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伙子打開竹筒,倒出一堆紙條,有些只有幾個字,有些卻寫著一大堆東西。
趙權隨手抽出其中一張,上面寫著是烏速部的一些情況:有牧民五百戶,成年男子一千三百人,馬余兩百匹。
“這些消息,還需要確認下。”權承仁湊過來說道。
“怎么確認?”趙權隨口問道。
“如果有兩個不同渠道了解到的同樣消息,就基本可以確認了。”權承仁有些得意地說道。
情報的收集,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有些需要緝偵人員親臨一線去探聽與收集,有些依靠商隊的道聽途說,有些則需要個人的判斷。對于情報資料真實性的分析,實際上相當麻煩,一旦分析失誤,就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后果。
丁武親自前往開元府收集情報,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了開元府出現的狀況。但是把后面的分析工作扔給權承仁,看這模樣,他還根本無法勝任這個工作。就趙權眼中所看得到的這些資料,這幾個人可能得花一整個晚上時間來分類整理并做出準確性的判斷。
趙權琢磨了一小會,對權承仁說道:“高正源在隔壁,你把他叫過來。”
承仁雖然有些疑慮,卻立刻放下手中資料。不一會就把高正源領了進來。
“機要室需要做的事情,你應該清楚,我就不多說了。”趙權對著高正源說道,“現在這邊有許許多多未經過分類與確認的信息,我需要你用最快的時間,做個歸類并判斷。可以嗎?”
高正源點了點頭,說:“我可以一試!”
“好!”趙權對著幾個正在埋頭苦干的小伙子說道:“你們,每人把手頭的資料,念給正源聽。”
那幾個人聽著一呆,權承仁卻先抽出一張便開始讀了起來。高正源睜著空洞的兩眼靜靜傾聽,聽了兩份之后,便說道:“再來一人,同時念!”
于是又來了一人,與承仁分別站在高正源左右,同時念起手中的情報。高正源靜默不語,耳朵卻似乎微微在動。
趙權滿意地拍了拍高正源的肩膀,走出機要室。看來,高正源這廝雖然比不上奔騰,但起碼也應該有486的處理水平了。
封揚站在會議室門口,對趙權說道:“大將軍因病無法過來,李勇誠與陳耀還在火羅村,王鎧去了羅津,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大烏泰如今自稱全面進入養老狀態,南京府的任何會議都拒絕參加,趙權知道他這是給自己清空道路,但這種做法總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好接受。
“讓王鎧回來吧,把他帶去冬訓的一百水兵全部叫回來。”趙權說完走入會議室。
會議室正中間,擺著一個一丈見方的大沙盤,侍其軸、梁申、大巖桓、繆風、李毅中等人正圍在沙盤邊上,看李治在沙盤上貼著標簽。
這是一個遼東地圖的沙盤,北至北琴海、南到北海麗、西起錦州、東臨大海。在趙權的建議下,李治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才終于大致完成這個沙盤的制作。
這個沙盤,已經與趙權印象中的東北地圖,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度。
看著專心的李治,眾人都沒有去打擾。直到小半個時辰過后,李治在沙盤上貼完最后一個標簽,眾人的驚嘆才開始響起。
“李公,大才啊!”侍其軸發出由衷的贊嘆聲,他知道李治生平極喜天下山川地圖繪制,卻也沒想到把地圖制成這樣的沙盤,會如此壯觀而迷人。
李治一手扶腰,一生輕捋胡須,呵呵一笑道:“做成如此沙盤,絕非老朽一人之功。若非權總管……”
趙權搖了搖手,說道:“我只是提了些小建議而矣,沒有李先生,讓我來絕對是做不出的!”
“權總管奇思妙想,尤其是只憑人力便能測出山高與水寬,以及等高線的繪制原理,讓老朽受益匪淺啊!”
兩人正在互夸之時,高正源推門進來。趙權有些驚訝地問道:“可以了?”
高正源點了點頭,臉上露著一絲自信的微笑。
“好!你把目前掌握的消息給大伙兒說說。”
“是!”
“先說開元府那邊,比較可靠的消息是斡赤斤會率開元府一萬主力軍西去,同行的還有斜寸嶺附近的兩萬部族軍隊。從開元府一直到斡難河流域,斡赤斤最后可聚集起的部族兵,應該不下于十五萬。
帖木迭兒將會統帥另外的一萬部族兵,前來南京府借馬兩萬、戰兵兩千。”
“斡赤斤如果帶走兩萬部族兵,帖木迭兒的兵力又從哪里來?”大巖桓問道。
“這個消息現在還在確認之中,但是從吉利吉思部的族長侍衛那了解到,吉利吉思部現有八百戶成年男子一千五百余人。其中有八百人會隨斡赤斤西去,從剩下的人中再征八百人隨帖木迭兒攻南京府。從這個消息里,可以大致判斷出,去和林的應該是部族的戰士,來南京府的很可能只是老弱男子。”高正源答道。
“真的嗎?消息可靠不?”
“這樣的話,這開元府兵應該不足為懼了!”
四周議論聲漸起。
“消息是否可靠,還需要進一步的查驗。”高正源安靜地說道。
不過即使是帖木迭兒只帶了一萬老弱兵過來,其兵力也遠超東真軍。蒙古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給他一把弓一柄刀,便能上陣拼殺。他們的“老弱”概念,跟漢人的老弱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在正面戰場上,傾盡南京府的全部兵力,面對這一萬人,恐怕依然難有勝算。不過,如果只是守城的話,倒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趙權盯著沙盤,突然皺起了眉頭:南京府是可以守得住,但火羅村怎么辦,棄守的話勢必會影響到今年春耕。難道得把戰場預設在火羅村之外嗎?
“沈州洪福源那邊——”高正源的聲音讓趙權只能暫時放下自己的憂慮。
“洪福源的借口,是想到南京府來接走被我們偷偷拐走的兩千高麗人,并要求我們歸還之前北遷的三千高麗人。為此,洪福源會帶兩萬高麗兵前來南京府。”
“洪福源這廝,好大膽子!”
“這是趁火打劫!黨豺為虐!”
罵聲四起。李治默默地在沙盤上,于南京府的西面與南面分別標上了“一萬”與“兩萬”兩個標簽。
“洪福源哪來那么多兵力?”侍其軸問道。
“沈州千戶所現在有常規兵力三千,其他的應該是臨時征集的輔兵。”高正源答道。
趙權不自覺地抽了一口冷氣。如果是平日里對上洪福源的高麗兵,哪怕來個十萬八萬,趙權都未必會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出動這么多兵力,顯然是要配合開元府,對南京府進行攻城的準備。
如果洪福源不惜人命的話,他這兩萬人遠遠比帖木迭兒的一萬人要麻煩得多。
“其他地方的動靜如何?”趙權問道。
“自從隨只不干南征高麗兵敗后,沈陽的東遼軍元氣大傷,遼王耶律收國奴的地盤不斷地被周邊勢力瓜分,幾乎沒有反擊之力。此次他可能會率剩余的兩千兵力,隨斡赤斤西去和林,因此不會參與南京府之戰。
遼陽的也速不花,已經漸漸控制了西至錦州、南至遼陽的地盤。因為與其聯手開辦“石忽酒樓”的緣故,目前與南京府并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對我們也算溫和。
據不可靠的消息,也速不花已經拒絕了和林的詔令,并與斡赤斤達成互不攻擊的協議。目前可能采取觀望態度,不會參與對南京府的攻擊。但是一旦南京府形勢危急,也不排除遼陽軍落石下井的行為。”
“現在,咱們能用的兵力有多少?”趙權問道。
辛邦杰回答道:“老兵三千五百人,新兵1500人,高麗兵八百人。王鎧那還有水兵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