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優雅的樂曲聲當中,扮演仙女的女演員在舞臺中翩翩起舞,時而跳躍,時而旋轉,每一個動作都將仙女的輕靈纖巧刻畫得淋漓盡致,也讓觀眾看得如癡如醉。
這么精妙的表演,讓見多識廣的皇帝和皇后陛下都被打動了,他們都拿著望遠鏡,仔細地看著演員的表演,看得聚精會神。
而在陛下身旁,Sheng長大人卻沒有把心思放在這場精妙的演出當中,而是從陛下那專注的表情當中,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他在心里暗暗慶幸,自己這一步真的是走對了。
果然,比起什么古跡,顯然是這種“硬菜”才會更讓陛下動心。
在研究如何接待陛下的時候,他一直在和同僚們探討一個問題。
陛下最喜歡什么?
對于法國人民來說,這完全不算是一個秘密——雖然,陛下登基僅僅只過去了兩年,但是他的種種風流韻事,卻早已經傳遍了城市和鄉村,甚至成為了人們私下里津津樂道的八卦話題。
在這些緋聞八卦當中,陛下幾乎就像是一個饑不擇食的浪蕩子,無論是貼身女仆、名門小姐還是外國公主,他都來者不拒,統統笑納——甚至有人已經在私下里打賭,陛下到底有幾個私生子女了。
不過,對于陛下的這些風流韻事,人民卻并不反感。
那些比較嚴肅保守的人,會用“他還只是個孩子,貪玩一點很正常”來為陛下開脫;而那些不那么保守的人則認為,陛下年輕有為,血氣方剛,縱情聲色豈不是很正常?要是陛下不近女色宛如僧侶,那才可怕。
總之,民意雖然容易煽動,但卻也是非常現實冷漠的——對君主的看法,往往源自于對他“績效”的看法。
同樣是風流浪蕩,路易十五年輕時備受國民愛戴,甚至被取了一個綽號“寵兒”,晚年卻受盡國民唾罵,認為他敗壞了整個國家。
為什么?因為前期的路易十五,任用賢相(弗勒里紅衣主教),開疆拓土,打贏了波蘭王位繼承戰爭;而后期的路易十五昏庸無能,揮霍無度,還打輸了七年戰爭,丟掉了法蘭西最重要的北美和印度殖民地。
從頭到尾,國王的浪蕩生活只是人們評價他的一個理由,一個借口而已,他贏的時候,那是談資和點綴,他輸的時候,就要被落井下石。
現在的皇帝陛下,年紀輕輕就有宏圖壯志,并且勵精圖治,想方設法發展國家經濟,還不拘一格搞文管考試提拔人才,因此他就受到了認可和喜愛,沒有人會介意他的風流浪蕩,甚至還會把這當成是津津樂道的談資。
民意就是如此的現實。
而對sheng長和其他當地官員們來說,民意暫時也輪不到他們操心,他們操心的是怎樣讓陛下乘興而去,在陛下心中留下一個最佳的印象分。
既然達成了陛下喜歡美人的共識,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搜羅美女,同時以最妥帖的方式送到陛下面前”這個問題了。
而這時候,那位富商的女兒就主動找到了他,然后自告奮勇,提出自己可以為陛下獻出舞劇表演,以取悅陛下。
看到了她的容貌之后,為了保險起見,sheng長還讓她當著自己等人的面跳了一段舞,而后,哪怕是最不懂芭蕾藝術的人,也對她的表演贊不絕口——畢竟,有這個顏值和身段以及舞姿,具體跳什么舞已經不重要了。
一切都是這么水到渠成,sheng長立刻就拍板,就用這個芭蕾舞表演,作為迎接陛下的壓軸節目。
然后,他再根據效果,來決定是否幫助陛下“更進一步”。
現在,現場的效果他已經看到了,一切都宛如他預料之中。
他心里得意至極,臉上的喜色也幾乎難以壓抑,幾乎快等不及進行下一步了。
過了許久之后,這場演出終于結束了,而隨著最后一段音符的落下,取而代之的就是觀眾席上連綿不絕的掌聲。
艾格隆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望遠鏡,然后就看到了旁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sheng長。
“陛下,您覺得這場演出怎么樣?”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問。
“十分精彩的演出。”艾格隆給出了一個客觀的評價,“扮演仙女的這位小姐,其水平完全不比巴黎或者維也納的專業演員差……我很高興能夠欣賞到這樣好的表演。”
聽到了艾格隆的好評之后,sheng長更是喜上眉梢,“那么陛下,能否允許我把您的夸獎轉達給她呢?正如我剛才說的那樣,她并非專業演員,而是因為愛好才學習舞蹈的,這一次她聽說您將會駕臨,才會拼盡全力來向您獻藝,而您的這句話,勢必會讓她銘記一生。”
“好吧,您把我的話她吧。”艾格隆從善如流。
“那您還需要我別的嗎?”sheng長又追問。
暗示到這個份上,艾格隆就算裝聽不懂也不可能了。
他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周圍,然后才重新看向對方,“您認為我還需要說什么呢?”
這個問題,倒是讓sheng長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發現,陛下的態度有些捉摸不定。
既像是對這個女演員頗有好感,但又不像是那種“熱血沸騰”的急色模樣,反倒是有點若即若離的感覺。
難道他不是特別滿意?
按理說不至于吧,sheng長自忖,風流成性的陛下,在碰到這種,不可能不動心。
不過,事已至此,就算摸不清陛下的態度,也要試一試了——反正就算失敗了也沒有什么損失。
“那位小姐忠誠而且熱情,是帝國和陛下您的狂熱的擁護者,如果您能夠接見她,并且當面夸獎她的話,我想,她會更加感激您。”于是,sheng長小心翼翼地繼續試探,“當然,如果您行程太緊沒有時間的話,那就另作別論了。”
艾格隆看了看sheng長,又看了看遠處的舞臺,一瞬間陷入到了猶豫當中。
到了現在,他哪里還看不出,這是這群官員在想盡辦法為自己“送禮”,而且看上去那位舞蹈家小姐,也對此極為渴求。
老實說,她有如此容貌和身段,又奉獻了如此精妙的演出,要是說艾格隆一點都不動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現在自己身邊一大堆人呢,老婆和情人都在旁邊。
怎么樣?是痛快拒絕,還是遵從欲望?
艾格隆猶豫了片刻,卻仿佛聽到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就算不發生點什么,認識一個這樣優秀的藝術家也算是極好的消遣了吧?”
話好像確實沒錯,至少給了艾格隆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決定先看看再說。
當然,事情不能做得太高調,免得外界有不必要的“誤會”。
于是,在左思右想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sheng長的身上,這家伙既然準備了那么久,那肯定有他的辦法。
“我一直都喜歡藝術,如果她希望覲見我,您在時間上可以酌情安排一下,不過,要注意別引起什么議論……”
陛下只是微微露個口風,sheng長當然就秒懂了。
他掩飾住了心中的狂喜,遞給了艾格隆一個“一切交給我吧”的眼神。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我都會轉達給她的……您等著就行。”
確實,一切都早有準備,只要有陛下一句話,那剩下的都可以按照流程走完。
于是,sheng長悄然走出了包廂,準備為陛下去安排與舞蹈家的“邂逅”去了。
雖然兩個人的竊竊私語,淹沒在了這個嘈雜的環境當中,旁人不可能聽得清,但是同在包廂的艾格妮絲,卻能夠從sheng長走出去時那種眉飛色舞、“奸計得逞”的樣子,再結合剛才的一幕幕,大致就猜出了剛才兩個人談話的內容。
頓時,她的心里就被一股惡心感所淹沒。
她首先在心里痛罵sheng長,身為主政一方的高級官員,卻如此無恥,就想著用歪門邪道給主上獻媚;然后又痛罵艾格隆不知收斂,浪蕩成性,居然在這樣一個半公開的場合就偷偷勾兌了。
一對無恥君臣,果然相得益彰!人民都是倒了大霉,才有你們這樣的人呆在頭頂上!
好吧,就算那個演員確實很好看,就算她跳舞跳得很好,這就是您動心的理由嗎?您的心就是如此廉價嗎?
她心里越想越是火氣旺盛,恨不得當場暴起,就跟這些無恥君臣拼了。
可是內心殘存的理智,卻讓她最終還是沒有做出這種傻事。
第一,這是半公開的場合,自己撒潑的話只會毀損自己的形象,而且自己總不能公開去掃陛下的面子。
第二,自己又有什么“資格”來管呢?陛下想做什么,從來都不需要經過自己的批準。
一想到后一點,艾格妮絲頓時就泄了氣,心中一片悲涼。
是啊,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理由去管呢?他是陛下,他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盡管明白這一點,但是艾格妮絲還是心中不忿。
無論理智上再怎么清楚“陛下想干嘛就可以干嘛”,但是她在個人感情上,還是無法接受陛下當著自己的面就去和別人風流快活。
那一次撞見他和瑪麗亞(她現在還以為是瑪麗亞)膩在一起時,心中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憤怒和無力感,至今仿佛都還猶在眼前。
就算不能撒潑,難道就沒有一點別的事可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丑劇發生嗎?
她不甘心。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旁邊的特蕾莎身上。
此刻的特蕾莎,好像對一切都渾然未覺,還是沉浸在剛才的演出當中,她目光眺望著舞臺,手指則在輕柔地摩挲著手中的望遠鏡,似乎是在等待下一出劇目。
都這時候了你還在關心什么跳舞……艾格妮絲忍不住了,悄悄湊到了特蕾莎的身旁。
“皇后陛下。”她小聲喊了一聲。
“什么事?”特蕾莎仿佛如夢初醒,轉過頭來注視著她。
面對特蕾莎平靜的目光,艾格妮絲突然有點心虛了,因為自己現在好像是在挑撥離間。
但是既然已經走了一步了,那也只能走到底了。
“您……您難道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嗎?”
“您是指什么呢?”特蕾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疑惑。
艾格妮絲再也忍不住了,小聲回答了她,“難道您沒發現嗎,剛才那個女演員一直在對陛下眉目傳情……而且,陛下剛才和那個官兒竊竊私語,我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艾格妮絲原以為特蕾莎要么懷疑,要么惱怒,但是特蕾莎回應給她的,只是平靜的一瞥。
“所以呢?”
艾格妮絲驚呆了。
“您……您都看到了?”她失聲問。
特蕾莎笑了,這笑容既有些苦澀,又有些嘲諷。
“難道您認為,我對自己丈夫的一舉一動,還會不如您更了解嗎?”
“原來您全看在眼里了?”艾格妮絲恍然大悟,“那為什么……”
“那為什么不阻止?”特蕾莎皺了皺眉,“那您覺得我怎么阻止呢?就因為有人多看了丈夫兩眼,我就撒潑?還是說,我當眾要讓丈夫和自己下不來臺?艾格妮絲,事情不是這么做的——”
艾格妮絲頓時語塞。
她知道,對于陛下的任性妄為,特蕾莎不可能真的跟表面上這樣云淡風輕(不然也不會那么多次跟丈夫發脾氣了),可是,她太在意體面了,她不可能把這種矛盾上升到公開層面,她不能容忍自己有失皇后的風范。
既然這么端著,那你就只能把苦自己一個人咽下去咯……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您就打算裝作什么都沒發生,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過了今晚嗎?”接著,她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
與其說是問特蕾莎,倒不如說也是問她自己。
“什么叫裝作?現在不就是什么都沒發生嗎?不必庸人自擾。”特蕾莎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語氣還是如剛才般平靜,“艾格妮絲,如果因為有人給我丈夫拋了幾下媚眼我就要心神不定的話,那我一天到晚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氣都把自己氣死。”
艾格妮絲心想倒也是這么回事,畢竟就算宮廷里,想要湊近陛下的貴婦小姐們也比比皆是,特蕾莎要一個個生氣的話,還真氣不過來。
被特蕾莎這么一說,她自己也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害怕自己是在“無事生非”。
“那……那就這樣不管了?”她又問一次。
“真要發生了什么,再去考慮吧……”特蕾莎輕輕地嘆了口氣,又把目光轉回到了舞臺上,不過眼神卻極為空洞,“艾格妮絲,幫我看著點,有什么情況告訴我。”
艾格妮絲并沒有注意到,此刻特蕾莎的手在衣袖里緊緊地握住拳頭,手指都被攥得通紅。
她沒想到,丈夫又“長進”了,居然撇下還是懷孕之身的自己,就去偷偷摸摸搞這種事了。
難道在獵場時那些甜言蜜語、那些“重修舊好”的努力,都只是一種即興表演?
該死,不會又被他騙了吧?
你最好別是真的,不然我跟你爆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