餓極了的情況下,什么都能干得出來。
豺部落巫坐在獸皮搭建的氈房內,前面是燃燒的火塘,火光映照在她宛如老橘子皮一樣,并且畫滿了圖騰紋的老臉上,看上去頗為猙獰。
豺部落巫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保住部落的戰士。”
“是!”
豺部落首領打了一個寒戰,退了出去,他的臉色非常苦澀,終究,是到了要自相殘殺的地步了嗎?
從這一日開始,豺部落的人變得更加血腥殘暴,整個部落好像一頭餓瘋了的豺狼,見什么都想咬一口。
不僅是魚部落和豺部落。
還有蟻部落、蛛部落、蜂部落,乃至整片大陸,幾乎所有的部落,都被這漫長的冬季,還有遲遲不到的春天逼瘋了。
為了活下去,他們不斷的突破底線,把一切能吃的,能讓自己續命的東西都吃下去,直到死亡。
中部,一片原始森林內。
巖洞中,火焰熊熊燃燒著,山螺把兩只大蜘蛛,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用棍子串在了一起,然后把它們架在火堆上烤。
山螺來到這個巖洞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他從豺部落那里逃出來以后,先是在一個土洞里住了一段時間,憑著豐富的森林生存經驗,附近又沒什么人,他不僅吃飽了,而且儲存了一些食物。
無論什么時候,哪怕是冬季,其實森林里總能找到食物,前提是你得對森林無比的熟悉,再加上一定的運氣。
那些部落之所以撐不下去,是因為人口太多了,附近能吃的都吃光了,遠的地方又去不了。
但是山螺不一樣,他只有一個人,而且在森林里生存的經驗豐富,加上運氣很好,所以他在一些沒人去的森林里,才能夠活到現在。
在冬季的這幾個月里,山螺憑著經驗,積累了一點食物,又往南跑,而且避開可能有人或者有猛獸存在的地方。
最后,他找到了這個巖洞,巖洞里有不少的小動物,卻沒有大型猛獸,他于是在這個巖洞里生活,耐心等待冰雪消融。
“噼啪……”
蜘蛛和蟲子在火鴉的炙烤下漸漸的熟了,外殼也爆裂了。
山螺把這一串蜘蛛和蟲子放到了嘴邊,吹了吹,然后吃烤串一樣,一個個的用牙齒從棍子上咬下去,慢慢的咀嚼。
吃完蟲子之后,他又拿出了一把松子塞進了嘴里,松子是從樹下的樹洞里找到的,是松鼠藏起來過冬的食物。
那只松鼠已經被山螺吃掉了,味道不太好,不過那畢竟是肉,他皺著眉頭也吃干凈了。
至于松鼠藏在附近的食物,也基本被他掏空了。
“一定要堅持活下去,前往南荒,前往莽部落!”
山螺把這句話念叨了一遍,這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然后躺在火堆旁邊的草堆里,漸漸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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