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趙涼涼的回答是他們上一次會面時她最后說的兩個字——
“趙暖暖,你的任務到底是什么?”
“殺了燕純陽。”
“巧了,要不出去合作?”
“好啊。”
現在他們不僅已從影視城七日任務世界離開,來到“外面”,周虞甚至又走了一趟“大唐”,時間已過去將近兩個月。
她再次答應周虞一個“好啊”。
周虞有點驚奇,但又很快平靜,覺得這是理所當然,說道:“也是,你是天上人……你當然不會在乎這些沒有意義的事物。
也就是說,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她曾說過,
她是天上人,質于人間。
“我以為你會說‘余孽’、或者‘鬼物’之類的名詞……”
趙涼涼淺淺地笑著,不得不說的確極好看,好看得過分,不似真實,確實像動過無數刀子由人工設計而成的美貌。
“隨便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周虞說道。
趙涼涼理了理連衣裙袖口上綴著碎星的流蘇,漫聲說道:“我想要你的幫助。我是說,除了我們已經達成過的,殺死燕純陽的事之外,我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你確定你沒有找錯人?”
趙涼涼恬淡寧靜的眸子里有星光漫空,彌漫著一種朦朧的美,說道:“當然,因為我覺得我不會看錯,對于蒼梧之類的存在,反正你也不在乎。”
周虞來了一點興致,他將擦滿血跡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揉了揉眉心,緩解剛才遭受創傷帶來的痛苦,問道:“你先說說看。”
“保護我。”
趙涼涼的回應簡明。
“誰要害你?”
“天上人。”她的下一個回應扼要,但卻驚悚。
周虞倏然而驚,訝然道:“你是天上人,質于人間,說明你在‘天上’的位份想必很高……我記得那位燕純陽口中的上古刑天氏后裔,似乎是‘天上’大佬的平希王,曾經稱你為‘殿下’。
燕純陽是人龍雜交物種,
他想聯合妖族,殺上九天,這可以理解。
而你有殺他的任務,也是必然。
可既然如此,為何‘天上人’要害你?”
趙涼涼哂然一笑,說道:“余世滔和燕純陽,也都是蒼梧的人,身居高位,不也是相向為敵?
蒼梧,乃至整個人間的歷史中,那些大人物們,甚至擁有圣名的存在,不也曾連狗腦子都打出來?”
“哦。”周虞恍然大悟,說道,“你直接說,你們‘天上’也有不同路線之間的斗爭嘛。”
“差不多是這么個情況。”趙涼涼平靜說道,“所以,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我覺得太虧。”
“那你還想要什么?”趙涼涼看著他,提出一個建議,“你好像很喜歡長得好看的女明星,你覺得我怎么樣?我覺得我比李霜好看,比那個……吳清清,也好看。
你覺得可以的話,我也可以。”
周虞從客廳茶幾下翻出半包放了不知多久的香煙,還有一盒火柴,給自己點上一支,驚嘆說道:“我以為李霜很直接,原來你更奔放。”
“我只是無所謂,并不是和她們一樣覬覦你的英俊。”
“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
“有點遺憾。”
“你考慮一下,還有沒有別的條件?否則太虧,我不同意。”
“你能不能先同意,然后我們再談除了官宣改名之外別的條件?”
趙涼涼的平靜有些不平靜,整理袖口上碎星流蘇的動作更快了一些。
周虞敏銳地察覺到了某些異樣,將吸了一口的香煙用指尖碾滅,惱火說道:“趙暖暖,你坑我?”
“不好意思。”趙涼涼嚴肅地做出一個歉意的表情,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是在人間的質子,可用的人不多,能信任的人沒有,我來不及做別的安排了——”
嘎吱嘎吱!
周虞家陽臺已被他用照膽劍割開一部分的防盜窗,發出慘烈聲響。
他嚯然轉身,看見防盜窗的鋼管一根根地扭曲、彎折,像是被一支支無形的觸手,硬生生地拉扯擠壓向四周,于當中留出一個空洞!
為了使某個物體能進來?
它已然進來。
只是不可見,不可察。
照膽劍如一抹凌厲的雪光,在雪光之外,是一層層古老的青銅光澤,猛烈向陽臺方向刺去。
飛劍犀利而迅猛,將空氣摩擦出尖嘯,接著是極短時間內的音爆,將陽臺上幾盆因為長時間無人照顧而枯敗的盆栽震得粉碎!
然后,
照膽劍停在陽臺處的空氣中。
它被一堵無形的墻,或者說是一具無形的軀體,阻擋住了刺殺。
趙涼涼袖口的流蘇上,一顆顆碎星飛起,像撒出去的一片星光,粒粒星光銜連,形成一片星光的網。
就如夜幕上的繁星的清輝潑向人間,這片星光的網潑向陽臺,也被那無形的存在阻攔,卻恰到好處地披在其體外,顯露出其輪廓。
像一只水母,
有著傘一樣的身體,和一條條觸手。
星光的網細密地包裹,使其顯露輪廓,于是便像是一只星光披身的大水母,在這黎明未至之前最后的黑暗中,冷光瑩瑩,有種格外動人的美感。
詭秘的美感。
趙涼涼美得不像自然生長的臉本就白皙,此刻更白,白得近乎要剔透,露出水晶般的本質,顯現出她處于極為艱難的狀態下。
“殺,殺了它!”
她甚至連開口都很困難。
那片星光的網,她維系得極不容易。
“操。”
周虞語調并不激烈地罵著臟話,他近來罵得越來越多,因為他真得很想操這混賬的被脅迫的人生、被操弄的命運。
然后他運轉靈魂之火,照膽劍向前刺殺,刺進星光的網的包裹,刺進那不可見的無形水母狀詭秘生物的體表。
一種低于人耳可聞頻率的波,尖銳地蔓延看來,是那生物的痛苦嚎叫。
趙涼涼的星光之網立即膨脹,意味著包裹于其中的詭秘生物也在膨脹,迅速充滿整個陽臺。
“壓住它!”
周虞用命令似的語氣喝道。
如果陽臺爆掉,
如果驚動四鄰,
如果產生更大的影響……
這不是任務世界,不是蒼梧組織截取的時空碎片,而是真實的人間。
想必包括蒼梧在內的官方層面,都不會愿意讓更多世人知道這個世界隱藏著的某些真相。
“好。”
趙涼涼低低地回應。
她張開口,露出嬌嫩的舌尖,舌尖上滴出一滴血,是鮮艷的紅,比任何紅都紅,純正而濃郁。
這滴血飚射進星光之網,于是星光之網疾速向內壓聚,再度艱難地將那詭秘的無形水母狀生物壓縮得小了一輪。
噗嗤!
照膽劍再度深入,終于徹底刺進星光之網包裹的輪廓,刺進無形水母狀詭秘生物的體內。
周虞猛伸出右手,五指張開,往前推進。
一千點星光,
就是一千口劍。
是夏建白的法寶,流白千劍。
一口劍只是一件劍器,當一千件劍器協同一體,便成為一件法寶。
它們像流淌著熾白色星光的河,齊刷刷地沖出,追隨著照膽劍的蹤跡,跟在照膽劍刺出的不可見的傷口后,沖進無形水母轉詭秘生物體內。
接著爆發。
一千點星光,一千口劍,由內向外地爆發刺出!
周虞在一剎那間便幾乎耗盡識海中的靈魂之火,照膽劍在千瘡千孔的無形水母狀詭秘生物體內發生頻率高得驚人的震蕩!
不止是活的生命體,哪怕是最堅固的合金,都不可能承受的高頻共振發生!
星光之網驀地凝縮。
嘩啦啦!
那詭秘生物被星光之網壓成不足拳頭大小的一團,其中發出響亮的水聲音,像是真的有一只大水母被抓住,強烈壓縮,擠壓出它身體里的水……
“好了。”
趙涼涼慘淡的臉色漸漸恢復,甚至爬起淡淡的潮紅,輕聲說道,
“放心吧,‘天上’也不敢太明目張膽,至少,不會有膽量破壞人間的平靜,所以才會只有一頭‘無形神子’來人間刺殺我。”
周虞收照膽劍,收流白千劍。
他仿佛耗盡氣力,向后略退,坐到沙發里,用火柴重新點燃碾滅的香煙,用力一口吸去半支,用煙氣壓住內心的起伏,問道:“這鬼東西叫無形神子?”
“它是天上人中極厲害的存在于靈魂中修煉而成,叫作‘神子’。”
趙涼涼解釋說道。
“‘神子’有很多種,有血神子,有無形神子,有毒神子,有光神子,有劫神子……你知道的,天上人,你們稱為余孽、鬼物,他們,哦,是我們,則自認為是‘神’。”
趙涼涼收回凝縮成一團的星光之網,一拳大小,握在手中。
周虞問道:“那你有嗎?”
“我?”
趙涼涼走到周虞身邊,也坐下來,拿起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
她明顯毫無經驗,很不適應地強抽了一口,煙不入喉便吐出。
“我還差得遠,不過……等我煉化掉這位王者的一頭無形神子,我修煉出‘神子’的時間將會提前很多。”
周虞毫不客氣地伸手,從她唇間拿走香煙,說道:“吸煙有害健康,別學了。”
趙涼涼怔了怔,俏然探出猶有一點極細微傷口的舌尖,舔了一下水潤而極美的唇。唇上仿佛還有他手指的溫度和味道。
周虞便扭過頭,往后仰躺向沙發靠背,不去看她。
趙涼涼揚了揚臉,略顯滿意說道:“看來天上和人間的男人都沒有區別,你再說你對我真的沒有興趣?就算沒有興趣,想必也會有另一種性趣,哪怕只有很少。”
周虞只當沒聽見,切換話題流暢自然,說道:“趙暖暖,你坑我。我助你擊殺一頭‘天上’王者的無形神子,恐怕想不被認為是在幫忙保護你都不可能了。
所以,我們還是談談條件吧。”
“我是一個講信義的天上人,所以我先辦一件事。”
趙涼涼翻手出現一只手機,撥出電話。
接通之后,她冷漠地說道:“徐助理,給我辦兩件事,今天就辦。
一,讓你們蒼梧的人去安排,更改我登記的姓名;
二,今天就發官宣,我改名叫趙暖暖。”
然后她掛斷電話。
周虞嘴角抽了抽,說道:“我其實是開玩笑的。”
“暖暖這個名字其實不錯,比涼涼要暖和一些。”
趙涼涼認真看著周虞的眼睛說道,
“可以談另一個條件了……要不然你還是考慮一下?先戀愛?還是直接登記結婚?現在就做那種事也沒問題……
請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是說如果是你的話,我真得可以。
畢竟不知道為什么,你沒有人間的人會有的那種‘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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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周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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