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權與眾人告別,先行離去,丁武突然起身,追到他身后,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趙權。
信封上沒有任何字跡,趙權有些疑問地看著丁武,丁武卻只是對他努了努嘴。
趙權打開信封,里面是一方柔滑而潔白的絲帛,泛著淡淡的幽香。趙權將絲帛攤開在手,絲帛上畫著一把滴血的長劍,劍尖挑著一顆血淋淋的心。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留字。
趙權腦中一陣眩暈,不用丁武說,他便知道,除了郭筠,沒人會用這種絲帛給他傳信。
“這……這是從何說起啊!我真的比竇娥還冤!”
竇娥是誰,丁武當然不知道,他只能強忍著心中的笑意,有些同情地看著趙權。
“她,有說什么嗎?”
“我離開前,去跟郭小娘子告別過,雖然我沒說要過來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就為什么會一口咬定,我一定會前來遼東,并且讓我把這封信帶給你。其他的,倒也沒有多說。”
趙權地抓著手中的信箋,怔怔地發著呆。
對于郭筠,趙權實在是沒任何感覺。雖然知道這個小姑娘有一天一定會長成一個禍國殃民級的美人,但那也是未來的事,現在的郭筠,引不起他絲毫的興趣。而且一想起她的蠻橫,趙權便如芒在背。跟這樣的女子在一起,會讓他沒有任何的安全感。
當然,對于這種飽含怒意與威脅的信箋,趙權自是可以一笑置之。可是,陳耀怎么辦?
趙權心里,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突然,他把這方絲帛一團,直接塞入丁武懷里,說道:“當我沒見過……”
而后扭頭而去。
看著趙權倉惶的背影,丁武終于沒能止住自己呵呵的笑聲。一轉頭,卻看見了滿臉疑問的梁申。丁武兩手一攤,隨后拍著梁申的肩膀,說道:
“這個……那個……你知道的……嗯?”
梁申給了丁武一個白眼,不過也沒再多問。
封揚領著幾個護衛在前,幾個夫子居中,丁武與梁申并騎隨后,一行人出城往北而去。
路過北城之外的軍寨,一個濃眉大眼的將領,孤立于營門。梁申對著他遙遙抱拳示意,他卻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批人,一動不動。
“誰啊,這是?”丁武問道。
梁申壓低著聲音說:“此人夾谷勒,是原東真軍千夫長,負責城防事宜。南京府內亂時被張靖利用,差點釀成大禍。現已被降為百夫長,移至城外駐守。”
“這,安全嗎?”丁武也低聲問道。
“還好,其原來的部屬已經被打亂,現在隨他一起駐防的十夫長,都是可以信任之人。”
丁武點了點頭,默默地記住了夾谷勒的相貌。
前行不久,丁武又挨到梁申身邊,問道:“小耀說搞了個‘特別行動組’,到底干嘛的?”
“周時有‘士師’,春秋時為‘候正’,到了漢代名為‘繡衣使者’。這些機構,你知道不?”
“諜報?”
梁申點了點頭,說:“是的,當然,咱們現在不能夠把這種機構搞得太明白,‘特別行動組’只是個掩人耳目的稱呼。南京府內亂,一個根本的問題,就是咱們根本沒有信息諜報系統,許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因此這個部門必須得先建起來。小權把這位置空了幾個月了,說一定要等你來弄。”
“我?小耀不行嗎?”
“論機智與獨擋一面,小耀倒是馬馬虎虎夠了,但他情緒波動實在太大,小權跟我都有些擔心,畢竟這樣的機構,不允許有過多的個人情感摻雜其中。而且就身手來看,如果是單的獨斗,現在南京府內所有人恐怕都不是你的對手。”
丁武聽得頗為心動。他對自己手腳功夫自然是相當的自信,但這種功夫到了戰場之上,根本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尤其是像自己這樣不善領兵之人,總是習慣于憑自己的力量對敵,這其實是件極為危險之事。
“那需要我么做?”丁武問道。
“兩個事,一是信息二是人員。信息的收集依賴于石忽酒樓,小權的意思是準備把石忽酒樓開成連鎖的經營模式,就是未來每一座重要的城鎮都將會有一個咱們參股的酒樓,這個酒樓在贏利的同時,還要肩負信息的收集任務,也是每一個地方的秘密聯絡站。
酒樓的開設,會讓小耀與列維去負責公開的運營。這事已經開始在進行了,遼陽那座石忽酒樓就是試驗品,看來可行。
人員方面比較麻煩,需要你自己去挑選。小權說,無論是否南京府的人,只要你看中的,都可以讓你優先錄用。只是你得先定個條呈,包括培訓的內容、管理細則與流程。當然,需要的話,我們也會跟你一起參考。”
“可是,我對南京府的人都不認識啊!”
“就是需要你不認識才好,你可以憑著自己的感覺選人。這事雖然談不很急,但必須開始著手去做。現在第一重點目標的是開元府的斡赤斤,第二重點是忽必烈。”
“忽必烈?”
“是的,不過對于此人,目前幾乎沒有掌握什么有用的資料,我也不清楚為什么小權會這么重視他,可能小權會專門跟你再做溝通。”
丁武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另外,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就是咱們今天在書院里見到的那個瞎子……”
梁申突然閉口不語,丁武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在前方與王鶚等人并行的王棲梧,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拖至兩人的馬前。
“梁相公、丁將軍,兩位……”王棲梧語未說話,就被臉色一垮的丁武打斷:“我說過,我不是將軍!”
梁申則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說道:“這個帽子,可不能隨便亂蓋啊!”
王棲梧臉現尷尬之色,說道:“可是,鄙人委實不知兩們官職,我也不敢跟兩位稱兄道弟啊!”
梁申心里微微一動,剛見此人時,自己也被他家世所震驚,一時便起了結交之心。然而才見不久,王棲梧的表現就讓他覺得有些失望。在此人身上,梁申感覺不到一絲一毫書香門第的氣度,言談舉止中卻總是透著一股濃重的諂媚之意。
他對誰都很客氣都想努力去交好,而且總是在找機會表現自己,一舉一動便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厭煩。
難怪與元好問等人走在一起,總是格格不入,那幾個人一路上聊得高興,他卻被有意無意地撇在一旁。
不過,人應該不是一個蠢人,起碼對一些問題的見解還是有獨到之處。比如他剛才便隱晦地點到了一個問題,南京府現在對于各個人官職一直無法確定下來,一方面上下級的關系未能厘清,勢必會引發混亂。另一方面,在稱呼上的確也讓外人無法適從。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遼東文人,有這樣的表現,也許已經算是難得了。
這讓梁申不由地對王棲梧產生了一些興趣。
“王先生貴庚?”
“鄙人虛度三十有四。”
“噢?”梁申有些詫異地說道:“倒是與我同齡啊!”
“啊,那可是鄙人之幸!”王棲梧一聲驚嘆,“如此,可容鄙人尊一聲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