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2章番外（134）鏡花水月44
對于這位突然來到自己面前的夏奈爾小姐，皇子在腦海里找不到任何印象。
但是很明顯，她認識自己，而且看上去和自己淵源頗深——正如當初的蘇菲姐妹一樣。
一次兩次，可以認為是偶然，可是第三次呢？
這下皇子是真的相信所謂的“前世”之說了。
而看樣子，夏奈爾小姐和愛麗絲肯定也有很深的關系，也就是說，愛麗絲肯定知道很多東西。
可惡……她跟我相處了那么久，卻沒有透露一個字，把我的胃口全吊起來了！真是個壞心眼。
以后一定要狠狠懲罰她。
不過，現在顯然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皇子拋卻了雜念，然后一直注視著向自己走過來的兩位少女。
在盛放的花海當中，她們走到了皇子的面前。
愛麗絲的表情還算是輕松隨意，但是夏奈爾的表情卻顯得莊重而又虔誠，而且隨著距離的接近，她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最后甚至腿都發顫，差點就要站不穩了。
正當皇子考慮是不是要主動扶她的時候，她卻又好像主動找到了些許的勇氣，快步走到了皇子的面前，然后提起裙擺，萬分恭敬地向他行了個禮。
“陛下……我萬分榮幸可以見到您。”接著，她用顫抖著的聲音，向著他問好，“看到您如此英姿勃發，我感到無比高興……”
她的語速很慢，吐字清晰，說話的時候雙目也一直低著頭看著皇子，目光當中除了尊敬之外，似乎還有著一絲潛藏的祈求。
您真的沒有想起來什么嗎？她好像是在如泣似訴。
但是很遺憾，真的想不起來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皇子心里感受到了些許的歉疚。
“夏奈爾小姐，我很高興能夠認識您。”他定了定神，然后盡量親切地向她打了招呼，“您之前對我的幫助，愛麗絲已經大致告訴給我了，我非常感激您，所以在我面前您不必如此拘謹。”
“我沒有幫助您，陛下。”夏奈爾執拗地搖了搖頭，“我只是盡了我作為您臣仆的義務而已。雖然……雖然可能您并不認識我，但是在我心中，您就是我們注定的主君，也是唯一一個帶領我們這些帝國遺民走向勝利的人……您是我們所有的希望，而我，也為自己能夠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而倍感光榮！”
如此肉麻的吹捧，讓皇子稍微愣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人說的，皇子只會感覺這個人太虛偽，滿口諛詞，可是這個少女的臉上卻只有真摯的虔誠，讓人忍不住相信她說的是真心話。
可是，如果是真心話那就更讓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畢竟，兩個人真的只是陌生人——至少對皇子來說是如此的。
你的忠誠我很領情，但我實在很難面對這份盲信……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愛麗絲，暗示愛麗絲來化解此刻的尷尬。
愛麗絲何等聰明，從皇子一個眼神她就猜出了他此刻的想法，于是她心里不禁也有些傷感起來。
夏奈爾不應該落到如此地步，可是既然是命數如此，又有什么辦法呢？
她按捺住了心中的同情，然后輕輕地扯了一下夏奈爾的衣角。
“夏奈爾小姐，我理解您此刻的激動，不過在我們的主君面前，過度的感情宣泄是非常失禮的，您應該非常清楚吧？”
經過愛麗絲的提醒之后，夏奈爾似乎終于才回過神來，接著滿懷歉意地對皇子笑了笑。
“抱歉，陛下，我一時激動，說了一些讓人難堪的話，我請您千萬不要介意，我只是……只是太高興而已。”
“無妨，我不介意。”皇子笑著搖了搖頭，“事實上，我為自己能夠得到像你們這樣的忠臣而感到無比的高興，畢竟像我這般落魄的人，通常都是被人避之不及的……”
“您千萬不要如此說。”夏奈爾立刻糾正了他的話，“在法蘭西，還有著無數人在銘記著先皇的功業，在感念著帝國曾經賜予的恩典，在同情您的境遇，在盼望波拿巴家族王者歸來……我和愛麗絲小姐，都只是這群人中的代表而已，我們的同志還有千千萬萬！只要您還有信心，還有膽魄為家族的事業而戰，我們這些人都會成為您的助力，并且愿意為您奉獻一切！”
又來了，這種令人臉紅的虔誠，皇子實在有些難以適應。
可是，話是真的好聽，聽得他心潮澎湃。
雖然現在帝國已經覆滅，但是他知道波拿巴家族還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這種群體性的懷戀，在原本的歷史上，最終會匯聚成難以抵擋的浪濤，一舉將路易·波拿巴推上了皇帝的寶座。
既然拿破侖的侄子可以，為什么我就不行呢？皇子對此有著巨大的信心。
只要他有自由，這一切無非是時間問題罷了。
只要有自由……
“我雖然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踏足過故土，但我和法蘭西始終血脈相連，我愛那邊土地以及她的人民。”皇子滿懷感慨，半是真心半是夸張地說，“我確實已經打定主意在往后的時光為她效勞了，如果命運真的賜予我這份幸運，我一定會讓這個國家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是的，您一定能夠做到！”夏奈爾想也沒想地就附和了他，“陛下，您將成為一位被人永遠銘記的君主，您將帶領我們國家走入前所未有的繁榮時代，對此我深信不疑。”
互相吹捧了好一會兒之后，皇子終于從那種飄飄然的狀態當中清醒了過來。
他已經感受到了，這位夏奈爾小姐和自己絕對關系匪淺——光是從她的眼神當中，就能夠看出她有多么眷戀自己。
這絕不僅僅是碰到主君的尊重而已，甚至已經超越了男女之間的愛慕，而是一種狂熱，皇子毫不懷疑，自己就算下令她馬上去赴湯蹈火，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直接照辦。
這種狂熱，我還真是受之有愧啊……不管前世我給了你什么，現在我還什么都沒給你。皇子心想。
就在這時候，冷眼旁觀的愛麗絲又輕輕地拉了一下夏奈爾的衣角，暗示她別太激動，趕緊進入正題。
所謂的正題，當然就是愛麗絲當時一時興起想到的“寶藏處置計劃”了。
夏奈爾當然也記得這一茬，在收到了愛麗絲的信號之后，她也輕輕點了點頭。
于是，愛麗絲清了清嗓子，吸引了皇子的注意力。
“陛下，實際上，夏奈爾小姐這次找您，還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量的，她認為寶藏是歸屬于您的財產，她需要征得您的同意才能處置。”
“什么寶藏？”皇子好奇地問。
畢竟，已經很多天了，從蘇菲到愛麗絲一直都在說這個，他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激發起來了。
愛麗絲躊躇了一下。
既要對陛下保密，又要讓他得到應該知道的信息，這屬實是一個非常艱難的夾縫。
但是，她必須要做到。
“陛下，作為帝國遺民，我們一直都在為復辟做準備。而想要做這種大事，最重要的資源就是金錢，為此，我們一直都在試圖發掘各國古代被歷史湮沒的寶藏。根據帝國內政部當初的調查，我們獲知在地中海內的基督山島上，埋藏著一個富可敵國的寶藏，應該是羅馬名門斯帕達家族當初為了躲避博爾吉亞家族追殺而偷偷轉移家產而造就的……”
隨著愛麗絲的敘述，皇子的表情突然從輕松變得驚異，臉色仿佛是見了鬼一樣。
“基督山島，斯帕達家族？”皇子復述了其中兩個關鍵詞。
雖然對皇子的反應有點詫異，但是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愛麗絲自然也只能繼續說下去了。
“是的，陛下。”愛麗絲點了點頭，“在知道了這個寶藏之后，我就被授命去挖掘它，為您把這份寶藏據為己有……結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蘇菲殿下也知道了它的存在，她還派人搶先一步把寶藏挖掘出來了。還好，我們雖然晚了一步，但在夏奈爾小姐的幫助下，我們還是安全地截獲了寶藏，并且把它放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現在，它是您的了，總價值大約在數千萬法郎。”
按照愛麗絲的說辭，夏奈爾從蘇菲那邊“跳反”過來的劇情就被模糊帶過去了，免得惹起陛下不必要的懷疑。
出乎愛麗絲預料的是，在聽到這樣的驚天好消息，皇子卻并沒有顯得有多么興奮，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在沉思什么一樣。
“特蕾莎知道這件事嗎？”他突然問。
突然這個冷不丁的問題，愛麗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但片刻之后，她陡然打了個激靈，暗叫不好。
現在她陷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如果承認的話，那就等于是承認自己“隱瞞主上”，這么重要的寶藏消息，寧可和特蕾莎分享也不告訴陛下。
可是否認的話，現在好像很難騙過陛下——畢竟，是特蕾莎跟自己一起去羅馬的，要說特蕾莎沒有協助，那誰信。
沒想到陛下居然如此敏銳，在這樣的好消息當中還能維持冷靜……她不禁暗道不好。
但是現在想這些也晚了，最后，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愛麗絲只能艱難地做出了回答。“陛下，我之前……之前確實是和特蕾莎殿下商量了一下，最后她決定讓我去盡快發掘寶藏。”
“那為什么告訴她而不告訴我呢？”皇子又問，“別說是因為我年幼啊，特蕾莎不是比我還小一歲嗎？”
這個問題確實難以回答，以至于以愛麗絲的機智，一時間也想不到詞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皇子冷靜地看著愛麗絲，眼睛里卻多了幾分戲謔，“難道是你們想要瞞著我昧下這份寶藏？”
“我們絕無此意！”愛麗絲急了，連忙為自己和特蕾莎辯解，“您不相信我就算了，還不了解特蕾莎殿下嗎？她這輩子何曾缺過錢？再多的錢對她來說也只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她對您的愛，絕不是什么寶藏就能夠打動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們瞞著我，只是為了讓我欠她一份情了是嗎？”皇子笑著反問。“蘇菲想要用寶藏來買我，特蕾莎也想用寶藏來讓我感恩？”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愛麗絲卻不敢點頭，畢竟她不想毀壞特蕾莎在皇子心中的形象——特蕾莎為了今天，吃了多少苦廢了多少心，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愿意成為罪人。
在萬分懊惱和后悔下，她也顧不得什么矜持了，微微屈膝，一把抱住了皇子，拿出自己最真誠的態度來向少年人傾訴。
“對不起……陛下，您不要多想，特蕾莎殿下對您的一片深情，是絕沒有半分雜質的，她滿心滿眼都只有您！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勸說殿下這么做的，我想給她打一份助攻，您要責怪，就責怪我好了！千萬別因此遷怒她……我求您了……”
一邊說，她還一邊輕輕搖晃皇子的身體，希望以此來幫他消氣。
皇子感受胸前不住傳來的飽滿觸感，雖然心里直偷笑，但是臉上卻還是面無表情。
看到平時強勢的溫柔大姐姐，這下卻一臉焦急的樣子，還跟著自己撒嬌……這種感覺真的好好玩。
他瞟了夏奈爾一眼，卻發現夏奈爾很平靜，只是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仿佛是在包容自己的惡作劇一樣。
她居然看出了自己只是在開玩笑……這么了解我的嗎？
皇子心中又多了幾分了然。
正因為有旁人在場，所以皇子也不想一直逗弄愛麗絲，在享受了片刻之后，他終于慢騰騰地摟住了愛麗絲的腰，將她從自己身上挪開。
“愛麗絲，我沒有生氣啊，我只是有點意外而已……”他攤了攤手，“寶藏既然是無主之物，那先到先得，就算是特蕾莎先發掘了，那也不算偷了我的。況且，我們過幾年就是夫妻了，她的錢就是我的，我又何必分那么清楚……想必，她也會是很樂意給我花錢的，對吧？要說欠她恩情，嗯，這個嘛，反正這輩子已經欠得多了，這輩子估計也沒法還清，債多不壓身，大不了以后對她更好點就行了，你說是吧？”
看到少年人如此有條理而且滿不在意的回復，愛麗絲自然就明白過來，剛才陛下只是在逗自己而已。
她不由臉上一紅。
原本以為自己還可以憑借年齡和見識優勢壓制陛下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他能夠這么快地適應角色，一想到這里，她既慚愧又感到好笑。
“陛下！”她橫了少年一眼，然后恨恨地刮了一下他的臉。“您讓我丟人了。”
不過心里她也有點慶幸，既然這件事陛下不在意，那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夏奈爾小姐，抱歉，讓您見笑了。”這時候，皇子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夏奈爾身上，“我還有話想要問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