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傳來騷動,新來的俘虜在欺負老俘虜了。
隨著俘虜的增多,原本規劃來的給俘虜們居住的臨時營地的規模已經無法繼續擴大。
占地面積固定下來之后,就無法繼續修建新的,便于居住的臨時居所。
于是多出來的俘虜就只能憋屈地呆在靠近茅坑的位置。
這當然不是一種好的體驗。
不過俘虜們是不敢反抗秦人的決定的。
于是他們只能內斗。
新來的俘虜之中,有些出身不錯的,他們是最忍受不了如今的待遇的。
于是他們開始向老一批的俘虜發動進攻,想要搶占好一些的居住地。
這樣的斗爭,對于秦人而言是很沒意思的。
因為韓人被收繳了武器,而且大多在秦人來管時候就無比馴順。
秦人來視察時候,韓人也都是聽話的。
至于秦人不在的時候會不會出亂子,那是秦人無暇顧及的。
他們所能夠做的,只是維持基本的秩序與保證自己在的時候不會有人欺負人而已。
可是秦人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守著他們。
上級的決定是讓韓人自己管自己。
但自己管自己,所需要用到的管理者,也須得是能夠通曉韓言、秦語并且有一些學問和管理經驗的。
這樣的人,必然不可能是一輩子的活動范圍僅限于方圓十里的土里刨食的庶人。
這于是又促漲了矛盾沖突的發生。
出身好一些的韓人,也不太愿意與出身卑微的人住在一塊兒,于是他們也幫助新來的俘虜欺負老的俘虜里面的那些出身卑微的。
卑微者本來應該是很老實地接受欺負,就像他們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一樣。
然而,被俘虜之后,這些卑微者發現自己所享受到的待遇與過去有了偏差。
秦人在分飯時候,似乎他們這些人要比那些高貴者要吃的多一點,好一點。
而且實際的生活中,他們也是受到了更多的偏袒的。
這些情況令他們感覺自己是收到了優待的。
之前的前幾次沖突之中,便有人去尋找秦人為自己撐腰。
此后欺負人的人受了重罰。
于是俘虜營里的沖突才開始避著秦人。
這樣的境遇,讓這些原本卑微的人很是振奮。
他們知道了自己原來是真的被人庇護著,被人偏袒著的。
于是,他們也開始反抗了。
矛盾激化。
俘虜們大打出手。
卑微者們拿出了比前些日子里在戰場上與秦人拼命更甚的勇氣與力量與自己的同胞作戰。
高貴者們也因此被迫團結起來。
兩邊發生了群毆。
盡管是赤手空拳的群毆,但死傷慘重。
——比前幾日里的戰爭傷亡更多。
新鄭,城中洋溢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歡快氣息。
王宮之中,更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這是很違反常理的。
——都城被圍困,這個時候,于情于理,城中都應該浮動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然而實際上并沒有。
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真正的,想要打勝仗,想要保住韓國這個國家的人,其實不多。
即便是家里嫡子被秦人害死的張氏。
即便是張氏的老家主張開地和當代家主張平兩父子都始終叫囂要與秦軍決一死戰。
但其實,張氏也已經很早就緊鑼密鼓地準備投降的事情了。
給錢給人,支持作戰的同時,他們也為秦軍準備了厚禮。
投降和死戰,兩手都要抓!
而作為國家主人的韓王,則是所有人里最清醒也最悠哉的。
如今,他已經開始籌備讓出王位的儀式了。
太子視事日久,理應繼承大統。
在這最后關頭,韓王選擇將“救亡圖存,力挽狂瀾”的重大榮譽交給自己的兒子。
荀況慢慢翻找古書。
夜深了,這世道里,窮人是沒有什么娛樂項目的,而居住在學塾里的人,大多雖然不是太窮,卻也負擔不起徹夜娛樂的開銷。
因此大部分人在此時都是已經睡覺了的。
荀況平日里自己也很少在這樣的深夜里已經堅持看書——這對身體很不好。
他年老了,是要注意保養自己的身體了。
今晚,他卻睡不著。
將配劍贈予鞠子洲,是他個人對于鞠子洲的認負。
可是他的身份不容許他這樣直截了當地做他自己。
因此他需要掙扎掙扎。
盡力地掙扎!
白日里,鞠子洲的講述是很精深的。
精深到了荀況自己都完全不發辯駁的地步。
這樣的精深理論,是荀況從未見過的理智、冷靜、客觀。
對于這樣的完備理論,荀況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但他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鞠子洲的這種理論,似乎存在著某種問題的。
某種很致命的問題。
很是偏激、極端……
荀況自己思考,卻遲遲找不到那個致命的問題存在于哪里。
他翻開了自己的藏書。
這些書都是他自己看過的,對于如今的他而言,意義不大,
盡管他沒有將這些書全部背誦下來,可是其中精意已經被他吃透,取舍之后,變成自己的東西。
剩下來的,再看也不會有什么啟發。
看這些書,也不是指望這些書能夠給自己解決問題的辦法或者找到鞠子洲言辭當中漏洞的手段。
事實上,荀況不覺得這些幾百年前的古書能夠給自己答案。
他所想要,也僅僅是看書時候的那種平靜與欣喜。
身體有些疲憊。
夜深,荀況十幾天來與鞠子洲辯論,十幾天沒能得到好睡。
今夜他又困了。
眼皮子耷拉。
荀況快要扛不住睡意。
但心里面始終記得一些事情。
心情焦躁不安。
到底在哪里呢?
到底是什么呢?
荀況拿著書,坐在書案前,慢慢伏案睡去。
夜里下了點雨,鞠子洲在雨聲中醒來。
腿有些難受。
醒來便再沒法子睡著。
他慢慢的起身,點了燈,用生了火,熱熱地烤了烤自己的腿。
溫度上來,腿上舒服一些,鞠子洲開始慢慢思度一些事情。
自己此來與荀況辯論,在鞠子洲看來,是沒有什么必要的。
這件事情對于嬴政而言也并不是多么重要。
但嬴政執意以此支開自己,想必是有些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或者說有些事情不便讓自己親眼看到。
這事情,必然會是對他有利而對自己有所不利的。
會是要動法律嗎?
鞠子洲想了想,沒有把嬴政會修改法律的事情放在心上。
法律只是小事情。
但是還會是什么事情呢?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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