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搖頭遺憾說道:“媧皇氏沒有交代,所以確實無人知曉那究竟是什么。”、
“我猜一定是某種極高端的設備。”周虞認真說道,“屬于古老藍星文明的偉大遺產。那些深埋的‘棺材’之所以能從中死灰復燃出新的人類文明,或許也與它或者類似它的高端設備有關。”
周虞總覺得自己所知的那些信息既不完整也缺乏某些關鍵的合理性。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億萬年前的藍星文明在道路的分歧之后,一部分以那位至高無上的主為領袖,率領三千神子離開藍星,前往遙遠的宇宙深空尋找未來,另外的大部分則留在藍星,以絕望迎接劫難,他們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深埋于地底深處,并且從不奢望能否有重見天日的一天——但這一天確實到來,在億萬年之后,死灰復燃——這件事本身便很不合理。
強大、偉大如哪位至高無上的神主,莫非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不可能。
死灰復燃后的人類文明,證明在當初必定曾得出過存在此種可能的幾率,哪怕微乎其微到難以相信,但那位至高無上的主不該也不可能忽略這樣的可能性。
這只能說明,這一場死灰復燃,在神主和三千神子的意料之外,他們離開藍星時,從未想過會有這種可能,或者他們離開前得到的結論是這種可能性的幾率為0……
那么,
是誰做下這件事,并最終于億萬年之后,完成了這場文明的偉大復燃?
是泰坦先生嗎?
“當下和未來都可以由人來影響,唯有過去,是不可動搖的既成真相。”花羞略顯憂愁說道,“真相就在那里,今日不知,明日不知,往后總有可能被人知道。公子不用太過在意這種事情。”
周虞頷首說道:“是啊,世間一切事物,不存在永恒不被揭示的,就像那些被深埋于地底之下的‘棺材’,以不可思議的概率完成了死灰復燃。既然連這種事都能成為真實,那么就沒有什么所謂真相會永暴露。”
他深吸一口氣,漫聲又說道:“你未免將我想得太過高格,我這也一個庸碌的常人,當然會有好奇和期待之心。其實我很在意這件事。”
花羞便斂眉垂首,低聲說道:“公子請。”
“去你們花妖一族?好說。”周虞點了點頭,“所謂給你做主,恐怕不見得是我有資格和能力做到的事,但我既然要借你的劍,總不好白嫖。”
花羞頰上飛紅,吳清清沒好氣地捏了一把他的胳膊,小聲說道:“什么白……嫖,難聽死了,好好說話。”
他們穿梭在這片月亮之下的世界,周虞神色從容,希文也很鎮定,兔兔和弟弟是單純的好奇,吳清清和李霜則多少感到匪夷所思。這是一種介乎科幻與奇幻之間的經歷,遠超出常人的認知,哪怕她們其實已不算是尋常人。
他們看見無邊際的花的世界,像海一樣,遼闊深遠,無窮量靈性的氣息彌漫在這片花的世界中。它們對花羞的歸來,展現出不同的姿態。有明顯的迎合,也有清晰的抵觸。顯然,不是每一位花妖一族的族人都認同她成為新一代族長。
花羞羞愧說道:“母親為我準備了多年,我卻仍然不能滿足族人的全部認同。如果不是有媧皇骨劍,族人想必已經提前舉行花祭大會,摘下我的花冠,將我推翻。”
在她說話之間,這片如海的花的世界中,那些親近迎合她的氣息紛紛揚揚地升起,凝結為滲入虛無的芬芳,匯聚到她頭頂,漸漸凝為一頂干凈曼麗的花冠。它由千百萬億種花編織而成,綴滿了一個種族的期望。
但它不夠穩定。
他們一行在花海中飛馳,花羞頭頂的花冠不斷地有細碎的花瓣折落,消散在虛空中。花羞秀氣的眉心凝得越來越深,她對此無能為力,甚至是失措。
周虞輕哼一聲,伸了伸手。
他和花羞曾有過一段漫長的默契,長到見證了一個世界的起落,從一點有機物到生命和文明鋪呈于人間。當他伸手,花羞便將凝結的眉心展開,從容地掀開袖子,如一陣云水搖蕩,從中飛出一道暗紅的線。
它是一口劍。
周虞攝住這口劍。
他慢慢地呼息出一口氣,這口氣灌注在這口劍中,劍體的暗紅色骨節變得璀璨起來,如一層流淌的光,縈繞在骨節之外。它鮮活了起來,黯淡中綻開生機,它的劍光像一條紅的線,刺開一切陰霾和不穩。
劍落在花羞的花冠上,
那些紛紛揚揚,不斷折落的花瓣,像跳脫不安的人遭到強力的鎮壓,剎那間凝滯。
但它們之中,仍有一些格外活躍的花瓣,于短暫的遲滯之后,發起猛烈的掙扎,憤怒的情緒升起,沖擊著媧皇骨劍。
周虞彈了彈指尖,
暗紅的劍光顫了顫,衍生出一道細微的紅線。
紅線穿透一片湛藍的花瓣。
于是這片如海的花的世界的深處,不知多么深遠的世界,升起一條激烈的光,湛藍的光影浮于天空,呈現一張猙獰扭曲的臉孔。這臉孔的眉心處,出現一點極其微小的孔,線一般微小,從中流淌出深藍刺眼的血液。
血爬行在扭曲的臉孔上,面容于是變得越發猙獰,直到漸漸布滿驚懼,死灰的顏色從其瞳孔深處斬開,像花朵一樣盛放。
一個極其強大的生命,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了情緒的數度轉變,從起初的憤怒,到痛苦,繼而是流血后意識到死亡降臨的絕望,以及迅速認清不可逆轉的結局,于是決定在死亡完成之前宣泄歇斯底里的暴怒!
這張面孔徹底爆炸,化為一支花,它有妖冶的顏色和動人的枝蔓。
這支花覆壓過來。
周虞又彈了彈手指,媧皇骨劍便飛起來,掠過長空,橫著一斬,斬斷了它的枝,又豎著一劈,劈開了它的花瓣。
它便在凄涼的一聲悲嘆中跌落。
花羞駭然失色:“那,那是怨花娘子……我們族中的族老啊,資歷還在我母親之上,我兒時便聽說,她在山的巔峰,海的深處……”
李霜也訝然道:“周虞,莫非你已經是……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周虞皺了皺眉,說道:“境界這種東西……意義其實不大。山不會在意自己有多高,海也不會在意自己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