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些種種,趙權覺得都無可厚非,起碼說他們現在的出發點,未必就可以與“無恥”兩個字搭上關系。
只是趙權覺得,這些人把興儒的希望寄托在忽必烈身上,未免太可笑了一點。
忽必烈是誰啊?吃人不吐骨頭的千古一帝!
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個工具。用過之后,便可隨意丟棄的易耗品!
看著元好問等人如喪考妣模樣,趙權也不好當面打擊他們,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權總管,老朽覺得,此事,還是不得過于輕視……”王鶚又勸道。
趙權正襟危坐,“我并無任何輕視之意,不過忽必烈在邢州,鞭長莫及啊!”
對于忽必烈,趙權何止只是不輕視,他從來都將他視為自己最大的對手。若是搞不定此人,他這輩子,絕對別想有好日子可過。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有忽必烈,才逼迫趙權不停地成長著。
“倒是不說,現在要對忽必烈做些什么。而是咱們自己,是否也得做些推崇儒道之事?否則,道統終將不會在我等手中……”
推崇儒道?學忽必烈那樣,建個孔廟,時不時去拜下,再分點豬肉回家。
然后把所有的儒生,當大爺供著?
別說這招在忽必烈之后已經不好用了,哪怕能用,在東北之地也發揮不了太大的效果。
趙權搖了搖頭,“南京府不同于中原,我們招攬儒生,卻不能在此推崇儒道。”
見幾個老儒面顯焦慮之色,趙權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要推崇的,是漢化之道!”
“東北,無論遼西、遼東、遼南,乃至高麗,一向被稱為蠻荒之地。
這蠻荒,并不單指不服王化、不尊儒者。而是因為數千年以來,生活在這里的人,受困于艱難的地理環境,食不裹腹。
所以,我們努力要做的,首先是讓他們吃飽飯,才能談及其他。
漢化的基礎,是在他們能活得下去的前提下,教他們識文認字。如此,才會以華夏之后為榮,才會認同我們的治國理念,并延續于子孫萬世。
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能真正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
儒道,是為了君王服務,是王者之道。
漢化,則是為了平民百姓,是治國之道!”
王鶚與元好問眉頭依然緊鎖。
侍其軸與王治則相顧頷首。
忠君或是忠國,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其實并不是一個問題。
君為天,有君才有國。
君死,若無后祚,則國滅。
一個國家,延續的是一個王朝,而非人民、文化與政府。
而儒道之所以能延續數千年,是因為儒家所宣揚的“仁德、順服、以禮為尊”,對于君王的統治是有利的。他服務的是一個國的君主,而不是一個國的百姓。
想要與忽必烈抗爭,建國是一定要走的道路。但是未來要建一個什么樣的國家,趙權并沒有很清晰的思路。
只是無論未來的這個國家長成什么樣子,趙權都不希望,會是以趙家為延續的一個朝代。
而維系這個國家,得以存續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對漢家文化、對華夏文明的認同與尊崇。
而非簡單的儒家道統。
當然,現在跟那些老儒講這些東西,根本就講不清楚。趙權也不想多增添彼此間的隔應。
相比與這些老家伙談事件,趙權還是更喜歡在機要室呆著。
這里,才是真正做事的地方。
“十年以來,逃離邢州的民戶,有約六千戶移居周邊的磁州、相州、大名府、冀州、真定等地;窮困絕戶近千;其余大多西入太行山避難。
這兩年以來,從太行山轉遷至南京府轄地的邢州民戶,約為兩千多戶。”
高正源如背書般地說著。
邢州民戶見空,主要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南京府偷偷地遷移人口。但是,南京府的確起到了推波助瀾作用。
還好,邢州府的民戶,已經快被薅光了。否則忽必烈一到,絕難再從邢州遷走一個人口。
“太行山那邊的人口遷移行動,得稍微收縮了。”梁申說道。щщщ.щèńχūè⒈Θм
這些年,利用隱藏于太行山中的那支軍隊,南京府從河北、河東、河南一帶,遷移了大量的民戶至東北。
之前,周邊無論是蒙古達魯花赤或是漢世侯的管理者,對此都是睜一眼閉一眼。南京府的人上下打點之下,大多都能輕松擺平。
但是,現在想在忽必烈眼皮底下做這事,難度就相當大了。
這是忽必烈執掌邢州,給南京府帶來的第一個直接損失。
人口,是所有生產建設與發展的基礎,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不會輕易放任人口的流失。
可以預料,忽必烈不僅會嚴控邢州的人口外遷,還會想盡一切辦法從周邊轄區遷移人口進入邢州。
他可以公開這么做,南京府卻是不行!
隱然之間,中原的形勢,已經開始向忽必烈傾斜。
“對于河北的人口遷移行動,可以暫停。但是河東山西那一帶,必須抓緊進行,我估計咱們最多也只有半年時間了。”
眾人都理解趙權這話的意思,蒙哥一上臺,自然會加強內部的管理。之前無論是乃馬真、貴由,還是現在的海迷失,其實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把目光放于中原。
“邢州張文謙,近日已經成為忽必烈的一個幕僚。除此之外,河北、山東一帶,有不少的漢世侯幕僚,已經開始紛紛與忽必烈手下聯絡,希望可以與忽必烈一見。”
張文謙,邢州沙河人,為劉秉忠同窗。在北地漢人中,也算是一個術數名家。
對于這樣的人,趙權倒是比較感興趣的,也托人去找了數次,卻得不到回應。
除此之外,趙權手中還有一大批的名單。
有些已經成為入幕之賓,有些正在成為入幕之賓的路上。
雖然嘴里總是說不在乎這些人,但自己招攬不到卻被忽必烈收走,難免也讓趙權心里吃味。
趙權真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這個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