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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感染高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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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螃蟹?”

  黃興樺皺起了眉頭,馬上懂了祁鏡的意思,猜道:“你說的中藥藥方里,螃蟹該不會是直接生吃的吧?”

  祁鏡嘆了口氣:“按理來說應該要稍微加工下,不過那種加工沒多大用處,河鮮不煮熟結果就和生吃沒兩樣。”

  黃興樺也見過不少生吃河鮮導致寄生蟲感染的病人,科普了無數次,可惜每年依然有不少人這么干。但這次卻是因為中醫,所以他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簡直就是在胡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偏遠山區的老中醫,估計對寄生蟲方面沒多少認識。如果是現在的年輕中醫,雖然經驗不足,但至少知道生蟹是不能吃的。”祁鏡說道,“這位老中醫恐怕用的是一種古方,把生蟹搗碎,然后用熱酒兌著喝。”

  一聽這種做法,黃興樺和一旁的仇宣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問了丁秀娟,螃蟹的吃法確實和祁鏡說的一樣,就是搗碎之后榨干,汁液用溫酒送服,殘渣留著外敷。王貴一共吃了三次,外敷用了四次。至于藥效,其實丁秀娟也說不上來。

  看上去似乎是好些了,不過這和王貴自己的保護也有一定關系,所以很難說清楚。

  在這個看似四面關上門的病例身上,祁鏡開啟了一扇窗戶,寄生蟲。性質和季廣浩的肝吸蟲一樣,都是禍從口入,但麻煩程度卻要高得多。

  “難道是這幅藥吃壞了?”

  電話那頭的丁秀娟聽出了些問題,馬上解釋道,“那可是我們這兒很有名的老中醫,治好了很多西醫搞不定的疑難雜癥。聽說還是非常有效的偏方,怎么會吃壞呢。”

  “河里全是寄生蟲。”祁鏡說道,“這一整只生蟹吃下肚子,能不出問題嘛?”

  “生蟹?”丁秀娟連忙否認,“我們用熱的黃酒浸過,不能算生的吧。”

  “你沒吃過螃蟹?”

  “肯定吃過。”

  “那是生是熟你自己不知道嗎?”祁鏡脾氣也漸漸上來了,“蟹肉生熟看不懂?”

  “啊?”丁秀娟第一次有種踩進大坑的感覺,“那個老中醫還說熱酒送服沒關系的,畢竟是黃酒啊,聽說能殺蟲驅邪的,難道還殺不死寄生蟲?”

  祁鏡嘆了口氣,沒再往下解釋。

  因為再往下解釋就是消毒殺菌方面的知識,甚至還要幫著給黃酒和雄黃酒作區分。他倒是很閑,但病人沒那么多時間。

  電話馬上轉到了林榮的手里,在聽到生蟹的一剎那,林榮就想到了寄生蟲。不過他對這個判斷持懷疑態度,不僅僅是因為血常規里沒怎么升高的嗜酸性粒細胞,還有剛做完的胸水涂片檢查:“為什么胸水里找不到寄生蟲?”

  “那就要問你們的檢驗科人員了。”

  黃興樺總算插上了嘴:“怕不是病人胸水量太大,你們檢查的時候只查了上層清液,把下層渾濁液給忘了吧。”

  被他這么一說,林榮再想想檢驗科那些人的實力,似乎不無道理。說不定還真是檢驗科出了問題,到頭來浪費了寶貴的治療時間:“好,我現在就再去復查一個胸水涂片。”

  “記得別光拿上層清液,要攪混。”

  “嗯,我懂。”

  不過這時祁鏡還是開口建議道:“胸水涂片還是太看運氣了,直接做免疫學檢查吧。要撒大網,釣大魚。”

  “查哪幾個蟲子?”

  “你們這兒能查的有幾種?”

  “十五種吧。”

  祁鏡想都沒怎么想:“不算多,全查上一遍。”

  “啊?”林榮沒想到電話那頭的年輕人那么大手筆,開口就要全套檢查。不過對方畢竟有黃興樺護著,自己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你啊什么啊,直接做全套檢查。”黃興樺對著電話吼了一聲。

  “好好,都聽你們的。”

  到了這兒,病人的病因似乎已經找到了,恐怕就是在半年多前連吃了三個生蟹導致的寄生蟲感染。

  林榮自然是什么都聽黃興樺的,這兒怎么說他就怎么做。

  但桌邊那那些東南亞的傳染病學專家卻不一樣,都是各國高等醫學院校畢業,又在臨床工作了那么多時間,有自成一體的醫學知識體系。

  他們都知道生蟹的肚子里些什么小東西,一只生蟹下肚,還是一連三頓,想不得病都難。但在王貴身上,寄生蟲的判斷還是牽強了些:“為什么我覺得病人的病程還是稍快了些,普通寄生蟲感染就算出現癥狀也能拖很長一段時間。”

  “對,一般的寄生蟲感染都能堅持半年以上,病程非常緩慢。”

  祁鏡點點頭,并沒有反駁,而是說道:“諸位說得沒錯,單個寄生蟲感染的病程確實相當緩慢。不過,那是單個。”

  “單個”

  “什么意思?”

  有人聽出了祁鏡的言外之意:“難道他感染的寄生蟲不止一個?”

  祁鏡伸出右手,晃了晃五根手指,大膽猜測了一下數字:“起碼五種。”

  聽到寄生蟲感染的時候,一般醫生的既定思維就默認單個寄生蟲,沒人想過復數以上寄生蟲感染的情況:“如果是復數以上的感染,那相同的癥狀就會重疊在一起加重。可是一次性五種寄生蟲?”

  “五種是不是太多了點。”

  “河蟹里有那么多蟲子?”

  祁鏡攤攤手:“我這還只是保守估計,實際上或許會更多。寄生蟲感染的發展速度緩慢,這點沒錯。但事情也有湊巧的時候,比如這次說不定就是幾條小蟲子湊在一塊,選好了時間一起發病。”

  大膽的猜想引起了這些人的熱烈討論,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確定了其中好幾種。其中肝吸蟲和肺吸蟲是必定會有的兩種,此外說不定還會有弓形蟲和其他寄生蟲的幼蟲,比如裂頭蚴、微絲蚴等等。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最后還得等檢查報告。

  大會至此已經完全脫離了原先的會議內容,黃興樺雖說之前非常強勢,但那是建立在感染源在Yuenan方的基礎上。現在基本確定是寄生蟲,而且還得追溯到半年多以前的一副中藥上,那再壓著那些東南亞專家就顯得很無禮了。

  對方肯配合,黃興樺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這是一場完完全全的教學局,黃興樺是教員,而底下那些專家們則是學生。

  ppt中所寫的內容都和他們現在的yi情有關,尤其是五國無一幸免的瘧疾,已經造成了上萬人死亡,是此次會議的重中之重。當然青蒿素的應用也極其重要,這次會談還兼顧了華國的青蒿素原材料出口供應。

  例會足足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雖然還有不少不少沒有講到,但內容詳實,給18位東南亞專家非常大的啟發。

  下午4點48分,最后一位國外專家提問完后離開,整個會場只留下了黃興樺、仇宣和祁鏡散人。

  對他們來說,這次例會只是例行公事,真正需要他們的還是遠在云川麗城的那個病人王貴。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做胸水涂片和加急的免疫學檢查了。

  黃興樺的電話就擺在桌面上,三人干看著,誰都沒坑聲。

  忽然一串急促的鈴聲響了起來,黃興樺連忙抬手接起:“老林,怎么樣?”

  林榮喘了兩口氣,然后咣咣灌下去半杯水,這才緩過勁來:“是,是寄生蟲,很多寄生蟲!”

  “有多少?”黃興樺問道,同時看向了祁鏡,希望能對上號。

  “檢驗科能分辨的也就五六種而已,其他還有好幾條奇形怪狀的,我們實力有限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林榮不得不承認自己這邊技窮,“不過大多數寄生蟲治療都是那幾種藥物,要不來個大雜燴?”

  治療不是祁鏡的絕活,這時就得黃興樺上陣了。

  “先用吡喹酮和甲硝唑聯合用藥,先上一個療程之后再查寄生蟲看看效果。如果效果不錯,再繼續上一個療程,最后改用噻嘧啶做驅蟲。”黃興樺說道,“先這么辦,如果有問題再來找我。”

  “那我把頭孢停了。”

  “不用停,暫時先用著吧。”黃興樺建議道,“他身體里有那么多寄生蟲,難保還會有其他的微生物。一切等抗寄生蟲藥用下以后,以治療結果確定接下去的用藥方針。”

  “好好!”林榮覺得自己總算過了一趟難關,不停點著腦袋,“謝了謝了。”

  “如果病人有了什么事兒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我。”黃興樺再次吩咐道,“別等出了大事兒再來,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掛斷電話,黃興樺嘆了口氣,給自己續上了一杯熱茶。而一旁的仇宣算是見識到了祁鏡的本事,對他的知識面非常感興趣,總覺得這小子了解的東西和普通臨床醫生完全不一樣:“你是從哪兒看來那些中藥藥方的?那本《神農百草經》嗎?”

  “也不完全是。”

  祁鏡看了看手邊的兩本書,答道:“其實最早的神農百草經里缺了很多東西,現在能看到的都有補充內容,我這本里就有描述到生蟹用法的地方。具體的藥方嘛這兒沒有,其實是以前無聊看雜書看來的。”

  “雜書?”

  “嗯,挺無聊的一本雜書。”祁鏡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也忘了叫什么書名了,不過對描述生蟹治療骨折脫臼的內容還有點印象。”

  “你哪兒來那么多時間看這種書,我是恨不得把自己科里的學術論文全掃上一遍。可就算這樣,我也覺得時間不太夠。”

  “急診嘛,什么病人都能遇上,多了解一些是一些,有時候會有起效。”

  仇宣很羨慕祁鏡遠超常人的知識面,但最后也只能把它歸于比較不錯的記性和年輕人的好身體上。畢竟讓他這個五十多的中老年人看上幾小時文獻,就算能堅持下來,真正進腦子的也沒多少東西,效率非常低下。

  當然祁鏡也有弱項,那就是精確到毫厘的治療手段。不過這在仇宣看來倒是沒什么大不了的。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黃興樺一個人獨自坐在一邊,默默地喝著熱茶。

  “老黃,你怎么了?”仇宣笑著問道。

  黃興樺搖搖頭沒答話,不過一旁的祁鏡倒是看出了點苗頭,笑著說道:“黃所長恐怕還在心里質疑我的判斷吧,王貴的病情并不能完全套用寄生蟲感染那一套,有很多地方都太過違和了。細菌是一方面,其他未知微生物就是另一方面。”

  “你也察覺到了?我還以為你認定是寄生蟲了呢。”

  “懷疑歸懷疑,但是我沒證據。”祁鏡也很無奈,“其實別說證據了,就連一點點提示的地方都沒有,我腦子基本陷進了死胡同。現在就只能等寄生蟲治療的效果了,如果效果不錯,那說明沒什么問題。如果效果欠佳,或者病情進一步加重”

  黃興樺聽了這番話后,點點頭。

  他的思路和祁鏡一樣遇到了一堵感染高墻。

  這堵墻的正門上寫著細菌感染,但他們兩人的手里沒鑰匙打不開(不知道是什么細菌感染),而靠力氣硬闖也是無功而返(診斷性用藥失敗)。現在祁鏡倒是在這堵墻外找到了條羊腸小道(寄生蟲感染),雖然看上去能通向高墻旁的偏門,但正門和偏門是不是通往同一間屋子,就只有走一走才能知道。

  仇宣不是傳染病學專家,之前倒還真以為王貴的病例已經結束了。聽他們兩人一說他才知道,戰斗現在才剛剛開始。

  “接下去怎么辦?”

  黃興樺喝著熱茶,想了想:“我手機24小時開機,林榮膽子小,一有事兒肯定會打給我。到時候”

  祁鏡笑著說道:“黃所長別擔心,這種病例我肯定隨叫隨到。”

  “那好,事情就這么辦。”

經過下午的討論和診斷,唯一的好消息是王貴身上的并不是什么惡性傳染病,對周圍人沒什么殺傷力。但壞消息卻非常多,大量多種類的寄生蟲感染,真正的病原體還藏在幕后,三代頭孢無效,再加上云川的惡劣醫療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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