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很不喜歡爭流。
自幼,扶蘇就很少能夠與父王相聚。
但有一個人,卻可以陪侍在父王身邊。
這是最初扶蘇惱火和嫉妒爭流的原因。
而現在,他對于爭流的忌憚主要集中在權勢上面。
雖然依舊不怎么能夠與父王相聚,但父親的寵愛明白無疑地表達出來了。
生辰時候,父王還特地百忙之中抽出一天時間來配自己打獵玩耍。
扶蘇已經相當滿意了。
爭流那個蠢貨可是連個生辰都沒有的!
死孤兒!
如今他記恨爭流的主要原因是這個人竟然膽敢幫著父王處理政事!
聽博士們說,這可是太子才能夠做的事情!
母后雖然也有勸慰,說爭流沒有同自己爭搶權勢的可能性,但存在這個可能性,不是嗎?
當然,比起爭流,最讓扶蘇記恨的,還是那個叫做秦喜的家伙。
名義上,這個家伙是父王的兒子。
但誰都知道他并非是父王所生。
他是父王為拉攏人心而收養的卑賤庶人的兒子!
但這個家伙毫無自知之明,竟然經常無禮地問父王要這要那,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稍不注意就會把宮里搞得一團糟。
“轟”
又一聲巨響。
“呵。”扶蘇嫌惡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就是秦喜所在的地方。
那家伙經常在那兒搗鼓一些莫名其妙的危險東西,以至于他對于朝政,對于道德根本就沒有相應的概念。
玩物喪志!
扶蘇看不起他。
“又在搞那些沒用的東西了。”扶蘇低聲罵了兩句,使人牽了自己的馬,準備出宮游玩。
博士們最近給他布置的課業提前完成了,扶蘇的腦子還是非常聰明的,盡管那些東西他感覺并不困難,但在遠遠少于規定時間的期限內完成那些,還是比較疲累,所以他打算出去玩一玩,放松一下。
勞逸結合,總是不會錯的。
他于是出門。
路上見到灰頭土臉的秦喜,也只是厭惡地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秦喜沒有注意到扶蘇對自己的厭惡。
即便注意到,他也不會在意。
今天又是實驗失敗的一天。
早幾個月,他在實驗當中,已經確定了“炸藥”的四種基本成分。
按照君臣佐使的原則,這四種基本成分要有不同的配比才能夠使炸藥威力最大化。
依照秦喜的設想,炸藥一旦完成,秦國開采礦石的難度就會降低,效率也會提高。
這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
即便是如今配比還沒有特別明晰,依靠其中三種成分組成的簡易版本炸藥,也是有著十足的威能的。
而且如果只是用三種成分的簡易版炸藥,那么成本會非常低。
只是不合藥性,未免有些偏頗。
不過勝在便宜。
他這樣的想著,慢慢洗了澡,準備吃個早飯。
之后墨家的幾人來幫忙,有個墨家弟子覺得實在沒有必要用四種成分的完全版炸藥,提高成本不說,還會讓保存難度上升,著實不夠簡便易用。
而且這個墨家子弟還覺得,炸藥這種東西,若是只拿來挖礦,炸石頭,那就未免太可惜了,這種東西完全是可以當成武器來用的,想辦法把它制作成為武器的一部分,哪怕只是綁在弩矢上射出去,在敵陣之中炸開,也是相當好用的武器。
但秦喜覺得不妥。
除過這位提出這個意見的墨者,其他墨者都跟秦喜想法類似。
這玩意兒,不能用來當武器!
用來改善秦人勞作環境,用來作為工具提高生產力可以,但用來殺人,實在不妥。
于是幾個人內部產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
那位提議要用炸藥做武器的墨者在徒手單挑六個人失敗被揍了一頓之后,也只能暫時同意秦喜等人的想法。
但他在隨后,拿著還是半成品,沒有探尋清楚最佳配比的簡易版炸藥,去見了秦王陛下。
秦王政得知了這一切之后,沒有當即給出批示。
因為簡易版本的炸藥實在太過簡易了。
靠譜的引信都沒有。
用來做武器,它是極其失敗的。
可以預見的未來當中,它都不會是太合格的武器。
綜合了操作、技術、適應程度等條件之后,秦王政同意了墨者的意見,播出款項,專門供墨者研究炸藥的武器化的可能性。
但同時,秦王陛下很明確的拒絕了墨者的建議,不把炸藥立刻引入作戰武器的行列當中。
秦喜等幾個人知道了這名墨者的舉動,紛紛譴責,但這名墨者到底還是太過倔強,無論如何勸慰,他都硬著頭皮想要把炸藥變成一種可以幫助秦人在戰場上更便捷地進行戰斗,并且是可以確實地降低秦人在戰場上的死亡率的那種。
這種構想令人發笑。
誰都知道,戰場上真正能夠有效的降低兵士死亡率的東西唯有甲胄。
但甲胄實在難制,并且成本太高。
墨者吃了嘲笑,也清楚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實際,但他還是想要堅持下去試一試。
新的東西,就應該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王十二年,豐年。
十三年初,秦王發出詔令,使秦人起來修建水渠和橋梁。
同年開始舉辦關于糧食生產和各地縣內對生產生活做出突出貢獻的個人施加獎勵并且給予表彰。
不過這種更類似于名譽上的榮耀,給出的實際物質獎勵并不重。
即便如此,秦人對待這樣的政令性的選拔,也有著十分的熱切。
年底,由著季霄這一批人來秦國時候離開的那批人才的宣傳,又是一大批人才進入秦國。
同時,秦國自己在“恤孤院”培養的又一批二百余人的人才經過考核,進入各地,成為官吏。
這年是豐年,秦國糧食增產不少,即便是最窮困的,剛剛從山里面出來的人,也都在嚴寒的冬日里吃上了飽飯,只是這一冬的飽飯吃下來,尋常庶人吃用的大多是國家的補貼。
但這種補貼是存在限額的,吃過了,就沒了。
因此他們需要盡快適應秦國的農耕生產方式。
這里面出了很多問題,最重要的當然就是錢糧分配和生產時候的工作分配問題。
秦人殺死了部落里原本的統治者,取而代之的那些秦人,以來缺乏治理能力,二來對于這些剛剛從山里面走出來的人,也缺乏必要的統籌能力。
盡管有著飽飯吃,很少再有人愿意回到山里,但轄區內的地畝實在并不肥沃。
這些山民該如何安家落戶,該如何為自己謀取生存必要的物資,還是個大問題。
山民們遲遲得不到規劃與踏實的自己勞作獲取到生存物資的可能性,心下著急,與原本存在的一些秦人發生了斗毆。
規模不大,千人級別的群架,雖然沒有動刀兵,但到底是死了四個人。
這事情是十三年最嚴重的問題。
地方上有心隱瞞,但被調派到當地的恤孤院出身的官吏上報。
秦王在處理上,雖說感到有些棘手,卻還是堅持了把這些山民當成是一般秦人看待的策略,不對他們刻意優待,也絕對不為了鞏固既有基本盤的人心歸屬而重罰他們。
民眾一時之中對于秦王是有些意見的。
兩方都有,不過到底也只是一些意見,不是大事情。
此事之后,恤孤院出身的官吏被當地孤立。
不過這名叫做“秦瓊”的農會秦官也并不在意。
他仍舊盡職盡責地想著辦法調和當地的矛盾,也仍舊為山民們融入秦國而絞盡腦汁。
仿佛并不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態度,頑固而赤誠的樣子,是常人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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